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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堂。
此时喜堂内一应喜庆红绸俱已撤下;武当派上下虽说不曾离去却也并不方便过问明教事务;早已各自回到厢房歇息。汤和进入喜堂时只见张无忌端坐首座,杨逍与殷天正陪坐两侧;冷面先生冷谦、布袋和尚说不得、彭和尚彭玉莹、周颠则侍立一旁;而铁冠道人张中却是立在了堂下,正向张无忌回禀他部署弟子巡查的安排。
张无忌听张中侃侃而谈他的部署安排,倒也不曾动怒,听闻张中请罪不曾及早发现赵敏行踪将她拦下,张无忌却也并不十分在意,反而温言道:“近几日安庆城中人来人往,这许多的武林人士铁冠先生却也未必各个识得,玄冥二老又是本领了得,将邵敏郡主裹挟了进来我教弟子也是防不胜防,先生勿需自责。”
张中见张无忌这般豁达更是满面愧色,只跪下请罪道:“弟子既然担了这职责,如今出了事便没有推卸责任的道理,还请教主责罚!”
张无忌面露迟疑,冷面先生冷谦却已插言道:“张中疏忽懈怠,罚你杖责一百以儆效尤,你可心服?”
冷谦乃是刑堂主事,他这般处置原是职责所在,张无忌却也不好怪罪。只是他方才听张中的部署已是十分周全,不过是玄冥二老的武功太高非普通教众可敌,才使他们钻了空子。哪知他还未开口求情,张中已然高声回道:“弟子恭令责罚,心服口服!”杖责一百,这处罚不可谓不重,然而五散人情同手足,此时却无一人为张中求情,各个心觉罚地应该。
却是汤和见了这般处置心下不由一惊,明教总坛弟子与张无忌交情极厚也被罚地这般惨,他自己怕也难逃。然而此时却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听闻范遥向张无忌复命,汤和急忙跟上一步,躬身道:“弟子汤和,见过教主。”
汤和此时不过是弥勒宗里的一个小头目,自以为名声不张,不想张无忌一听他的名字心下便是一顿。在历史上,汤和是朱元璋的铁杆,也是唯一一个在朱元璋手下得到善终的明初开国功臣。张无忌听闻负责在城外驻扎防敌的义军首领竟然是他,已暗自冷笑。他也并不耐烦听汤和吹嘘他如何严防死守,只单刀直入地言道:“汤首领既然自诩固若金汤,那蒙古军这次派来的五百元兵又是如何躲过这严密守卫?”
张无忌此言一出,汤和登时一窒,半晌才道:“安庆一带众多山川水路,想是元兵或自山路或自水路,一路潜行而来。”
“无论山路水路,蒙古军竟仍各个骑着高头大马,实为难得!”张无忌冷笑着言道。
“这……”众人只见汤和的目光四下乱转,隔了一会方小声辩解,“当初武当派的宋少侠破敌,一样是在山路行军,并非绝无可能。”
“一派胡言!”张无忌见汤和好似吃定自己不懂兵法,至今仍以谎言相欺,登时大怒。“宋青书用兵之能,这几个蒙古军如何能及?你以为人人都能在山间行军,还能掩人耳目?纵使元兵当真是自山路而来,可无论山路水路总是你职责所在,今日元兵只到了五百人,我等尚且安稳。倘若来的是五万人、五十万人,难道你也能说自己不曾料到是以并无过错?”
张无忌这般震怒,汤和再不敢言声,只跪下请罪道:“弟子疏于职守,还请教主责罚。”
张无忌冷眼望着他片刻,忽然说道:“你的罪,不在于疏于职守而在于心生异志!说!你是受谁人指示,竟与元兵勾结,放他们入城?”
汤和闻言直如受了晴天霹雳一般,高声喊道:“弟子对明教、对教主一片赤胆忠心,天地可鉴!”只见他头颅高抬,颈间青筋暴起,竟是极之激动。
张无忌却是不为所动,神色愈发冷淡,双眼紧紧地盯住他一字一顿得缓缓言道:“汤和,你与谁是同乡?与谁交情极深,自幼敬他服他?你堂堂弥勒宗头领,却甘愿随侍在区区一个校尉身侧,又是何故?”
汤和见张无忌这般清楚他与朱元璋之间的情义,已是心中生惧。然而他既然十分信服朱元璋,万难为求脱身来出卖他。他心知今日断无幸理,连喊两声:“弟子冤枉!”竟猛然自靴筒中抽出一柄匕首向自己的胸口刺去。
此时范遥正站在汤和身侧,见汤和以死明志,他急忙出手劈在他的后颈,将其打晕。武林中人一向佩服不惧生死的好汉,汤和这般烈性,范遥已隐隐信了他所言,当即向张无忌求情道:“教主,汤和为人忠义,想必不会出卖教主。”
张无忌却只冷哼一声道:“他是忠义,可却并非对我忠义,甚而并非对明教忠义!”如今堂上众人是逍遥二仙、是五散人,是殷天正父子,各个俱是张无忌的亲信,是以他说话更加无所顾忌。“明教义军日渐势大,可我明教总坛对义军的控制却是极为乏力。这朱元璋更是尤为不安分,我看是留不得了!”
哪知朱元璋与明教义军首领交好,自己又有用兵之才,被张无忌提拔至明教总坛后又刻意结交杨逍等人,此时张无忌透露杀意,杨逍竟是第一个为朱元璋求情。“教主,杨某愿一力担保,这朱元璋对我教忠心耿耿,绝无叛逆之心!依属下之见,却是白莲宗首领韩山童行事愈发张狂,教主不得不防!”
杨逍此言一出,五散人各个面露附和之意。这次张无忌大婚,喜堂不曾摆在白莲宗所在的汴梁却是摆在了弥勒宗所在的安庆,众人俱以为张无忌已然心知提防韩山童,不想他的矛头竟仍对准了行事为人一向恭敬的朱元璋,教人捉摸不透。
张无忌见朱元璋这般得人心,已是心中惕厉。原着中,主角张无忌原是受了朱元璋的设计才自动卸下了教主一职,带着赵敏归隐。可他当时读到这一段,便已心知这是作者好心给了主角一个体面的退场机会。试想明教义军打的正是鞑子,可明教教主偏偏给鞑子郡主给迷住了,要娶她为妻,甚而将来扶她上后位,谁能心服?今日他若是与赵敏情缘未了,如原着主角一般把持不住,随了赵敏而去,想必用不了多久,这个深得人心的朱元璋便该夺他的教主位了。然而张无忌因受原着剧情影响,久在江湖打转,在义军中的威望不高,如今犹能牢牢控制义军多半依仗教主名分和徐达常遇春二人对他的忠心,这个时候却是万万不能与杨逍等人生分了,自折臂助。他见众人皆反对他杀朱元璋,又思及朱元璋已调离弥勒宗义军许久,对义军影响不大,便也不再一意孤行,只叹道:“冷先生,这汤和该如何处置便由你做主罢!”汤和虽有过错,张无忌却实无他与元兵勾结的证据。而以他的过错,也是罪不及死,张无忌也无心过问他的下场。说完这句,张无忌却是不免有些心淡,当即起身向后堂走去。
殷天正担忧外孙,急忙给儿子使了个眼色。殷野王心领神会,急忙快步追上了张无忌,陪着他向厢房走去。张无忌这一日先是婚事被破坏,后又发觉对明教的掌控出现问题,到此时已是疲累不堪,是以一回到房间便忍不住伸手捂住肩头低低地呻吟了一声。殷野王见状急忙扶住他在桌边坐下,又倒了一杯茶水递了过去。
张无忌生性冷傲,虽感动于殷野王对他的照顾,面上却仍是不动声色只低声道:“多谢舅舅。”
殷野王与张无忌相处已久,也习惯了他的冷淡。只见他的目光一扫这房间内的龙凤喜烛与鸳鸯锦被,忽然长叹一声道:“无忌,如今你与周姑娘的婚事弄成这副模样,究竟有何打算?”顿了顿,他又跟着补上一句。“这位周姑娘临走前将你恨地咬牙切齿,亲手毁了凤冠霞帔,誓要一雪今日之辱呢!”
张无忌见殷野王神色诡异,似对周芷若并不满意。他心思一转,当下顺着对方的话音叹道:“不瞒舅舅,无忌如今也是六神无主。我是男儿丈夫,义父、明教、天下,哪一个不比儿女私情来得重要?芷若她这般脾性,半分不能体谅于我……”
张无忌这般所言殷野王顿时满面喜色,只将折扇在掌心一敲,诚挚劝道:“无忌,大丈夫何患无妻?如周芷若这等女子刁蛮任性,便是娶进门也是个悍妻!”
张无忌垂下眼帘悄无声息地掩去眼底的一抹揣测,许久才道:“我与芷若的婚约原是义父亲自做主定下。”
“你义父要你娶你便听话,如今舅舅不要你娶,你又肯不肯听?”殷野王当即问道。
张无忌哑然失笑,只道:“男大当婚,至少芷若待我原是一片真心。”
“真心?”不料,殷野王听了却只是一声冷笑。“真心便了不起吗?今日她可以为了真心逼你不理义父,非娶她不可;明日她便能为了真心杀光你身边的女人,令你骨肉成仇!”
张无忌心知殷野王这番话是牵起了心头旧恨,并非糊弄于他,当即伸手扯住他的袖子低喊了一声:“舅舅?”
殷野王神色一顿,即刻收敛心情,只道:“无忌,男子汉大丈夫三妻四妾本是平常。正所谓娶妻娶贤,纳妾纳色,如周芷若这等醋坛子,你多看旁人一眼,她就要跟你拼命!”
张无忌却是毫不在意,只笑道:“世间女子原就各个如此。这不吃饭的女子有,不吃醋的绝然没有。”
“谁说没有?”殷野王鄙视地望了张无忌一眼,似乎对外甥对女人的了解十分瞧不上。“你表妹便不会吃醋。”
张无忌心下一跳,当即问道:“阿离?”殷离的死,张无忌至今不曾想到该如何与殷野王分说。此时听闻殷野王提起她,不由一阵心慌意乱。
哪知殷野王听到殷离的名字,面上便闪过一抹厌恶,即刻回道:“这等逆女,害死庶母,累死母亲,还提她作甚?你的表妹却也不止她一人!”殷离杀死二娘,累得母亲自尽时殷野王也不过是正当壮年。他一连死了两个老婆,却也没有当鳏夫的意愿,这多年过去,早已另娶新妇,生儿育女,张无忌的表妹的确不止殷离一人。
张无忌此时已隐隐明白了殷野王与他说这番话的真正用意,却仍是缓缓问道:“舅舅的意思是……”
殷野王向着张无忌神色和蔼地一笑,语重心长地道:“无忌,舅舅这般所为虽说是为了自己,却也实在是为你好。你四表妹与你年岁相当,又知书达理贞静温婉。他日你登基为帝,广纳后宫,她也必能如唐太宗的长孙皇后一般贤德。”
张无忌缓缓地闭了闭双眼,他并无意称帝,可他身边的亲人却已开始惦记着这皇后之位与外戚的权位。他无声地长叹一声,低声言道:“舅舅,无忌并无意为帝。”
殷野王闻言面色即刻一沉,即刻起身嚷道:“你是说真的?那什么三权分立,你是糊涂了吗?好好的皇帝你不做,要说什么让天下百姓做主,他们懂什么又凭什么?明教义军为你出生入死,求的是封妻荫子,你不当皇帝,他们的血岂不是白流了?”
张无忌又是一叹,坚持道:“无忌只知这三权分立之法方是结束这中原大地治乱轮回的良方,更是我明教建立这万世不拔之基业的唯一道路。有功于天下百姓的明教义军,我自有安置之法,绝不会令他们的血白流。”
殷野王却问道:“纵然你能安置义军子弟保他们一世富贵,你能保他们的子孙后代世代富贵吗?”他见张无忌面露迟疑,也是一叹,再接再厉地劝他。“无忌,你还年轻。有些事,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张无忌也知这是个水磨功夫,殷野王的思维已成定势极难改变,又心量狭小不肯让权,此时再争下去也不过是徒伤舅甥情分,当即言道:“舅舅,如今这鞑子尚未退走,妄言将来也是为时尚早,先过了眼下这一关罢。”
殷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