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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监察御史最重要的作用不是这个,而是京察!
京察发起人乃是吏部,可实际考核却在御史台,真正执行决策人乃是监察御史。
李谦能够一步步走到今天这种地步,以正五品的监察御史,更是坐稳权殿中侍御史,这是何等的荣耀,要知道,权殿中侍御史掌纠弹百官朝会失仪事,就是三公九卿王公亲王宰相等人,亦可在朝堂之上直叱过错,被世人称之为台端、端公!
“端公难道也是那趋炎附势之人,怕了那张彦正,想要附和其势不成?”
第165章 台端()
端公乃是一种尊称,原本的称呼乃是台端。
什么叫台端?说的便是监察御史。殿中侍御史,察职掌、进名、迁改及令史考第。只是李谦为权殿中侍御史,加一个权字便像是参谋带了长一样,顿时变得不一样,所以在大周朝,权殿中侍御史,即可台内事颛决,亦号台端。
台内之事悉主之!
如果说在别的时候这般的称呼当然是尊称,可这般说话语气和场合下,这个端公便是讽刺了。
李谦只是淡淡的一笑,看向那人轻声的说道,“宜中啊,你觉得老夫那种人?”
那人也是不屑的一笑,沉声的说道,“是与不是,老大人自己心里清楚,我雪颖风雪宜中与韶章兄同窗为友,不过是早一届而登科,既然身为礼科给事中,不过是七品芝麻官,但我辈文人做官不是为了当官,当年范公曾云‘先天下忧而忧,后天下乐而乐’,今日有弄臣误国,身为清流如何不能秉公上奏,今日下官便以方幅奏裁,舍得这一身皂,下官也要让那弄臣明白,文臣的本分!告辞!”
雪颖风说完,一甩自己的衣服,大踏步的走了出去,甚至连李谦伸手留他都不在意,就这么蛮横的离去,让房间里的人面面相觑。
“这个雪宜中啊,他家是河北富商之后,一方豪族,这一身皂,他自然是看不到眼里!”
一个年龄大点的中年人无奈的摇了摇头,看着那衣服虽然洁净,却破旧不少,自然是出身寒门。对于雪颖风来说他自然可以追求理想,大不了弃官而去,科举进士出身,即便是不当官了,也是舒服的很。
但不是所有的人都如同他一般,在场的哪一个不是十年寒窗苦,科举高中进士,而后从翰林,从小官一步步走到今天,七品已然是不低了,每年的俸禄加上不少的炭敬冰敬之类的,虽说日子还是苦些,倒也是算是能过去。一旦外放,那便至少是一方县令,生活自然会变好。
谁会舍弃这一身皂?
另一个不由的撇了撇嘴,低声的说道,“还是人家宜中兄是真君子,这是要方幅奏裁呢?他以为他是谁?御史大夫不成?”
李谦望着那雪颖风的身影,不由的心中涌出了一丝敬佩之色,能够在这个时候依旧保持着赤子之心的人,很少,很难得。尤其是对方还是因为念着自己儿子。这种仁义,不可谓不重,只是李谦明白,现在去弹劾张彦正,很难!
不是说张彦正刚刚上台,朝堂之上需要安定,而是因为张彦正乃是宣和帝的心腹,是宣和帝要平衡牵制蔡清与沈巽的手段。
宣和帝如何会自废武功?
没有了张彦正参知政事副相的牵制,大周的天下是随着蔡清走,还是有沈巽继续驾驭?
蔡清的官宦世家可不会管你宣和帝的一鸣惊人一飞冲天,他们是要实实在在的利益,比如拓边,比如开海!
沈巽的文人仕子也不会赞同宣和帝要一雪前耻的同大商全面开战,因为这与礼法不合,与大周朝的天朝上国不符,更是能够直接拖垮大周朝。
只有张彦正执政,宣和帝才是宣和帝。
这一点李谦比谁都看的清楚。
只是他不能说。
君父君父,三纲五常,背后非议,非议还是君王,这是君子所不能为!
伸手虚虚的压下大家的议论,李谦有些疲惫的看了一下四周,他知道这些人都在等自己的决定,自己无论做出什么样的决定他们都会跟随,这是一定的。因为到时候处罚的也是自己,而非他们。可如果他们不跟从自己,那么以后就是换谁来执掌御史台,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这便是清流,抱团的清流。
自己就是他们的领袖,扛旗当然要抗,可锅该背的也一定要背。
“大家觉得呢?”
其他人听到李谦这么问,都是不由自主的相互看了一眼,而后便低下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李谦这个时候忽然内心里涌起了一种愤懑,他李谦李正纪的确是官小人微,可你张彦正这般算计自己的儿子,可曾把他放在眼里?当年他比张彦正还要高一届科举,算起来也算是他的前辈,他就是这样尊重前辈的?
其实话又说回来,大周不是前朝,所谓的御史台的作用可不强。所谓清流的自然也就是弱的很。要知道大周的文人虽然说是势力强大,崇文抑武。文人无数。可却也是分为好几部分。官宦世家一般唯家族世家之领袖为从,而寒门文士大部分走科举为官一方,自然是跟从了文宗领袖沈巽,这些人又多以南八省的居多。至于北七省,看似以张彦正为主,其实却也因为北地本身就文事孱弱,他们要依靠的是宣和帝!
至于剩下的,才是他们这些自诩为清流的,高不成低不就的穷酸文官,高不过五品,低不过七品。
似乎是无关紧要的一些人……
“端公,您说吧,我们都听您的……”
“就是,玉梁先生的话,我们无所不成,您就说吧,就是让我等死谏,我等也是毫无二话!”
一个个的,这一刻忽然激昂起来了,似乎就像是刚才雪颖风所不齿的人不是他们一样,就似乎如果李谦真的要死谏他们就会真的跟从一样,就似乎他们就真的像是年轻气盛碧血丹心的太学生一般。
李谦忽然有些感到累了……
“老爷,老爷,新科状元虚幻中允求见!”老管家这个时候忽然走了进来,低声的说道。声音虽然小,可房间里众人本身就在等李谦的决断没有说话,所以一时间倒是所有的人都听的一清二楚。
虚幻,字公明,金刚将军问法禅师的弟子,詹事府左春坊左中允,刚刚尘埃落定的制科考试新科状元公!这一系列的名头都重重的撞在众人的心房。
重点是,他来求见李谦了!
要知道,自从皇榜张贴出来,跨马游街琼林宴之后,虚幻便一直安静的很,几乎不赴任何宴请,也为曾求见任何人,包括是三位相公!
这个时候他来见李谦,所为何事?
急忙让管家请进来,李谦也是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走到门开对着走过来的虚幻,微微的抱拳,“状元公前来,真是令寒舍蓬荜生辉啊!”
虚幻只是淡淡的一笑,缓缓的说道,“冒昧前来,打扰台端大人了……”
第166章 切入点()
其实严格说起来,虚幻现在的官职和李谦的大体相当,不过是平级而已。但李谦乃是权殿中侍御史,又是监察御史,比起虚幻这个仅仅是清职的詹事府左中允自然是不可同日而语。
一个清贵实职,一个清闲虚职。
所以说虚幻称呼李谦为大人倒也没有什么错,左右不过是自谦的意思而已。
但这话在李谦听来便是有些恭维了,正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虚幻这般讨好自己,怕是没好事!
“公明这是……”李谦有些沉吟的问道,毕竟虚幻的身份太过敏。感,说不准就是代表谁。再说了,即便是不代表谁,他惹出来的事还少?
最近这些事,有一桩算一桩,哪一件跟他没有牵扯?
虚幻淡淡的一笑看了一眼四周,最后才转向李谦,轻声的说道,“久仰玉梁先生的大名,今日特来拜见台端大人,要知道从祖龙统一六国,秦汉上下数百年,御史大夫之名也算是如雷贯耳,前朝魏征之谏,今犹闻之……”
李谦的脸色依旧平静,不过在听完虚幻的话之后,却难得有些异样,冷冷的说道,“郑国公魏征魏玄成向来都不是言官之人!”
“呃,是么?”
虚幻笑吟吟的看着李谦,眼神犀利,似乎想要从李谦的神色中看出一些东西来。
李谦沉浮官场半辈子,又一直都在言官科道这种场合中厮混,所谓察言观色对于他来说几乎没有什么作用。神色很少能让人看出什么来,就像是刚才雪颖风的离去,便没人知道这其实是他故意的!
李东了是他寄予厚望的麒麟子,莫名其妙就被张彦正父子算计,迟了三年,就是迟了一辈子!
官场向来如此。
所以,实际上李谦和张彦正之间的矛盾大的很。
就像是沈巽沈伯翦和宣和帝之间的矛盾一样,这算是理念上的矛盾。如果再加上李东一事,李谦对于张彦正可是早就不满很久了。
李谦看了一下其他人,挥挥手让他们离去,然后坐在旁边端起茶盏慢慢的喝起茶来。
这茶不是什么好茶,茶盏也只是普通的北方窑口里出来的青瓷,估计也就是几文钱一个的水平。李谦本身就不是那种追求精致生活的文人,再加上他的官职也并不多高,虽然说是多年为官,也是厉害之职,但大周朝向来都是,位卑而权重的官职太多了,想要豪奢不是不可以,但那不是李谦的追求。
虚幻也是陪着李谦,似乎也是有滋有味的喝了不少。
李谦不急,他虚幻急什么呢?
三个月之期本身就是他多要出来以防万一的时间!
但李谦却不能不急!
要知道,虚幻明白这其中的道理。李谦的儿子被人算计,身为带队老大的李谦如果不找回场子,那么以后这队伍也就不好带了,那些科道言官们谁还会凝聚在他这里?
在虚幻看来,如果没有他这届制科考试的话,估计现在上书弹劾张彦正的奏章绝对超过百本。但即便是如此,能够把这种局势压制到今天,可以说李谦天生的领袖气质和统帅力还是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公明所来何事啊?还是直说吧!”李谦终究还是耗不过虚幻,这不关性格和耐性,而是因为局势。
虚幻“呵呵”的一笑,而后站起身来,朗声说道,“当然是求端公主持公道,换着大周朝一个朗朗乾坤,沧桑正道!”
第167章 阴狠毒辣()
还这大周朝一个朗朗乾坤,沧桑正道……
如果让二十年后的大魏皇族的人听到这句话,绝对会羞愤的喷血而死。如果这虚幻真的有这份心,也不会在大魏国师的称呼之外还有一个“妖僧”之名!
当面的再世活佛,转眼身后的妖僧!
但凡有一点底线在,也不会被人称为妖僧,什么要妖僧,那自然是罪不可赦之人,偏偏有无法处罚才被这么认为。
但现在只是宣和十三年!
到政和帝登基还有七年,到政和国耻,大周灭亡还有九年。现在的大魏才刚刚立国,甚至于大周还没有所谓的海上金盟。
所以这个时候的虚幻还仅仅只是一个刚刚从烂陀寺还俗不过一年的小和尚,这个小和尚还了俗,成了书生,参加了科举,成就了状元,严格说来,应该也算是文人,可李谦就是没有半分觉得是同类的感觉。
或许对方的骨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