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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夜里,张楠醒过来,看见袁朗坐在床边儿手里拿着叠儿资料皱眉头,少有地沉吟不决。张楠坐起来给他披件儿衣裳,窝他身边儿,不说话。
袁朗不避讳她,把资料给她看,上面儿有张很精神的照片儿,这兵一笑俩酒窝。袁朗给张楠讲:“这个兵叫成才……”说的格外详细,然后沉吟着问,又好像自言自语:“他还值得次机会么?”张楠窝在袁朗身边儿安静地听,想了很久,不下结论,说:“他有点儿像你。”袁朗朝她扮个鬼脸儿,张楠笑得很甜:“没你好。”
袁朗随手给张楠看了另一页,照片上是个剑眉朗目的陆战少校,张楠溜了一眼:“嚯,小伙子真精神。”仔细看看:“少校,和我一样,硕士,和我一样,哎……这个得留下,和我一样好。”袁朗低头看看躺在自己腿上的媳妇儿,点点她鼻子:“用你说,早留下了。”然后想,聪明好看,良好家庭教育出来的独生子女,果然有点儿像,怪不得自己老刺激吴哲:“娘们叽叽……”
最后一张是个很……质朴的兵,脸挺黑,牙很白。气质单纯的让人眼晕,张楠心说:相公您看上他,得算资源互补吧……袁朗说:“这就许三多,呵呵……真闷的一人,我说他,我三十还没玩儿够呢,你二十二怎么这么木?”有点儿得意:“他最后想通了留下来的,我袁朗从来不干强力留人的事儿。”张楠用很纯真的眼光看他:“你从来没干过强力留人的事儿,真的啊?”袁朗脸红,摁她躺下:“话真多你!”
张楠笑,又想起来:“三十?您上个月还二十八呢。”袁朗想一想:“虚岁!”张楠很认真:“虚两岁?”袁朗胡噜她闭眼:“能者多虚!”张楠闭着眼乐:“您是没什么实的。”过了会儿,袁朗声音幽幽响起:“我明天参加演习,十天半个月才回来,你自己,能行么?”张楠挨近他,笑:“行!”
第二天清晨,袁朗又消失了,这次,桌子上多了个煮鸡蛋。张楠摸摸自己还平坦的小腹,决定打电话找父母要增援。虽说是亲爹妈,可还真不好张嘴,张楠是这么说的:“妈,袁朗招了个兵叫许三多,我最开始记得他,是因为袁朗丢了把墩布,几个月后,我们俩这些年的积蓄全砸给他了。”张楠她妈哼一声:“就是你妈喜欢王家卫,跟娘家哭穷也别糟蹋重庆森林。我能信你?”
过两天就有汇款给袁朗,附言:“小朗,楠楠从小儿不会过,你受委屈背黑锅妈都知道,多管着她点儿。”张楠才知道,原来丈母娘早就爱看姑爷了。后来又听自己妈说,两边儿亲家自己联络上啦,这个月刚互相寄了土特产,张家父母预备这个月上新疆探亲家连旅游呢,总归一句:走动的好着呢。
袁朗同志再回家的时候儿,是齐桓给扛回来的。他们队长喝大了,脸红得跟关公似地。齐桓把袁朗往地上一墩,跟张楠说:“嫂子,这个交给你了。楼下还三个醉鬼我得挨个儿弄回去。”沉一沉:“队长夺了人高副营长俩动静叮当儿的好兵,不陪人家舍命喝一回,说不过去。你放心,他没事儿,还知道开车把人拉回A大队呢。”一看楼下,急了,大吼:“薛刚!扛吴哲不能大头儿朝下!他就一脑子还好使,控坏了队长不弄死你!”跑下去,嘴里念叨着:“个找削的货!”
张楠看下面,石丽海说:“菜刀!成才挺精干个人你说怎么死沉死沉的?”齐桓不吭声儿,把完毕换给他,黑着脸说成才:“你小子敢吐!”又想起来什么,回头冲楼上喊:“队长,明天早□带了,你就多睡会儿!”
袁朗还算比较明白,把脑袋趴张楠肩窝上犯酒晕,嘴里嘟囔:“齐桓你个事儿妈!”地面儿怎么直晃:“楠楠……”
谁知张楠忽然变脸,回手给他一过肩摔。袁朗觉得身体猛然翻转,然后天花板就出现在视野里了,目测距离:两米。
袁朗摇摇头,还行,看意思把自己扔床上了,坐起来,张楠寒着俏脸瞪他,眼里都是火儿。媳妇儿从来没这样儿过,袁朗有点儿挂不住,眼一眯,很爷们儿:“你给我过来!”
张楠别过脸,不搭理他。下一秒,袁朗表情痛苦地歪倒在床上,呻吟:“渴……”
张楠无力地垂下头,过去给他倒水。袁朗不接水,箍住媳妇儿:“酒后驾车,是我不对。”略使点儿劲儿控制她挣歪:“你也是脾气见涨啊,我也敢摔。”张楠挣不开,干脆不动了,恨恨地:“摔的就是你!平常危险是没辙,喝那么多开车,还拉一车人,你找……”终究还是说不出那个死字,默了下儿,软下来,含嗔含怨:“要当爸爸的人了,不知道仔细自己……”袁朗猛抬头,盯着张楠,几乎虎视眈眈的。张楠眼神复杂地看他,缓缓拉住他的手按到自己肚子上:“俩月了……”
第二天,袁朗收到家里寄过来的床新被子――张楠没做完,自己妈给续上了。开始挺高兴,等他看见里面诡异的附信,严肃起来,去找铁路商量。跟铁路正汇报着,野战医院忽然有紧急电话找袁朗,江心语气很急:“你们家张楠晕倒了。”袁朗和铁路打个招呼,急匆匆地赶过去。
李院长着看化验报告,担心地说:“血压和体重都低。怀孕早期营养不良,弄不好会流产的。”再抬头看袁朗:“这傻孩子也不说,我安排她工作重了。”江心摇头:“我看主要是害喜。她这些日子吃的太素太少。”袁朗不说话,心里酸疼酸疼的。李主任想了想:“要不,过些日子,我安排张楠回北京进修。她家条件比较适合休养,妇产科也比这里强……”袁朗想着今天早上混在被子里艾弥尔那封充满了击进宗教注意的神秘信,脸色严峻,点点头:“她得回北京。”
“回北京?”半卧在病床上的张楠听袁朗一说就不高兴了,有点儿急:“哪儿跟哪儿我就回北京?分派给我的俩实习生刚有点儿模样儿,我走了他们怎么办?我的身体我知道。哎,袁朗,我从来没干涉过你工作吧,你凭什么替我安排啊?”袁朗叹气:要强的人啊。
看媳妇儿她脸色雪白雪白的,连眼皮儿上淡蓝血管儿都显得真真儿的,袁朗心里那叫一个不得劲儿,“楠楠,听我一回,走吧,看在孩子份儿上。你们俩给我平平安安的。”
张楠难得地不听话,把脸偏过一边儿,不看他,想一想,忽然回头:“你还瞒我什么?”袁朗琢磨一下儿,决定告诉她:“还记得那艾弥尔么?他给我来了封信,塞在咱妈寄的包裹里。”张楠回忆着点头:“我当时觉得你好像不想让他认识我。”袁朗继续说:“他老早就劝我什么宗教问题……说我有哈萨克血统,这次是看中我的爆破技术了,我以前是觉得他胡闹,现在看来……我当时把你遮住就是直觉怕他惹事儿。楠楠,听话,回北京去,等我解决了他们再说。”
张楠不可思议地:“劝你参加圣战?”不怕反乐:“怎么想的这是?他知道你是干什么的吗?那我更不用回去了,这么二百五的人能成什么事儿啊?”仔细看看袁朗,想想昨天摔他,挺自豪:“让他来!狼都打不准的人,未必是我的对手呢。”
袁朗皱着眉头看她:“艾弥尔就知道我当兵,不知道我是老A。他是草原上有名的摔跤好手儿,跟我一起混大的兄弟,楠楠,别说你现在有了,就是状态最好的时候你也不是他的个儿。”说着忽然有点儿烦躁,把张楠双手分按在她身体两侧,逼她跟自己目光相对:“虽然这里是军区,可是从野战医院到老A驻地,道儿太荒了。何况李院长说你先兆流产,你这次无论如何听我的,回北京去!就这么定了。”
张楠看着袁朗难得严厉的眼神,犹豫下儿,还是点点头:“那我安排下儿的。”袁朗叹口气,慢慢低下头,伏在张楠的小腹上轻轻的蹭,温温热热的,什么也听不见,怎么没动静儿?呵……跟我演习潜伏呢啊?感觉很奇怪,孩子还是个小的肉团儿呢吧。媳妇儿肚子里有个新生命,是袁朗的一部分!
新疆伊宁,某地:阴暗房间里,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在蠕动,嘴里发出模糊不轻的呻吟。屋里没人看他,一个老头子拿着张照片问艾弥尔:“这就是你说的人?”艾弥尔点头:“尼亚孜前辈,这是从他父母家偷来的照片。就是他,他的爆破技术是最好的。” 被称为尼亚孜的老头摇头:“他是个军人,不可靠。”艾弥尔很固执:“他身上也流着哈萨克的血!”那老头子把照片儿狠狠扔到地上:“他身上更流着汉人的血!”
一张美丽的婚纱照飘落在地上蠕动的家伙眼前――袁朗和张楠笑得很幸福。那人忽然很兴奋,喉咙里不可抑制地“呵呵”做声,含糊着喊:“是她!是她!” 尼亚孜缓缓走过来,一挑地上那人的脖子:“陈……你最好祈祷这次你说的话,有价值。”
野战医院门口。袁朗把张楠送上了回北京的汽车,李院长特地安排的,部队的车跑趟长途,把她这门送到那门儿,跟袁朗保证:绝对不会出事儿。
张楠笑袁朗:“这么快把我轰回去干嘛,我爸妈正在你爸妈那儿旅游呢。何况能出什么事儿啊?”袁朗帮她舒服的半躺在后面的座位上,说:“到了家,给我打电话。”张楠点头。袁朗帮她盖上件儿衣裳:“自己注意身体。”张楠认命地点头儿:“哎……”袁朗临关车门儿:“小赵儿他们那儿我打好招呼了,她过去陪你到咱爸妈回来。”张楠翻个白眼儿:“能麻烦的都麻烦到了你。”袁朗莫名的不安:“楠楠你别不当事儿,我心里乱,真的。”张楠扁扁嘴,不说话了。
袁朗小心把车门关好,看车平稳启动……
车里的张楠回过头,袁朗在朝自己挥手呢……而自己,离他越来越远了……
袁朗当时料不到:自己犯了关心则乱的毛病。错误的决定把媳妇儿推到了危险里。后来多少年梦到那时情景,都会惊悸醒来:一招下错满盘棋啊……冷汗可以擦去,但是血淋淋失去的,永远也回不来了……
第二天,齐桓抱着电话,冲去找铁路的袁朗喊:“队长!嫂子电话,说她平安到了!”袁朗回头骂:“嚷嚷什么啊你。”乐了。
铁路办公室。铁路和袁朗对坐,把事情来龙去脉重头儿又梳理了一边。云烟缭绕里,铁路下达命令:“既然人家邀请了,你就去吧……艾弥尔是个小虾,争取摸个大鱼回来。我们配合你。”袁朗立正:“是!”
北京大街上:艾弥尔带了三个人,转悠的漫无目。他*的!这地方儿怎么这么大。在袁家拿到的通讯地址上只说她在北京东城区,××路,谁知道北京这么多人,可怎么找啊?这都第三天了……一点儿头绪也没有。艾弥尔泄气的坐在路边儿,任凭身后一个影楼的霓虹灯把手里的照片儿照了个花花绿绿。忽然听到头顶上有个好奇的声音:“哎!刘SIR,这照片儿你不是只留了一套样底儿么?怎么他也有?”
第二天,北京东城区警方接到报案:某影楼摄影师和门市小姐失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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