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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夫妻二人深夜造访,打扰了才是。”青玉身形笔直,亦是温谦一笑,嘴上虽是一副客套,无双却浑然未感觉出他的半点歉意,妇人只是微一侧身,青玉便已牵着无双登堂入室了。
对于贫穷富贵,无双并无多么深刻的概念,应家虽不比天下首富的洛府奢贵,却也不是一般的富足人家能比的,从小锦衣玉食是自不必说,即便是行走江湖多年也未曾风餐露宿吃过半点金钱的苦,所以直到这一刻,她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贫穷。
所谓屋宅,乃安身立命之所,而这所谓的安身之所,仅仅比风餐露宿强那么一点点。
徒然的四壁上赫然印着数条蜿蜒的裂痕,只需一抬头便能看到一泓弯影在墨色的海里游历,屋外浓重的夜色点点滴滴的压进来,凝冷的空气侵占了整个空间,她怀疑一场霜露便能压垮这间屋子。
目光微转,本就不大的空间被一层薄纸糊成的屏风隔成了内外两间,除了两张勉强能称之为床的物事外,其余再无大件家什,墙角堆了些废柴及工具,屋内唯一的一张窄桌上,摆满了药罐药碗以及已经焦黑的药渣,难怪从进屋那一刻,便有一股淡淡的药香味萦绕不去。
86。琉璃盏,醉言欢第一百零五章
那妇人频繁的咳嗽声不时从屋外传来,每一声都有着似能把心肺咳出来的凄厉,听得无双的心不由得随着那咳声一颤一颤,生怕下一口气便上不来了。
好半晌后,那妇人拖着步子颤颤巍巍走了进来,手里端着盏冒着热气的粗瓷茶盏,见无双关切的模样,温婉一笑,声音里颇是坦然,“陈年旧疾了,不碍事的。家陋屋寒,两位莫见笑,还请用茶。”
不知为何,听着这声音,无双心里竟泛起了微微的酸涩,只觉得心头微热,不忍心见她端着茶盏艰难而行,便想起身去迎,浑然未注意自己仍被青玉牵着,这猛的一挣,未防之下使她一下跌进了青玉的怀里。
青玉的手在她腰间一探,稳稳的托住了她的身形,然骤然撞入鼻息间的温醇气息,霎时让她脸上红云密布,呼吸大乱,更是急于想脱出青玉的掌控范围。
于是,刚站稳身形,便急忙往前走出半步,手腕微沉不着痕迹的一转,本以为会成功的挣脱青玉的手,谁知竟未得逞,诧异之下更是大窘,因为她发现那妇人正抿着唇,以一种了然的目光打量着两人。
无双暗暗的深吸口气,待心跳微平,才淡然转目看向青玉,颊上虽尚有未退尽的绯红,但目光灼灼,有着逼人的明耀,紧绷着唇线,威胁意味非常明显,有人看着,她自不便反应太过剧烈,所以他最好赶快放开她!
青玉看着她,那颊上绯红浅浅,面有微嗔,经昏黄的灯光一映,明灭之间,竟煞是娇艳,顾盼之间似能倾城。
青玉今日的反应与往日大相径庭,着实让无双费解了一把,不明他为何看着她一笑而化,虽未出半点声息,却是从未有过的开怀,刚想这人果然最擅长阴笑,却见他眉梢轻轻一挑,转眸看向两人紧握在一起的手掌,骤然五指用力……
啊……不防青玉用力一握,无双身子一颤险些叫出声来,刚待要甩,青玉已然慢慢的松开五指,任无双的手脱出了他的手掌。
果然没安什么好心思,无双本想报复,无奈青玉似乎是防了她,放开她之后退开一步,若是……
无双不甘心的剜了青玉一眼,目光刚一转开,才发现那妇人站在一侧,若有所思的目光似将两人之间的小动作看得甚是分明,没来由的脸上一红,快步走至妇人面前,伸手从她手中接过了茶盏,轻声道了句谢谢。
入手温热的触觉,瞬间便熨烫至心底,无双低头一看,那碗是质地最低劣的灰陶碗,碗虽破旧却清洗的格外干净,一碗清水分外凛冽清澈,立时印出自己混沌眉眼下微现酡红的双颊,心下突然大骇,自己曾几何时有了这等欲说还羞的风韵?
刚一抬眼又看到青玉温煦的目光直直的落在自己身上,不知为何,骤然有一团火在心头爆开,轰然一声直烧得她心如奔鹿,面若桃花,刚待冷静下来的心绪,刹那纷乱零落的不成样子。
暗自强稳心神,低着头端着茶盏走至青玉面前,也不看他只径自悄无声息的将手中茶盏递了上去,青玉微微一笑,也不说话,只接了茶盏就唇一饮而尽,将空碗放于一侧的案上。
此人今日甚是古怪,不得不防,无双心下暗度,下意识的往后微退两步,却谁知青玉回身顺手一捞,准确无误的抓住她的手,握于掌心,动作娴熟,不见半点生分。
无双瞠目结舌,自己虽存了提防之心,却也未料到他会如此顺手,一时反应迟钝,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手,重入狼爪中。
若说之前他为安抚她情绪,尚情有可原,现在自己头脑冷静,根本不需他安抚……看着那扣着自己的五指,在昏黄的烛火中益发的修长莹润,洁净如玉,无双突然有点头晕起来。
“日前我夫妻二人意见不合,致使夫人愤而离家出走,我跟着寻了出来,却遭了些意外,三更半夜无处可去,想在贵舍借宿一宿,不知可方便否?”
两人的种种行径,经此短短两语一说,立时便开朗了很多,正是再合适不过的说辞。
无双手被人控,本就恼自己的种种异常反应,听得青玉如此一说,才发现自己浑然不觉下中了他的圈套,竟还在暗自窃喜,想此怒火直窜而起,霍然抬起头来,咬着牙瞪着青玉,一言不发。
那妇人仅有的一点疑惑,也被这番说辞化开,小两口吵架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何况大户人家本就衣食无忧,那些夫人小姐脾气上来,为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闹得离家出走回娘家,倒是正常的很,难怪两人衣着打扮全然不同,气质风华却是如出一辙,“公子客气了,若您不嫌贫屋陋檐,自是方便非常。”
“如此就烦劳老夫人了。”青玉微微一笑,温谦如玉,对无双宛要吃人的目光似浑然未察。
看着那妇人亲切无伪的笑容,再看看青玉眸光浅浅,温华灼灼的模样,无双更是鄙视身畔这个虚伪的近乎厚颜无耻的男人。
人家本就窘迫潦倒,自身尚无处安身,他却还非要赶热闹,去侵占别人本就少得可怜的空间,这个奸商又在打什么主意呢?
无双瞪得眼睛都快抽筋了,也未收到半点回应,亦觉索然无趣,纵使她现在扑上去咬他一口,他也未必会受到什么影响,顶多更加确定了自己无理取闹的闲人身份,想想觉得亏本,却又想就此罢休,当下指尖一扣,在青玉手背上狠狠的掐了一把。
“两位到现在还没吃饭吧,我给你们弄些吃的!”也不管两人是否回应,那妇人边说边急急转身,刚一转过身去便是一阵剧烈的咳嗽,直咳的身体微微佝偻起来,令人煞是心酸。
无双一把甩开青玉的手,紧走几步扶住了妇人摇摇欲坠的身体,握着妇人颤抖不止的手,这才想起她先前咳的那么厉害,进了屋来却是半声未咳,必然是顾及两人在场,尽力克制住了,忍了这许久却是再也撑不住了,想此不由得自责起来,急忙将妇人往床边扶。
87。琉璃盏,醉言欢第一百零六章
那妇人这一咳便停不下来了,直咳的昏天暗地,两眼翻白,还未到床边便突地脚下一软,如非有无双搀着就跌倒了。
耳听妇人撕心裂肺的咳嗽声,无双想帮忙却又不知如何处理,只能手足无措的抚着她的背,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忽见青玉仍一动不动的立在一边,立刻柳眉倒竖拉下脸来,恶声恶气的道,“跟个木雕似的站那做什么,还不快倒水去!”
青玉一愣,进而只是似笑非笑的挑挑眉,转身出去,不一会便端了个碗走了进来。
无双正抚着妇人的背为她顺气,听声音连头也未抬便伸手去接,入手只觉重量有异,抬头一看,却是一只空碗,当下便要发作,“你……”
“剧咳之时不宜饮水,易岔气。”这边火急如燎,那厢却依然是老神在在。
既是如此,为何早不说,非要在那装模作样?
“你用手指按压她的天突穴,按上片刻再行放开,反复几次,看有没有效果。”
无双疑惑的睨了他一眼,还待细思,却见那妇人忽得抬手掩口,身子剧烈一顿,有血迹从苍白的指缝间溢出,大惊之下急忙伸指便往妇人的天突穴按去。
按青玉所说反复按了几次,果然效果非常明显,不一会妇人的咳声便渐渐缓了许多,又听青玉道,“你用两手拇指分别揉压她臂两侧的鱼际肌,再双拇指交替按压她两前臂手太阴肺经尺泽至太渊这一段。”
无双再不疑有它,依言而行,如此揉按了片刻,妇人的咳声果然渐渐的停了,额布细汗,面色惨白泛青,益发显得憔悴苍老,恍若就在刚才已去鬼门关游历了一圈,饶是如此仍不忘安慰两人,手扶胸口歉意的对着两人笑笑,“老身旧疾顽固,让两位费心了,看来是无法服侍二位了,还请自便吧。”
“大娘身体不适还是早些歇息吧,不用管我们!”
无双边说边弯腰抬起那妇人的脚,便要为她脱鞋,妇人面有窘色,急忙将脚往后撤了撤,伸手去拦她的手,“让夫人服侍我,这可使不得。”
“本就是我二人打扰了您,您这样客套,岂非更让我们过意不去?”无双微微一笑,探手在她肩上轻轻一按,一边轻轻为她去除鞋袜,一边将她扶躺至床上,拉了旁边又潮又湿的薄被为她盖上。
那妇人也不再说什么,只是微微一笑,眸光莹莹轻柔,温潮涌动,突然便没了距离,无双忽然明白凝雅彻夜不归的原因了。
待妇人安然闭上眼睛,呼吸渐渐放慢,无双才起身离开床边,转身却发现青玉不知何时已不在她身后,不由得眉头一蹙,刚准备出门看看,眼尾不经意的扫过单薄的纸屏,昏黄的灯光飘摇不定,在其上印出了一个浅浅的影子。
他站在那干什么?
无双微侧着头,疑惑的向里走了几步,果然见青玉站在昏暗的纸屏后,眉头微锁,眼神凝滞,竟像是在对着简陋的床板发呆。
“你在想什么?不会是真要在这过一宿吧?”所谓的床不过是由两块窄板架在石上支成的,板上铺了一层稻草,蒙了一件旧单子,一条薄被虽缝缝补补,倒是非常干净。
“有何不可?”青玉不置可否的一挑眉,换来了无双一个不可思议的眼神,忽而唇角一撇,俊雅的面容上不知为何突然多了些冷意,“还是你亦如众人一样,嫌贫爱富?”
那句嫌贫爱富多少带了些讥诮的味道,无双怎么会听不出,却也懒得去解释。
嫌贫爱富本是人的通病,就在今天之前,她尚觉得所谓的贫穷富贵都是一生,没多少差别,而今天她才了解到贫穷的悲哀,积贫积弱积病,久病无医就是那妇人为何这般痛苦的原因,莫怪世人嫌贫爱富,当一个人连性命都保不住时,爱憎还重要么?
当下眸光微敛,默不作声的转身,刚踏出一步,便听青玉轻声道,“夜黑沉……而你,还未见到你要见的人,甘心走么?”
不知是因为那句“夜黑沉”,还是因为“未见到你要见的人”,无双停在了纸屏边,站在光明和黑暗的交界处,昏黄的灯光在她的蓝衣上跳跃着,明灭不定,而她的脸隐在黑暗边缘,不知是什么表情。
寂夜如海,幽暗晦涩。
过了许久,感觉有一只手轻轻抬起,似要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