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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凭十八部族的长老们使出了十二万分的力气,也找不到第二种可行的替代方法,只得一面对族人封锁消息,言道祭主仍是白辰安,以安抚族人的心。
这也是辰安自幼族中人都待他极好的缘由,只因除了最初参与祭祀的十八部族族长与被严厉告诫不得泄露的睚眦,无人知晓整件事的真相。
年长的族人,多半皆以为祭主乃是白辰安,因而人人对这长大了要用性命拯救族人的小娃娃心存感激,都忍不住对他好一点。
也为了他能无忧无虑的长大,与他一同玩耍的幼小族人都被蒙在鼓里,以免玩闹争吵之时,说漏了嘴,多生事端。
这些,却不是幼小的白辰安所能明了,知晓一切的白长老,亦不方便对儿子细说,只得胡乱找了个借口敷衍儿子,众人疼他,皆是他姐姐人缘太好的缘故。
真正的事实,自然是源于临昼的到来。
这年轻气盛的东岛之主,擅闯他们族中禁地,打乱他们所有的部署,无畏的从还是幼儿的辰安手中,接过了十八部族命运。
也同样无畏的,取代了白辰安原本注定夭折的宿命。
如今这个男人,到了关键时刻,却只是静静的立在这一片即将吞噬他的血色高地上,对于即将到来的命运,既不见犹豫害怕的神色,也不见一星半点的居功自傲。
「吾皇,十八部族蒙您大恩,感您盛情。」在白辰心之后,亲来迎接的十八部族的族长们,对着面前这个让他们头疼了整整十五年的人间帝王,深深作揖。
眼前这个毛头小子,仗着他祭主的身分,这些年来,做出的让他们伤神费力的事,真是多到数也数不清。
事到临头,只求他能如约出现,哪怕他提出再苛刻的要求,要折杀他们的威风,跪地求他,为了部族的延续,族人的安危,他们也会忍。
可临昼却只是静静的站着,神色淡淡,只说了几个字:「此是孤王本分。」
既没有往日上山时的捣蛋态度,亦不复昔日惯常的风流轻狂。
这是白辰心极少见到,而白辰安从未见过的,东皇临昼的另一面。
风流不专,处处留情,只是他刻意想要给人留下的印象。
这个男人真正的身分,是整个东岛之主,他或许并不擅长政事(辰安信中提及),或许看起来风流(辰安用浓重笔墨在信中强调),但他依然是白辰心为之钦佩的人。
因为他十五年前的勇气,与十五年后的信守承诺。
「整个东岛,皆我临昼所有,所有岛民,皆是我临昼的子民。」这句大言不惭的话,曾在族中引起轩然大波。
大半的族人,皆把他理解为东皇意图出兵,收纳整个赫连山脉,要他们十八部族臣服,仙法道术,为他所用的意思。
但也许,只有他们父女两个,才是真正明白他想法的人。
「你疑惑孤王为何肯替素不相识的孩子豁出性命?」年少的东皇这样说道,「辰安住在东岛上,孤王就是他的君父,身为父亲,你会对儿子见死不救吗?」
白长老无言以对,而多年前的白辰心,也正是因着这段闲聊,才真正决定顺从族里的安排,答应这个凡人君王的求亲。
因为纵然这个男人不是她所爱,却是她活了这么久的岁月以来,唯一钦佩之人。
后来自然发生了很多在辰安看来,有些乱七八糟的事,这些他都当着弟弟的面,毫不避讳的做了,连旁观的她都有些无语。
辰安的心情,是可想而知的。
但最最重要的一件事,他却从开始就打定了主意,严实周密,一意孤行的,将真相隐瞒到了最后。
「辰心,孤王想要的,是辰安的爱情,不是他的感激,也不是他的性命。」
「这不可能,你当知晓我十八部族的执着,若他爱上了你,有朝一日,你离他而去,要他如何存活?」
「孤王这么天纵英才,这等小事解决起来,那是手到擒来。」
「你打算怎么做?」
「这个嘛,所谓天机不可泄露,到时候你自然就知道了。」
现下的确是知道了他的全盘计划了,钦佩是钦佩的,但对着被伤透了心的弟弟,白辰心依然有殴打罪魁祸首的冲动。
不幸这男人也乖觉得很,大概是感觉到了她散发出来的暴力气息,非常识相的一见她就收起了往常的风流面具。
对着那一副挂着以天下为己任的淡然,她果然还是被感动了一把,没办法好好的暴力殴打此人一顿。
『辰安,没错,这个男人如此混帐,是绝对不值得你为他跳崖的。』白辰心默默的握拳腹诽。
「辰心,天祭的事,千万记得,不能说漏了嘴让辰安知道!」与十八部族族长们一同前往山顶的临昼,犹不放心的回头叮咛。
「放心吧!」白辰心叹了一口气,「辰安永远不会知道的。」
但白辰安依然知道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他在外面游荡了几日才回山,虽然情绪很是低落,还是敏锐的感觉到了山上的气氛很怪,像是有什么大事正在酝酿,即将发生。
但那又怎么样呢?
天塌下来,自有族长们顶着,轮不到他这子侄辈来操心。
螭吻他们因为前些日子无令下山,依然还在后山关禁闭,姐姐虽然时常来嘘寒问暖,但到底也有她的事忙,不能日日陪在他的身边。
老爹更不用提了,身为一族之长,忙得几个月看不到人,都是常有的事。
所以基本没人可以说话的白辰安,便整日闷闷不乐的坐在山崖上,往往坐到日落西沉,才会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摸黑走回居住的小木屋。
每每待他安然进了屋,隐了踪迹跟在他后面的嘲风才能暗暗的松一口气,回去跟心爱的妻子报告,小舅子再度安然无恙度过一日。
如此这般跟了整整三日,嘲风临时有事,不得已央了龙族长老求情,暂时放了螭吻出来,打算隔天替他看着辰安之时,看起来一直在发呆的人却先一步开了口。
「姐夫,我没事,你不用整天看着我的。」
这句话不轻不重,却正好让贴了隐身符,凑到他眼前观察他神色的嘲风趔趄了一下,险些掉下悬崖。
白辰安好心的伸出手,找到了本该隐身的嘲风所在之处,准确的拉了他一把。
「照说你姐姐的隐身符不会出错,你如何觉察到我的方位。」嘲风很是惊奇。
「姐夫,你修出龙形已有几百年,周遭云气缭绕,隐身符一贴,团团云气中一个空旷的人影,极为明显。」
还是穿身白衣不贴符的效果最好!当年他在螭吻身上就试过,远远看去就是一大团白云,几可以假乱真。
既被识破,又有要事,嘲风自然不好意思再跟,只好傻笑两声,「难得回来,姐夫叫螭吻来陪你。」
「不用了,姐夫,我真的没事,不需要……」找人看着我。
话未落,有些汗颜的嘲风早已一溜烟消失了踪影,奇怪的是,随后出现的,却并不是螭吻,而是不知用了什么办法溜出来的蚣蝮。
说起来,蚣蝮实在是个非常小心眼的人,之前假扮过他,他都能千里迢迢的跑下山来报仇雪恨,后来被他的火符追过,便又添新仇。
故而在嘲风办事去后,白辰安便过上了整日落崖的生活——被人推下去的。
推他之人,自然是蚣蝮。
这浪荡子对于他的怒目而视,竟还能回以振振有词。
「几百年来,但凡在这儿坐着的人,多半都是预备跳下去的,早也是跳,晚也是跳,你在那儿自己纠结自己,不如我推你一把,早死早超生,彻底解脱痛苦。」
在此等「渡人升天」的伟大理念下,浪荡子蚣蝮每日乐此不疲的跑来推他,推不动就踹他一脚,没踹到就拿头撞,撞不到,就用法术偷袭,总之,非折腾到他落崖不可。
这一来,辰安的心情就更差了,新仇同样勾起了旧恨。
想起来了,就是这个可恶蚣蝮提出了叫南华去试探临昼的馊主意,才搞到了如今这般局面。
是他之前鼓动龙族去京城行刺,才害得他被临昼、被临昼……
总之,造成他如今这般痛苦的罪魁祸首,蚣蝮绝对算得上一个,还敢来找他麻烦,真是活得不耐烦。
又一脚踹过来时,白辰安冷笑一声,探手一抓,扣住脚踝,一个飞旋,就将蚣蝮整个人甩下了崖去。
崖下虽然海浪汹涌,却也淹不死善水的蚣蝮。
气急败坏的从海水中冒出头,偷袭不成,反被袭击的蚣蝮眼都红了,以舞空术飞上悬崖后,整个人就扑了过去。
蚣蝮自知论道术,绝不会是白辰安的对手,所以干脆纯靠武力,抡起拳头就砸。
正巧白辰安灵力未复,又憋着一股子气恼,眼见拳头砸来,第一反应,便是伸胳膊挡开。
于是两人拳来脚往,就跟市井凡人般,结结实实大打一架,各自双眼发青,愤愤然的下山回家。
白辰安所居的木屋离山崖不远,他又精通化形术,一阵风刮回木屋,郁卒的关上门睡觉了事。
蚣蝮是个爱美的,平日里又爱走家串户,两只眼青肿青肿的,当然不好见人,只得躲躲闪闪的绕道去鹰族,找应天雪治疗。
却没想到,找了半天,始终没寻到应天雪的踪迹,只好郁郁的顶着青眼圈回家,为着避开熟人,回族的路上,只好再度绕道无人处。
一绕道,便见着了在山头拉临昼上来的白辰心,心里不由得大叫「有奸情,要赶快听明白,去告诉嘲风大哥」。
他虽然年轻,然自小交友广阔,朋友一多,闲聊就多,闲聊一多,消息也多,故而对于天祭之事,他是略有耳闻的。
如今听了临昼与白辰心的对话,又见族长们对临昼这般恭敬,自然知道此事非同小可,连青着眼睛都顾不得的,急匆匆的跑去找了睚眦,借着带回百草玉浆的恩情,逼得耿直的睚眦说出了整件事的经过。
睚眦虽然被逼无奈,说了这阵年往事于弟弟听,但到底知道兹事体大,不宜泄露,自是好生嘱咐蚣蝮,族长有命,万万不可将此事说与辰安知晓。
蚣蝮满口答应,连声发誓,「绝不将此事『说』给辰安听。」
一转身,嘴角却露出了诡异的邪笑,他的掌中,正握着小小的瓶子,瓶中藏着的,是满满的镜影湖水。
镜影湖顾名思义,能通过并不复杂的法术,能将人的记忆,还原成影像,投射到湖面上,重现昔日的场景。
隔天,白辰安习惯性的走到崖上时,就见着了大模大样横躺在崖顶的蚣蝮,他不欲搭理这无聊的浪荡子,第一反应,便是掉头离去。
走到半山腰,便见螭吻迎面而来,一脸的高兴,「辰安,辰安,快跟我来,昨日晚上我在门口捡到了一个瓶子,看这五彩的颜色,仿佛是镜影湖水,我们快找个近点的湖面,赶紧去试试。」
白辰安幼时经常与他一道玩耍,螭吻生来性急,小时候被他拖着走是经常的事,故而被他一拉,便跟着他走了过去。
不远处的湖面,波平如镜,假如那瓶子里装的真是镜影湖水,倒是个施法的好地方。
白辰安自小修炼,涉及甚广,化形术又是白族特长,顾影之术不过旁支,用起来亦不在话下。
螭吻掏出那五彩小瓶子时,饶是他心情不佳,为了不使伙伴失望,依然催动法术,将瓶子里的五彩水滴入了湖面。
「这不知是谁的记忆,如此多的色彩,想来这段记忆应是精彩纷呈。」念完咒语的白辰安漫不经意的瞥了一眼整个湖面。
一瞥之后,他所有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来,双眼死死的盯着湖面,直至镜影结束,都未曾眨一下眼。
「辰、辰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