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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师祖,徒孙们都想清楚了,愿意跟着小师叔。”
孙和斗带头,张子玉以及另外一名二代弟子躬身回答道。
“如此甚好,”徐光启拈须微笑,慈祥地叮嘱道,“公宰,你们记住,跟着亦仙不仅要多问多学,更重要的是要多记录……吾观亦仙,虽满腹西学、机巧多智,然其俗务繁杂,难于静心将胸中所思一一罗列……此诚徐门西学之一憾也,汝等既愿追随亦仙,期盼汝等拾遗补缺,将亦仙之学整理成书,流惠天下,方不负这番际遇。”
孙和斗频频点头——三天前他把那个火铳的疑问抛出来后,楚凡倒是尽心尽力给他解释了很多,可越解释他越觉得糊涂。
最后楚凡用弓箭给他做了示范,让他有了直观的印象——摘了尾羽的箭只果然比没摘尾羽的更加飘忽不定。楚凡告诉他,这就是因为有尾羽的箭只会旋转,而旋转的物体在空中就能保持稳定的轨迹。
虽然似懂非懂,但楚凡随后的一句话却让孙和斗激动不已,“只要能让火铳的铅弹旋转起来,火铳像弓弩一样百步穿杨绝不是梦想!……甚至一百步都不算什么,总有一天,我们能造出两百步甚至三百步之外都能撕开重甲的火铳!”
其他的不说,单凭这一点,已经足以让孙和斗下定决心跟随这个似乎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小师叔了。
而楚凡打动张子玉的又与孙和斗不同了——这三天来,楚凡向他展示了太多神奇的数学知识了。
“随便选取十三个人,必定至少会有两人的生日是在同一个月里。”楚凡说这句话时,张子玉是嗤之以鼻的,可他反复验证的结果却让他不得不再次垂头丧气的承认,小师叔这话绝无谬误。
楚凡简单说了下什么“排列与组合”的基础,张子玉那勃勃的好奇心就被彻底点燃了,八头牛都拉不回的要跟着楚凡走了。
其实在徐光启的鼓励下,想跟楚凡走的人不在少数,可这些二代弟子们年纪都在二三旬之间了,虽然楚凡从辈分上说是师叔,可毕竟还是个十多岁的孩子——喊一两声“师叔”难度不大,要让这些成年人天天跟着个孩子学东西,很多人心里那道坎还是过不去。
所以最终,楚凡在徐宅呆了三天之后,只有孙和斗三人决定跟他离开——当然,同时跟他离开的,还有徐光启帮他从工部军器局挖来的三名工匠,分别是做铳管的、做机簧的和做木制件的。
孙和斗三人,加上三个拖家带口的三个工匠,楚凡拜别徐光启时,身边的队伍一下膨胀到了将近二十人。
“亦仙,我等研习西学,所为何事?为国为民也!……解民之苦、纡民之难,润泽天下,挽狂澜于既倒,如此方是吾辈读书人的良知……阳明先生之道,唯致良知也,良知既得,道不远矣……西学之道,较之圣学,可谓多有吹糠见米之效……即以鞑事观之,若无初阳之红夷大炮,宁远必致糜烂,东鞑若直抵关下,则京师震恐之余,尚有守关拒鞑之勇乎……当此国事板荡之际,西学之用,正当其时也!……吾亦知亦仙心中何尝未有家国,惟愿亦仙以天下大势为重,致所学于铳炮,使我皇明数十万将士尽有制鞑之利器!”
徐光启临别时这番语重心长的劝诫,深深触动了楚凡。
首先这番话让他更多的窥见了徐光启乃至整个儒门一以贯之的世界观,那就是宋代关学张载开始发端,对于儒生该做什么的追问,其答案正是赫赫有名的横渠四句:“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或许在后世的人们看来,这四句更像是儒家空洞无力的口号和虚无缥缈的理想,然而徐光启对自己所做的一切,以及对自己的殷殷期盼,不正好是这横渠四句的标准注脚吗?
是徐光启让楚凡悚然而惊的认识到,大明末年的这些书生们虽然迂腐,但却不是把横渠四句仅仅当做口号,而是实实在在当做了行动的指南;诚然,对于横渠四句,各人有各人的理解和不同的行动方式,不管成功还是失败,至少他们的初衷是好的,所以对于中华民族而言,他们是伟大的!是英雄!
徐光启是其中之一,沉迷于西学的他,把拯救这个民族这个国家的希望寄托在了武器的锋锐上——三年以后的1632年,但孙元化当上登莱巡抚以后,他竭尽全力支持孙元化铸造火炮,甚至编练由西夷组成的西军,试图通过武器的优势彻底扭转大明和鞑子之间的战局。
作为一名穿越者,楚凡当然可以苛责自己这位老师目光短浅,犯了和张之洞为代表的“洋务派”一样的错误——不从体制上进行改革,仅仅把希望寄托在船坚炮利上,是救不了中国的。
但楚凡却一点都没有这样的念头,因为他的心中除了对徐光启的仰视之外,便是对自己深深的不屑了。
是的,说起西学,说起知识体系,说起对这个世界的认识,楚凡毫不怀疑自己比老头儿高了不止一个档次;可要说起对于这个国家,对于这个民族的责任和担当,楚凡觉得自己和老头儿比起来,就仿佛蚂蚁比大象!
没错,到现在为止,楚凡现在已经可以比较轻松的实现他当初的梦想了:舒舒服服当一个富得流油的岛主。
至于中原会不会沦陷?鞑子会不会大屠四方?传承至今的中国文化会不会被野蛮的阉割掉?这些楚凡以前不敢想、也不愿想的事情,在徐光启那深邃目光的注视下,开始在他心中搅起了惊涛骇浪!
神思恍惚中,楚凡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就带着大伙儿出了北京城,到了张家湾,顺着运河直达了大沽口。
直到登上了“曙光”号,迎着朝阳展开了那对翅膀般的翼帆后,站在船头想得脑瓜儿都疼了的楚凡,终于下定了决心。
来吧!
让我也尽一份力,即便不能挽此将倾之天,至少我曾努力过,不枉重生一场!
ps:早上一打开历史频道,《战辽东》赫然上了推荐榜!螃蟹很感动,感谢默默为螃蟹投票的大大们,是你们把螃蟹抬上了历史推荐榜,鞠躬,深鞠躬!然后,继续打劫……另外说一说楚凡的心路历程,书评区有书友批评楚凡没有志向和责任感,螃蟹认为,在生存都有问题的情况下,谈志向和责任感似乎有点那啥了,不过,经过伟大的徐光启开导后,楚凡终于有点儿志向,但这能让一个现代人就此决绝的和鞑子死磕吗?希望大大们到书评区,到书友群和螃蟹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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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八章 幸存的白杆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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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竹岛。
“预备~~”
柱子那长长的尾音回荡在山林间,随着胳膊迅速下挥,他终于暴喝了出来,“放!”
歪头瞄着百步之外的人形木板,猴子抠动了扳机。
“砰!~~”
死死抵住的枪托把他的肩头猛地向后推了一把,牵动了肩上的老伤,让他微微皱了下眉,深吸了一口浓厚硝烟味的空气后,低声骂了一句,“狗日的劲好大!”
这已经是他第三次放铳了,这次他终于相信,这种叫鲁密铳的火铳与他之前见过的鸟铳不一样,不会炸膛可以凑到跟前瞄准——八个小队150多支鲁密铳前两轮打完没一支炸膛,别说炸膛,被火*药药气滋伤的人都没有,由不得人不信。
“报~~命中十一处!”
浓厚的硝烟还没散尽,百步之外已经响起了高亢的报告声,拎着军棍的柱子咧嘴笑了,在猴子他们身后边走边大声道,“看到没?嗯?看到没?!早他*妈跟你们说过,这枪和你们以前见过的不一样,一个个还他*妈不信!……瞄准以后打得准多了吧?奶奶的,非得被俺揍得吱哇乱叫才瞄,你们自己说贱不贱?”
他说完时正好停在了猴子身后,猴子“噗嗤”一声笑了,低声来了句,“再啷个贱也没得你贱噻……下午揍了人,晚上就去给人家敷药,你娃不就是想看人家白生生的屁股嘛!”
“猴子,你他*妈皮又痒啦?”猴子这完全是他的四川家乡话,柱子连一半都没听懂,可这并不妨碍他笑着作势虚踢——短短十来天,他和这帮兄弟就结下了深厚的感情。
该打的时候绝不手软,一定要揍到他记住;该关心的时候绝不忽视,一定要让他懂得揍他是为了让他在战场上活下来,只有这样生死关头他才不会扔下你跑了——公子教的这个诀窍,柱子那是牢牢记在心里的。
这话猴子没听过,但并不意味着他就不懂——否则他就不会也不敢开柱子的玩笑了。
收好枪跟着队列小跑到一旁排队坐下后,看着另外一队跑步入场,猴子颇有些感慨。
别看他今年才22岁,可说起来他也是个老兵了。
天启元年,浑河一战打出了四川石柱白杆兵的赫赫威名,猴子便是其中一员。他和白杆兵的统帅女土司秦良玉同一个姓,大名万城,因为长得又瘦又小,加上是山里出来的人,上蹿下跳灵活得很,所以得了“猴子”这个外号。
浑河大战时猴子才15岁,刚当兵吃粮不到1年便被拉到了辽东。
时间虽然已经过去了7年了,可当时的场景猴子还记得清清楚楚,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鞑子围沈阳,他们白杆兵主动请战,渡浑河准备夹击鞑子。猴子记得渡河后因为甲太重他还摔倒了,幸而旁边的兄弟伸手拉了他一把——都是石柱各寨子的,论起来不是沾亲就是带故,怎么可能不伸手?
列阵的时候,猴子在最中央,看不到也听不清,周围全是如林的长枪;倒是全军齐喊“万胜”、“威武”时数他喊得最带劲儿——那样的气氛里,但凡有点血勇的人都会感到热血沸腾,更别说他这初生牛犊了。
没多久,军阵一阵骚动后他便听到了全军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没多久便看到前阵横拖竖拽绑了个鞑子进来,有兄弟告诉猴子,这是鞑子的正白旗骑兵冲阵,被戳成了筛子,连参将都被抓进来了。
猴子记得那时他激动地差点把长矛矛杆都要握断了,不都说鞑子如何如何凶猛吗?碰上老子们四川好汉,还不一样被揍得找不到北?
又过了会儿的欢呼声更让他坚定了这种信念,不过当时他并不清楚为什么欢呼,直到后来他才知道,那是鞑子正黄旗的第二次冲阵被打退了。
就在猴子和兄弟们信心满满的时候,形势发生变化——鞑子的阵地上炮声响了!拳头大小的铁球在密集的人群中穿出一道道血肉胡同,肆意收割着兄弟们的性命!
渐渐地,猴子面前的人群越来越稀疏,他也开始挺起长枪加入了战斗,但身边老兵们的议论却让他疑惑而且愤怒——鞑子什么时候有炮了,大炮不是只有老子们大明有吗?
就算是顶着那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炮火,猴子他们都生生顶了一个多时辰,愣是没让鞑子破了白杆兵们的军阵——猴子记得很清楚,光在他的长枪之下,至少都有两名鞑子死于非命!
可整个浑河两岸,只有他们这4000白杆兵在浴血奋战,除了河对岸的3000浙江兵为他们警戒之外,包括沈阳城内,周遭的所有明军,都在袖手旁观!
终于,猴子他们撑不住了,从早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