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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亲亲啐一口,扭头儿是甜笑:“小师父,快进屋,先喝口热水儿解解乏!”老驴头儿一般是笑,殷勤又和气:“小师父,请请请,我店便宜又实惠,保你省钱又满意!”无禅呆了呆,有待一般客套两句,一时又不知该说甚,忽然一抽鼻子,深深吸了一口长气,又陶醉道:“好香!好香!这是甚么味道?”
小亲亲看他一眼,笑得像一只开心的老虎:“这是包子。”
老驴头儿看他一眼,笑得像一只狡猾的狐狸:“肉包子!”
无禅左右看看,长长叹一口气:“无禅不吃肉,无禅也没有钱,可是无禅肚子饿了,无禅也不知道该当……”无禅肚子饿了,无禅饥肠辘辘,无禅好像是闻着味道找过来的,可是来了,无禅又能怎么样呢?有待开口讨要,却又不好意思,看着二位施主用亲切的热情的眼神看着无禅,无禅的脸又红了……
二人对视一眼,自是心有灵犀。
一个。
一个在说:傻肥羊。
开门做生意,阅人何其多!没错儿,没错儿,过路和尚,是个傻的!
“小师父,这里吃饭不用钱。”
“白吃!”
“小师父,这里水也任你喝。”
“白喝!”
“小师父,我请你,当自家别客气……”
“白玩儿!”
“放你娘个,去!去和面,咱给小师父蒸上一屉大白馒头!”
“加料的?”
“快去!莫再啰嗦!”
老驴头儿乖乖去了,留下一个如花似玉的小亲亲。小亲亲回眸一笑,风情万种:“小师父,奴家生得好看么?”无禅很一眼,点头道:“好看。”语声朗朗,诚恳无比,无禅眼中的人物没有美丑之分,无禅的的确确不是在拍马屁。小亲亲登时喜上眉梢咯咯笑道:“小师父真个好眼力,请请请,快进屋!”
无禅进屋。
屋里三五桌,七八凳,一应碗筷什物俱全,墙角两溜儿酒坛子。
二人就座,小亲亲倒一碗白水,热情道:“喝水喝水,小师父想是渴了!”
无禅一饮而尽。
小亲亲又倒一碗,无禅咕咚咕咚喝掉,一抹嘴巴:“多谢女施主,无禅这便走了。”说罢起身,便待出门。小亲亲一把拽住,皱了眉头:“还没吃饭,怎生就走?”无禅呵呵笑道:“无禅知道,你这是做生意,可是无禅身上没有钱,无禅不能白吃你的饭,是这样,走了。”小亲亲连连摇头,小亲亲一意挽留,小亲亲是不会让他走的,小亲亲还没给他吃那加了料的大白馒头……
“好教小师父知道,我夫妻是附近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好心人,且是一心向佛,专有免费吃食供奉你这般出家之人,这是做善事,这是积大德阿弥陀佛——”小亲亲果然有学问,三两句话便将这傻和尚唬地一愣一愣的,无禅闻言喜道:“是么?是么?”小亲亲点点头,又拉他坐下:“是是是,没有错,小师父吃上一顿斋饭,正是积我天大功德!”
“哈哈,是了,施主好人,阿弥陀佛——”
二人,均是,眉开眼笑。
过不多时。
屋里白雾升腾,恍若仙境!
一屉大白馒头,又香又热!
无禅大口大口,大口吃着,乐得嘴都歪了:“哈哈哈哈,好吃好吃!”直如风卷残云,直有吞天之势!无禅吃着,吃着吃着,犹不忘二位施主大恩大德:“好人好人,多谢多谢,无禅是个大肚汉,一下吃了这许多,哈——哈哈——”
二人双双退后,一时双双悚然。
角落。
“多少?”
“十八个!”
“怎,怎,怎还不倒!”
“怪事怪事!我明明加了,很多很多!”
“还在吃,莫不是?药过期了?”
“那,那,岂不赔了!”
“多少了?”
“快,要,没了。”
一屉吃完,整整二十六个!
二人面面相觑,一时各自惊骇。
无禅摸摸肚皮,长长打个饱隔:“呵呵,这馒头味道有些怪,不过还是很好吃,吃,吃……”蓦然天旋地转两眼昏花,眼前五光十色辉煌灿烂,这感觉无禅竟是从未有过,旋即眼皮一落黑暗袭来,摇摇欲坠之时似是耳中听得——
倒也!倒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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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四 流泪的人()
希声;六十四 流泪的人
老驴头儿手拎大号儿菜刀,小亲亲手持剔骨尖刀。濠奿榛尚
二人对视一眼,双双以为见鬼。
——无禅直挺挺躺在案板上。
这不可能!你再试试!
一刀砍去,夺夺有声!
而皮肉完好无损,刃口落处只金光一闪即逝。
神仙?妖怪?外星来的?两个人傻掉了。
小亲亲用刀猛扎一下,又看了看,终于叹道:“金刚不坏身。”老驴头儿猛一啰嗦,汗又出来了:“金刚不坏功?莫非他是——”
二人对视一眼,齐齐骇然叫道:“南山禅宗!”
是的,南山禅宗,正是南山禅宗。普天之下佛门众多寺庙无数,修习这金功不坏功的武僧也是寻常可见。可是年纪轻轻就修到这一地步的和尚,只能出自大名鼎鼎的千年古刹,南山禅宗。外物不侵,金身得立,这分明已是登堂入室小乘之境!不说不说,在场两人早年均是江洋大盗,一朝携手退出江湖,隐姓埋名开了这小小黑店,武功那是荒废多年,但这点儿眼力还是有的——
“哑僧!”
二人又是齐齐大叫一声,再看双双脸上变了颜色!
“当家的!”老驴头儿惶然一声:“快说!拿他怎办?”小亲亲两手颤抖,一时刀也拿不稳了:“那还用说!快快抬出去,莫等他醒了!”老驴头儿长出一口气,抬手擦把冷汗:“好在砍他不动,大祸幸未铸成,且莫惊慌,药性刚刚发作!”小亲亲拍拍胸口,却也松了口气:“一朝给蛇咬,十年怕井绳,说来当年的哑僧定海,那可是啊呀我地娘!”
便此时无禅挺身坐起,两眼圆睁直如诈尸一般:“咦?这是哪里?”
二人直勾勾瞅过去,哆哆嗦嗦噤若寒蝉!
无禅张着嘴巴左右看看,一脸茫然道:“这是哪里?无禅怎生躺在这里?奇怪奇怪,无禅是从来不会躺着睡觉的,当真奇怪!”小亲亲当先缓过神儿来,飞快将刀藏在背后:“小师父是睡下了,我二人便将小师父抬到这里呃,休息休息!”老驴头儿随之掖了菜刀,强笑道:“是是是,正是如此!想是小师父赶路太累了,因此……”
无禅听着连连点头,不过心里还是很奇怪!无禅当真从来都是坐着睡觉的,又是大白天,这般光景儿无禅还是头一回,奇怪奇怪,这是为什么呢?无禅想不明白,无禅发现脑袋还是昏昏沉沉心里有点儿迷糊,无禅也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奇怪奇怪,这是为什么呢?无禅想得头都大了,还是迷迷糊糊半点儿也搞不清楚……
但见那两个好心施主满脸是笑异口同声,不多时无禅便完完全全相信了他们所说的话。无禅遂不上心,拍拍脑袋,道:“怪味道!怪味道!这是甚么怪味道?”说着猛抽鼻子,四下看去——
有米有面有粮,米味儿面味儿霉味儿,四下黑乎乎既潮且冷,另有一种刺鼻的独特气味儿!无禅茫然不解,无禅只觉心头烦恶,这种味道无禅好似也没有闻过,话说今天真是奇怪,无禅碰到了很多很多奇怪的事情,这是为什么呢?这是为什么呢?为什么无禅忽然害怕忽然想逃忽然想要流泪,这是……
这是血腥之气,无禅不知道的。
无禅指道:“那是甚么?”
那里几支竹竿,挂了几张白惨惨的物什,无风,平展展垂在那里一动不动。
“好教小师父知道,那是屉布!”小亲亲甜甜笑道。
“不错!屉布!蒸馒头蒸包子用的!”老驴头儿重重点头。
是了,是了,无禅一笑,恍然点头。
竟也不觉,已是,泪流!
山坡上,店门口。
“小师父,慢走——”
“小师父,一路顺风——”
二人喊着叫着挥着手,一个笑得亲又亲,一个点头再点头,脸上都是恋恋不舍的挽留。无禅再回头,躬身又施礼:“多谢二位施主,多谢多谢,好人好人阿弥陀佛——”世上好人太多太多,千恩万谢亦不为过,是的,无禅吃了他们的饭,无禅喝了他们的水,他们大方又客气,他们殷勤又周到,而无禅无以为报,无禅是感恩戴德。无禅走了,无禅还是走了,无禅并不想在这个地方多留片刻,这是一个奇怪的地方,无禅却也不知奇怪为何,无禅只知道呆在这里浑身不自在,心里总是有些,怪怪的。
这是为什么呢?
淡淡背影依稀,直到那一抹光亮消失不见。
“可惜可惜!一身好肉!”
“可惜可惜,皮也好皮。”
二人叹着气回到店里,相对而坐,一时无语。
半晌,老驴头儿冷笑道:“管他甚么南山禅宗,哼!若是依我,便将他再迷翻了剁为肉泥,反正也是神不知鬼不觉!”小亲亲啐道:“人家这都走了,你倒能耐大了,我呸!谁个刚刚吓得险些尿了裤子!”老驴头儿讨好笑笑,又哼道:“我瞧那金刚不坏功也是不过如此,哼,破之甚易,甚易!”
“怎地?”
“眼耳鼻舌,无不可入!哼哼,管教他又聋又哑又瞎,更将那肝肠都给他勾出来!”老驴头儿两手比划着,狞笑道。小亲亲又啐一口,似笑非笑:“你个歹毒的驴玩意儿,怎不说将那物儿给他切下来,泡你那坛三鞭酒?”三鞭酒,牛羊狗,小亲亲不提这茬儿还好,一说起来老驴头儿又是起了色心蠢蠢欲动……
“亲!”
“驴!”
“我要——”
“不要嘛——”
“要嘛要嘛我要嘛!”“不要不要不要嘛!”“到底要是不要啊?”“不要就是想要嘛!”“想要你就直说嘛!”“直说人家害臊嘛!”“亲亲我的亲亲啊!”“肉麻肉麻肉麻嘛!”“肉麻你不爱听嘛!”“快点儿快点儿快点儿啊!”“咱先回屋儿上床啊!”“用这桌子也一样嘛!”“你就不怕有人来啊!”“刚走一个谁还来嘛!”“亲啊亲啊我的亲啊!”“驴嘛驴嘛你是驴嘛!”
……
这一回叫做:倒霉和尚撞破好事,苦命鸳鸯二度花开。
且不说金枪不倒这番要如何大战那浪里白条,单说这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世间之事也是无巧不巧,说是这黑店十天半月不见个人,不成想前脚儿和尚刚送走,未料得后脚儿客人又进来——
“店家!”一人旁若无人大步而入:“一屉包子,两坛好酒,快快上来!”
其声粗厉嘶哑,有若锯挫铁石!
可怜老驴头儿正是箭在弦上,冷不防受此惊吓,竟又就此~
“恁个没用!”小亲亲一把推开,满脸都是不高兴!
这情形换谁心情也是大不好了,老驴头儿大叫一声提了裤子就蹿了上去:“你这厮!没瞧见哎哟喂——”小亲亲一脚揣开,恶声恶气道:“去和面!蒸包子!加猛料!”老驴头儿无奈看过一眼,爬将起来悻悻而去。小亲亲搔首弄姿,又回眸甜笑:“客倌,外头包子凉了,且喝上杯酒,奴家给你上百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