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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琰闻言,摇头叹息着搂我入怀,道:“朕的阿暄真大度,不是那些庸脂俗粉能比的。只是孙选侍多番害你,甚至害死了落英,你心底真的不记恨她么?”
我低声答道:“孙选侍这样害臣妾,臣妾也是人,怎么会不记恨?只是臣妾明白,臣妾不但是一个普通人,更是皇上的皇后,大齐的国母。臣妾的一言一行小则皆影响后宫妃嫔,大则影响全天下的女子。所以臣妾处罚郑良媛等人,是想告诫她们孙选侍犯错自有皇上裁夺。她们肆意欺凌别人,便是违反宫规。臣妾不会因为私人恩怨而罔顾宫中法纪,纵容她们横行霸道。”
萧琰不觉搂我更紧,发自内心称赞道:“阿暄果然不愧是皇后,能有这样的见识可见你很识大体,母后当年没有选错人。”
我低声一笑,昂首盯着萧琰的眸子认真说道:“身为皇后,臣妾不会刻意针对孙选侍。但是作为一个普通女人,臣妾与她再无私人交情。”
“那是应该的,”萧琰和善一笑,“她该知足了,换了旁人,她哪里还会有好日子过?”
他自有不少公务要处理,在未央宫中没待多久就走了。下午谢婉仪带了不少缝制好的肚兜鞋袜,一边给我一边笑道:“娘娘生子后劲头好猛,不但一鼓作气除掉了贤妃,连素日不安份的郑良媛几个也整治了。如今阖宫规规矩矩,大气不敢出一声,就怕惹怒了咱们的皇后娘娘。”
我见她奚落我不觉失笑,道:“说整治也只是说给皇上听的,本宫让郑良媛三个跪在孙选侍宫门口,也不知道口无遮拦的郑良媛会不会给孙选侍添堵。”
谢婉仪一笑,道:“她们几个不添堵孙选侍也够难受了,贤妃高位畅然无阻,乍然沦为低阶妃嫔遭人作践,她不知何等煎熬。”
我怡然:“孙选侍难受,太后不出声只怕心底也不悦。毕竟是一家子,本宫要给太后这个面子,你说是不是?”
“自然了,”谢婉仪清幽一笑,“当日她从贤妃被贬为贵人,皇上尚且能容她抚养潋晴。如今她降位选侍,禁足于宫中,潋晴也被太后带走,接入了太寿宫。”
我明白她的意思,撩了撩手中的丝帕,笑道:“太后身体不好,只会看顾潋晴片刻,不会抚养她太久。妹妹放心,本宫一定尽力为妹妹争取,也请妹妹做好准备,迎接恭献公主鸾驾。”
月子做了半个月,我已经觉得生产时的劳累全部复原,便叫了软轿去给太后请安。
太后闭目躺在榻上养神,我步入太寿宫,连忙跪下给太后请安:“儿臣给母后请安,母后金安。”
太后眼也不抬,只道:“皇后起来坐吧。”
我低首,道:“儿臣不敢。”
“哦?”太后睁开眼睛,看了看跪在地上的我,道,“皇后生下二皇子,眼下荣宠正深,风光无限,怎么不敢起身?”
我低眉顺眼,恭声道:“臣妾雕虫小技,只怕母后还不肯看在眼中。孙姐姐是为臣妾所害,所以臣妾来请罪。”
太后嗤笑一声,道:“孙仪蓝不是假孕争宠么,她故作小产陷害皇后,皇后怎么说她是为你所害呢?”
我越发安静,动也不敢动,毕恭毕敬说道:“儿臣一早知道孙姐姐无孕,只等到她陷害郭氏与儿臣时才一举道出。这一来一去反差越大,皇上就会越恼恨孙姐姐。其实儿臣身为皇后,本可一早提醒,不让她越陷越深。但是儿臣没有,反而顺水推舟让她吃个大亏。如此说来,孙姐姐到底是被儿臣坑了。”
太后衔了一丝意味不明的微笑,道:“皇后这样明白告诉哀家,就不怕哀家拿你是问,告诉皇上么?”
我笃定一笑,道:“儿臣不怕,母后若要揭穿儿臣,只怕早就说了。儿臣与朱御医来往虽然低调,但是大约难逃母后慧眼,所以儿臣不敢再隐瞒母后。”
太后笑意盎然,道:“皇后蕙质兰心,仪蓝那孩子终究失于蠢钝,不是你的敌手。”
第89章 忆往()
太后虽然明面上已经不理会六宫琐事,但是她对前朝后宫的看管没有一日放松。或许我能暗中慢慢培养自己的势力,但是要想短时间内在她眼皮底下弄些玄虚,只怕是痴人说梦。
自己愈加强大,对太后的敬畏就愈加深沉。她凭一己之力屹立后宫二十多年不是没有道理,我若想与她抗衡,起码还要隐忍十年。
便如今日,纵然我逼得孙仪蓝无法翻身,但我仍旧不得不向太后低头,好稳定自己的地位。
香炉中幽香袅袅,熏馥沉静,我毕恭毕敬和缓道:“孙姐姐未必如母后所说,这次是儿臣侥幸了。”
太后抬手,示意我起身。我连忙站直,只是仍垂着头,静静等着太后发话。
她道:“仪蓝固然沉稳聪明,但是也容易得意忘形。何况她只会琢磨着算计他人,却不懂如何防范识破别人的用心。长此以往遇到厉害对手,她必然不敌。”
我陪笑道:“孙姐姐出身大家,家教严谨。何况宫中向来以和气为先,儿臣以后也不敢再玩弄这些小巧了。”
太后泠然一笑,觑我说到:“皇后说这话自己不觉得可笑么,你入宫这么多年,早该明白后宫是是非之地。你要以和气为先,也需问问别人的野心答不答应。”
我低眉顺眼,不敢反驳。太后缓缓从榻上起身,我连忙扶着她,她却轻轻将我推开,转身打开了寝殿的窗扇。
风猛然灌入内室,激得湘帘飒飒幔帐飘摇。我挡身于太后之前,道:“虽说是四月了,但是母后身体不好,还是不要吹风了吧。”
太后嗤笑一声,指着一个方向对我说到:“那便是江南的方向,是哀家和孙选侍的母家。”
我偏首看去,东南方向天空湛蓝,几缕云彩像上好的轻薄的丝绸,轻柔的蒙在空中。天气回暖,冬日迁徙走的鸟儿成群结伴回归,给幽静的皇宫添了几分生气。然而太后指尖尽头,却是直指孙仪蓝现在所栖息的宫室。
“当年天下初定,京中大部文物官宦皆不是京城人士。你父母和哀家也一样,祖籍都是江南。”太后目光柔软,嘴角带着依稀的笑,稳若泰山的压迫气息淡泊下来,化作一个普通的四十余岁的妇人。她看我一眼,声音轻轻的:“但是我们的父亲追随太祖皇帝,天下平定后各封了官爵栖身于京中,所以其实我们对京城的印象比对江南更深。”
我静默不言,此节父母都与我说起过。然今日太后与我说起,只怕还有别的意思,遂安静听着。
果听她说到:“再后来太祖皇帝南巡,途中遇刺,匆忙传位于先帝。先帝登基,必然要册立皇后以统率后宫,当时京中名门闺秀,只有哀家和你母亲最有可能。”
我道:“还是母后有福气。”
太后闻言轻轻一笑,笑容中藏着隐隐的忧伤和哀凉。我心底亦是发酸,二十多年前的嫁娶,造成了四个人的悲剧。父辈们的一生,其实都是不快活的。
我略带怜悯地抬首看向太后,她却冷笑一声说道:“哀家有什么福气?当日入宫并非我所愿,但我却不得不这么做。哀家的家族和你们家不一样,你爷爷周绍战功赫赫,定国之后手掌天下兵马大权,可谓是风光无限。而哀家的父亲只是谋臣一个,虽然足智多谋,但却不得不对你们退避三舍。”
她犹自沉浸在往事当中,声音越发怨毒起来:“所以父亲送哀家入宫为后,从此孙家平步青云,一跃成为皇亲国戚。当年大齐建国不久,能与皇家攀上亲戚的家族有几个?而孙家不但是皇亲,我父亲还是国丈!”
她轻蔑地瞥我一眼,傲气十足:“那时候,便是你们定国公府,也要以我们孙家马首是瞻。”
我惊愕于太后的怨恨,也讶然于往事的纷杂。我早知晓她入宫目的没有那么单纯,但由她亲口这般怨念地道出,还是让人不寒而栗。
“既然如此,那母后为何要让儿臣入宫?为何当初不定下孙姐姐为后呢?”此事在我心底压了良久,以太后的盛势要立孙仪蓝为后,并非没有可能。
她只是摇头,不再作答,收起来方才的种种情绪,重新蜕变成高深莫测的太后。
“仪蓝是我兄长的第五个女儿,从小最聪明伶俐,哀家很喜欢她。你入宫为后,她入宫为妃,哀家原以为你们两个能和睦相处,却没想到你们深以对方为敌。”太后淡淡说道。
我低头道:“儿臣愿与孙姐姐和平相处,母后请放心。”
太后点点头,轻轻道:“仪蓝没分寸,其实哀家也不喜欢她现在的样子。但是她毕竟是哀家的侄女儿,小时候养她在身边,也算得上是半个女儿,哀家不许你对她穷追猛打。”
我应合:“母后请放心,前些日子郑良媛几个对孙姐姐不敬,儿臣已经秉公惩处过了。”
太后不屑冷笑,道:“皇后这点子心思哄住皇帝就好,哀家这里你若想糊弄就是幼稚了。你真想秉公处理,何故让她们三个跪在仪蓝宫门口。她们三个挨了责罚心中恼怒,又不敢对你怎样,只怕仪蓝会受她们不少挤兑闲气吧。”
我大气也不敢出,低头死死咬住嘴唇。太后见状也不便再多说,轻轻拍拍我的手背,道:“不过也罢了,你是什么人,她是什么人,哀家心里都清楚。仪蓝几次害你不浅,你能不伤她性命已经是大度。皇后,哀家代仪蓝谢过你。”
我陪笑道:“母后客气,儿臣也要多谢母后手下留情呢。”
恰在这时,恭献由几个宫女带着突然跑了进来,见了我一怔,继而脆生生向我行礼:“潋晴给皇奶奶,母后请安。”
太后和我含笑把恭献拉了起来,太后道:“你方才跑到哪里去了?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恭献低着头,也不说话,倒是一旁的几个宫女代为回答道:“回太后,公主方才跑去了广阳殿,奴婢们也是找了好久才把公主找回来。”
太后闻言微微不悦,责怪道:“不是说不许去广阳殿么,你怎么又跑了去了?”
恭献仰起头来,稚声稚气问道:“潋晴是去找母妃的,皇奶奶,您知不知道母妃到底去了哪里?”
太后横我一眼,我已然会意,连忙躬身对恭献说道:“潋晴乖,你母妃小产之后身体不好,如今正在清净养着,你不要去打扰她。皇奶奶这里什么都有,你安心住着等你母妃回来,好吗?”
恭献略戒备地看我一眼,摇首不信:“母后你骗人,我要去找母妃。”
我笑着说道:“好,那母后陪你去找你母妃好不好?”
恭献闻言欣喜极了,牵着我的手就要走。我侧首向太后微一行礼,道:“儿臣哄着潋晴出去玩玩,过会儿就送回来。”
太后颔首,径自回去闭目养神。
我牵着恭献走出太寿宫,恭献低声问我:“母后,母妃她到底怎么了?”
我见她主动问起,便蹲下身来与她平视,神色颇为认真:“潋晴,你想听真话吗?”
恭献不安地点点头,我见状温和一笑,摸了摸她的头发,道:“你母妃犯了错,所以现在她在清心思过,暂时没有心情照顾你。不过你放心,你母妃虽然不在你身边,但是她也一直牵挂着你。你现在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才能让她放心呀。”
小孩子情绪说来就来,她听闻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