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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事需要离宫,吾皇已就寝,暂时不要惊动于他。」
威胁完看门兽,又吩咐了感恩戴德的看门官,白辰安神色匆匆的朝着方才灰烬飘散的那处疾奔了过去。
先前东皇的定身符刚一揭下,他就嗅到了一股极为浓烈的烟火气息。
临昼再懂得画符,到底也不过是个凡人,只当这烧灼味是京城百姓燃放烟花爆竹所致,也就未曾多加在意。
但白辰安在十八部族中,从小与螭吻一同玩耍,龙族使咒时特有的烟火味道,怎么可能瞒得了他?
刚刚那一张烧焦的安门符,显然是龙族意图潜入宫中所造成的破坏,只不过他赶来得太快,负责潜入的人来不及应变,这才先行离去。
那灰烬上残余的法术尚有迹可寻,白辰安即时化作了无声无息的清风,循着施术者沿路来不及散去的烟火气息追了过去。
不远处的柳树下,果然有几个身影或站或坐,聚在一处,其中的一名少年倚靠着树干,像是跑了很长的路,正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金猊,你说辰安似乎发现了你的踪迹?这是真的?」方脸阔唇的青年有些担心的搭着弟弟的肩,「他有没有为难你?」
「没有,幸亏我走的快,他一出现,我就觉得不对,趁他来不及动手,就赶快跑了过来,这会儿应该把他甩掉了吧?」
「那就好,之前螭吻在山上偷袭那次,已经遭到了长老们的警告,是嘲风求情,才免去了处罚,这次的计划绝对不能露出马脚。」
「不错,睚眦能不能得救,就全看这次的计划能不能成功了。」大嗓门的蒲牢嚷嚷着,「真不明白长老们为啥这么护着一个外人。」
「是啊,当初连好好的辰心嫂子都险些嫁给了他!」最小的椒图愤愤不平,「睚眦哥会走火入魔,都是那昏君害的,长老们还对他这般客气。」
「不要紧,那昏君到底是个凡人,等我们取到了他的心尖血,他也就跟着一命呜呼了,到时候弄成刺客暗杀的样子,谁都想不到我们头上。」
善水的蚣蝮妖妖袅袅的靠着柳树技干,轻松的笑着,化为清风隐没在一侧的白辰安却在这低低的笑声中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
他们说的,不过是些只字片语,但已足够让他弄清其中的前因后果。
想来是临昼少年时入山寻觅十八部族,那一番敲锣打鼓的做什么水陆道场,惊扰到了不少族人的修炼。
睚眦本就杀性甚重,这一惊扰便因此背离正道入了魔,要将他的神智唤回来,便需要拿临昼的性命来换。
龙族素来兄弟情深,数日前在山上偷袭不成,便相约下山铤而走险,却在冒险潜入宫中探路之时被他识破。
说起来,临昼也的确是惹人讨厌至极,真的很不想去管他。
白辰安在心中喃喃咒骂着,想起了父亲郑重其事的叮咛,『为了十八部族的存续,不惜一切要保护好东皇。』
这下好了,一帮子人要杀,一帮子人非要他好好保护,就这么硬生生把他夹在其中,他要如何是好?
正思索着,原本斜靠着树干的蚣蝮却忽然站起了身,直直的朝着他走了过来。
以为行藏败露的白辰安顿时吃了一惊,尚未想出应对之法,那妖袅的身影却绕过了他,径自走到了不远处的石桥下。
「扑通」一声,纵身跃入水中的姿势从容而优雅,知道他爱水的龙族人早已对此司空见惯,依旧自顾自的继续商讨着。
「他们有这么多人,凭我一己之力,多半也阻拦不了,若是传信到赫连山脉,又恐不慎走漏了消息,逼得这些人提前动手。」
反复衡量了各种解决办法后,白辰安还是决定见机行事,先混入他们之中,打探清楚虚实再说。
这么想着的同时,也就跟着瞥了一眼泡在河水中,隐没在桥梁下的蚣蝮。
轻轻悄悄的飞到了桥墩的一侧,桥下那爱玩水的龙族正闭着眼,摊开的双手掬着一捧河水,慢慢的浇在自己的头发上。
偷偷的对着那毫无防备的身影说了声「抱歉」,白辰安随即低声念了几句咒语,微弱的白光一闪,前方玩水的少年瞬间就被封在了石桥栏杆顶端的雕饰中。
白辰安既是通晓天下万物的神兽白泽的后人,对于幻化自是驾轻就熟,眨眼间,就化作了蚣蝮的形貌,湿淋淋的从水中一跃而出。
滴着水走向商讨的龙族兄弟之时,转头来的金猊友好的朝他喷出了一口烟火,不多不少,正好将他衣上的水气彻底烘干。
学着蚣蝮的样子,妖娆的朝帮忙的龙族小弟笑了笑后,白辰安状似悠闲的靠回了树干,不动声色的加入了龙族的讨论之中。
「既然要做出凡人刺杀的样子,就势必要收起所有的法力,像个寻常人一样混入宫中,这倒不是个难事。」
「不错,就麻烦在怎样才能瞒过整日里在东皇身侧的辰安,他们白族最熟悉的就是化形术,只怕我龙族粗浅的幻化多半是骗不过他的。」
「啧,辰安还真是碍手碍脚的,偏偏嘲风大哥又娶了他姐姐,我们倒也不好同他撕破脸。」狴犴伤脑筋的嘀咕着。
其余的龙族人跟着点了点头,看得白辰安老大欣慰,暗暗期盼着这些人能看在他姐姐和姐夫的分上,打消了与他为难的刺杀计划。
可惜他到底小瞧了龙族间浓厚的兄弟感情,对面的螭吻在思索过后,很快的就有了主意。
「不如这样,我想个法子,先将辰安引开,找个地方,偷偷的暂时将他封印起来,待到事成之后,再行解开,到时木已成舟,辰安也不好跟我们为难。」
他一说完,在场之人便相继表示赞同,白辰安跟着点头之时,心里头却是暗暗好笑,螭吻真不愧从小和他一起长大,想出来的办法都和他如出一辙。
幸好他先一步下手,预先封印了蚣蝮,混入了他们之中,不然,他若不在,临昼真是怎么死都不知道。
随后,众人便跟着商讨起了详细的行事之法,一致觉得朝堂守卫森严,要行刺,最好还是选在夜间,扮作最为靠近东皇的那一个人。
夜里临昼身边靠的最近的是谁?
毫无疑问,必定是不知哪儿选送上来的美人。
可见,色字头上一把刀,绝对不只是一句戏言。
默默的在心头感慨了一番后,白辰安假装不经意的询问着,「那这美人,到底由谁去扮?」
话刚落,那边十来道目光就很有默契的齐刷刷看了过来,白辰安被看得毛骨悚然之余,不可置信道,「难道是我?」
「当然是你,这儿除了你,大伙儿都是五大三粗的,扮个侍卫还行,要扮美人,只怕还没取到心尖血,那东皇就先被吓昏过去了。」蒲牢嚷嚷起来。
众人皆摆出了一脸「你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神情,集体微笑点头,动作整齐划一。
「吓昏过去不是刚刚好,正好方便取血。」被选中的人惊吓过后,垂死挣扎的想要推脱。
多年来待在宫中,又常半夜跑去借玉玺,不知道见了东皇多少次欢爱,临昼在床笫间对付枕边人的手段,只怕没人比他更清楚的了。
他,他才不要没事跑去当那砧板上的肉呢!
正待出口拒绝,所有人却都殷切的望了过来,一旁的椒图哭得天愁地惨,「蚣蝮哥,你怎么忍心看睚眦哥他,呜呜呜……」
随着他的哭声,众人原本殷切的目光立时都成了责难。
众怒难犯,迫于形势,白辰安只好有气无力的答应,「好吧!我去!」
第四章
满月的清辉淡淡的铺洒在皇宫寝殿的白玉石阶上,像是给光滑的台阶镀上了层层闪耀的银光。
石阶上,正立着一道修长的身影,博带束腰,广袖如云,漆黑如瀑的长发随意的散在身前,与那宽大的袖摆一起,在夜风中安静的飞扬。
常言道,马上观壮士,月下看美人。
连专门负责接引美人入宫侍寝的内侍总管都不得不在心头承认,比起那些妆容精致,矫揉造作的庸脂俗粉,今晚的这位,确确然然,是有些与众不同的。
年迈的他数十年如一日的服侍过两代君王,要说这宫里头别的不多,就是姿色妍丽的妃嫔,真可谓一等一的多。
见的美人多了,再好的姿容便也视同等闲,瞧都懒得多瞧一眼。
可眼前这位,却愣是与众不同到让他这位见多识广的内侍大总管,不只多瞧了几眼,更甚者,还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前前后后的仔细打量了一番。
素面朝天,雪白的长袍比起上一位的浓妆艳抹,珠钗环珮,霓裳羽衣,自是朴素得过分了,这且不去说他,毕竟有些人天生便是唇红齿白,涂脂抹粉只平白的污了颜色。
更何况,这位美人虽是一张魅惑的面孔,却似乎生来便有种高贵的气质,只俏生生的在台阶上立着,手一抬,殿前的守卫便下意识的躬身开门,半句盘问都不敢。
他在这宫中待得久,总管的位子坐得稳如泰山,靠得便是那双识人的老眼,见这气势,便已知晓,这位美人只怕来头不小。
出于混迹宫中多年养成的谨慎,正要上前拦住细加询问,那妖妖裊裊的身影,却在右脚跨过门槛时,冷不防的左脚绊在了门槛之上,头朝下,结结实实的摔了一跤。
于是,那片刻前尚是一副诱人状的美人,就这样以极为不雅的姿势趴在了地上,仿佛没脸见人一般,纤细指头蒙住了眼睛,一条腿蜷曲着,另一条腿犹自挂在门槛上。
寝殿的正中央,东皇正斜斜的靠在软垫上,歪着头,饶有趣味的打量着面前这位亮相方式绝对惊天动地的绝色。
「参见吾皇。」倒在地上的人低着头,神速的收起了羞愧,顺势拜伏于地,从容的仿佛他就是这般正正经经的跪下来行礼,而不是尴尬万分的被门槛绊倒,才会四肢着地。
所以他才会说,这位美人,绝绝对对是与众不同的嘛!
跟在后头目睹了整个过程的内侍总管,满脸的皱纹都拉成了囧字形,在东皇的示意下,沉默的关门退了出去。
殿中静悄悄的,扮作蚣蝮模样的白辰安拜伏于地,看似温柔顺从,内心深处,却正进行着极为惨烈的天人交战。
临昼就在他正前方三步开外,按照龙族的计划,此时此刻,他应当主动上前投怀送抱,柔若无骨,媚眼如丝的勾引得东皇意乱情迷后,便即动手。
一旦得手,在侍卫赶来之前,在外头负责接应他的螭吻和蒲牢就会掩护他躲到没人的角落,三人一道化作火光逃逸出宫。
这计划并非完美无缺,然而实行起来,却也不是没有成功的可能。
然而此时此刻行事的,却并非妖娆毒辣,一心一意替兄报仇的蚣蝮,而是他这个倒楣被赶鸭子上架的冒牌货。
白辰安心里头酝酿了千万种说辞,想要告知眼前这个老爹千叮咛万嘱咐要保护好的男人,『快快收起你色眯眯的眼神吧!有人要来杀你了!』
可碍于门外担忧着兄弟安危,正竖起了耳朵努力窃听殿内动静的螭吻和蒲牢,他还是默默的收起了出言示警的念头。
要提醒临昼,只能靠近一些,再靠近一些,附在他耳边轻轻的说,才有可能瞒过殿外那两人的耳目。
只是眼下,临昼完全没有叫他起来说话的意思,换了别个美人,这会儿,大约也就挑逗的半解了衣衫,主动的贴了过去。
他当然也能依法炮制,做出引诱的姿态,别的暂且不去管它,先靠近点儿,把有刺客之事说出来再说。
毫无疑问,说话的时候,靠在临昼身上,被他动手动脚,绝对是免不了的。
问题就在这儿,他可是辛辛苦苦的赶来救人的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