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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献花,七嘴八舌往死里夸:“白衣圣僧啊,世间活菩萨!灵秀!阿秀?可还记得奴家?”
“呜哩哇啦呜嘿哇啦!”牛妞妞是个人来疯,完全遗传了牛家英烈们的宝贵品质:“咯咯咯!大!大!”白大富给她骑在脖子上,微笑摇头,叹道:“钱管家,还请高抬贵手。”钱管家慢条斯理说道:“又,尿了啊?”说罢慢条斯理抬起贵手,用尿布慢条斯理顺着脖子擦:“大姑爷啊,尿布又快没啦……”
十几家丁鱼贯而入,抬的大箱小箱一箱又一箱,一箱又一箱,一趟又一趟,一箱箱布匹绸缎,一箱箱香烛祭物,一箱箱素斋吃食,一箱箱米面油茶,箱箱贴了大红喜字,担担上有大红绸花,林林总总不一而足,体面富贵而又捧场。
一干丫鬟早已上前,东瞅瞅,西看看,看了佛祖,又瞅和尚,满脸都是好奇,满眼都是新鲜。不免品头论足,不免动手动脚,哎呀呀!哎呀呀!好多好多和尚啊!嘻嘻哈哈,叽叽喳喳,如同进了菜市场,挑三捡四乱打价!这个高,那个矮,这个胖,那个瘦,这个脸上有痦子,那个嘴歪眼斜啦!老的老,小的小,都没咱家姑爷好,说话咱家小姑爷,小姑爷?小姑爷哪?
立时处于下风,立时相形见绌,南山禅宗的和尚们大眼瞪小眼,都看傻了。这是哪家人?进的谁家门?这里是南山禅宗,香客游客和尚们也不是没有见过,但这般大摇大摆肆无忌惮完全不拿自己当外人的,还真没见过!这来干啥的?不懂规矩么?这里是佛门静地,不容得言行无礼,可气可恼,岂不放肆!
这是牛家的人,一个牛牡丹不算什么,南山禅宗的和尚们要长见识了。
牛老夫人自行礼佛,目无余子。
牛老爷当中而立,一动不动,比定海神针还要定海神针。
没有人理会定海,只有定海,被生生冷落一旁。
而定海,已经坐下了。
于佛前,香案下,蒲团上,阖目端坐,度佛棍横置在膝。
实则定海已然出离愤怒,定海的全身每一处都在愤怒地颤抖,只是没有人看得出来。
不为闯入山门,不为刑杖未落,不为这些人无视定海。
只为,反了!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还没找上门去,竟然闹上门来!是反了,该找牛家算账的是南山禅宗,是定海!当先哄骗无禅和尚讨了媳妇,其后纵容自家闺女上山撒野,是谁人?是牛家!这又是作甚?反走亲?倒过门?南山禅宗一ri游?组团来的?这,这,这嫁妆都抬山上来了!这是想做什么!怎不欺人太甚!
实则定海心里有数儿,牛家的人是想,弄假成真!
不是过分,是太过分了!要无禅还俗,离开南山禅宗,不若要定海去死!
死也不认!
终于,牛老爷走上前去。
深施一礼,笑着说道:“老夫牛德厚,拜见定海神僧。”
这是,宣战了。
要战便战,定海不惧,多少年的惊涛骇浪都过来的,成就了一根定海神针:“灵秀!”
万人迷钻出万花丛,快步上前:“在。”
当然这种斗嘴皮子的事情定海不会去做,因此定海派出了南山禅宗第一辩手,灵秀和尚。不是空闻方丈,空闻方丈只论佛法,不问世事。而灵秀的口才定海心里比谁都清楚,因为真正要辩,哪怕是论佛法打机锋,哪怕是空闻方丈在灵秀面前,也只有吃瘪的份儿。灵秀是一个机灵而内秀的和尚,定海一直这样认为。
空闻暗叹一声,继续低低诵经。
空闻是灵秀的师父,没有人比空闻更了解灵秀。
灵秀和尚天生反骨,这一回定海派他上场,结果而想而知。
经诵声中,二人论道。
道理的道。
“牛老施主,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灵秀当先发难:“无禅成亲一事是你牛家自作主张,无禅的师父在此,无禅的师叔在此,无禅的师祖师叔祖太师叔祖在此,这门亲事我南山禅宗上下并无一人点头同意,因此不能作数。非但如此,牛家误我南山禅宗子弟坏我南山禅宗清誉,却不知来我南山禅宗又是所为何来?佛祖在上,且不论是与非,改ri我南山禅宗必当拜会贵府,另行与你分说。牛老施主,人你带走,东西带走,我南山禅宗无福消受!”
一气呵成,有理有节,果然第一辩手,定海暗自点头。
“一口一个南山禅宗,一口一个南山禅宗。”
牛老爷直指要害:“老夫敢问一句,这南山禅宗,是哪位师父说了算?”
“自是,定海师叔祖。”灵秀别无选择。
“灵秀师父,你既说了不算,何必多费口舌?”牛老爷淡淡道。
“这——”灵秀面露难se,只得去看定海:“师叔祖。”
“他说!”定海眼皮也不抬,伸手一指:“算!”
“牛老施主,师叔祖说了。”灵秀笑道:“灵秀说了算。”
“灵秀师父,我问你。”牛老爷一般笑道:“这亲,可是成了?”
“不成不成,成也不成。”灵秀连连摇头,振振有词:“灵秀有言在先,南山禅宗不认可,这门亲事不作数。”牛老爷将脸一沉,怒道:“灵秀师父,此事闹得满城风雨天下皆知,岂能由你一句不认便罢!”灵秀轻嗤一声,冷笑道:“牛老施主,便以天下之大,也大不过一个理字,若你牛家的子侄与人哄骗改换家门,你是认也不认?”
“不错,不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牛老爷仰天打个哈哈,终于祭出杀手锏:“无禅有一义父,名燕悲歌,灵秀师父,当时你也在场——”不错不错,说的正是燕悲歌,灵秀当时不说,且看此时如何:“灵秀当时在场,灵秀不敢自作主张,但无禅的事自是我南山禅宗说了算,无论燕悲歌是不是无禅的义父,也是一般——”
“不认!”定海大喝,声声如雷:“不认!”
“这也不认,那也不认,难不成是——”牛老爷变了脸se,沉声说道:“你南山禅宗要一纸休书,休了我家牡丹?”
此言一出,四下无声,众人去看灵秀,灵秀去看定海。
定海端坐,阖目不语。
灵秀笑道:“正是!”
“和尚娶了媳妇,已是坏了佛门清规。”施施然上来一人,笑盈盈说道:“不若要无禅就此还俗,大家皆大欢喜。”
说话的正是大姐芍药,牛家果然是早有准备。
“不成!”灵秀摇头,定然说道:“不成!”
“哟!哟!不成不成,好不神气!”二姐月季出场,口中啧啧有声:“南山禅宗有和尚,娶了媳妇儿又休妻,啧啧啧,这事儿可是真新鲜,大伙儿都来评评理——”
“嗡!”地一声,牛家三姑六婆大叔二伯男女老少纷纷开口,面se愤慨,情绪激动!说的不是无禅,说的正是南山,自是众口一词,齐齐指点指责!话是原话,分怎样说,你南山禅宗可以悔婚可以退亲可以不把我牛家当一回事,我牛家便说你南山禅宗抛弃贤妻无情无义为天下所不耻,既然好话说尽也是没用那么大家一拍两散撕破脸皮,你要不怕给人笑话那就让天下的人都来评评理,种种。
原来不是单挑而是群殴,牛家二百多人大战白衣菩萨!
灵秀不说话,众僧都不说话,在关键时刻非常时期都明智地选择了保持沉默。
谁人都看出来了,这一大家子,真不好惹!
“罪过,罪过,我佛慈悲——”
于万千喧嚣中,于嬉笑怒骂中,于佛前,牛老夫人跪地哭拜,一语石破天惊:“佛祖佛祖,谁也不苦,只苦了俺家闺女肚里的孩儿啊……”
语未落,牛家满门齐哭,声音统一,响亮无比!
另有一道婴啼,格外洪亮凄厉:“呜哇——呜哇——打!打!呜哇哇——”
白大富身中拳脚无数,苦笑道:“钱管家,可以了,还请高抬贵手。”
钱管家贵手松开,慢条斯理道:“罪过罪过,阿弥陀佛。”
活活一出闹剧!
但南山禅宗每一个人脸se都变了,每一个人都是口不得言,羞惭无地!
抛妻!弃子!这便无禅和尚做的好事!
无论如何,这一罪名,便是南山禅宗也承担不起。
灵秀同样承担不起,灵秀终于无话可说:“师叔祖,你看——”
定海的脸se已然黑如锅底,满是皱纹的额头上暴出三条青筋:“放屁!”
没有道理,完全没有,明明占着天大的理,偏偏落得没处说理。而这个黑锅实在太大,定海同样担负不起,若是不依,千年禅宗,就会一朝毁在手里!
定海如何?
定海不如何。
定海能说什么?
定海长身而起,度佛棒在手里!
“呜——”
十三 不一样的江湖()
喀嗒嗒,喀嗒嗒。
一匹毛se火红体形健美的高头大马,昂首阔步行在官道上。
马上一个女骑士,红衣劲装黑发飘扬,英姿飒爽。
在马的屁股上面,女骑士的屁股后头,坐着一个和尚。
路人侧目,以为奇异。
“看甚么看!再看将你眼珠子挖出来!”原来女骑士是个母老虎,瞪眼虎吼:“滚蛋!”
“牡丹姐姐,这,这可真是……”和尚一脸倒霉样,耷拉着脑袋:“怪硌的慌!”
“少废话!”原来是牡丹姑娘,带着个无禅和尚:“无禅,过来!再近一点!”
一具马鞍,二人共用,是有一些不得劲儿:“牡丹姐姐,你的屁股太大了。”
“……”
这是无禅有生以来第一次骑马,这也是胭脂有生以来第一次被两个人骑。
但胭脂一点儿都不累,胭脂心甘情愿。
胭脂回头,用两只多情的大眼望向无禅,胭脂甩甩尾巴,示意无禅往前面坐一点。
“抱紧!抱紧我的腰!”牡丹姐姐大声命令道。
牡丹姐姐的屁股很大,可是牡丹姐姐的腰很细,无禅抱住了,紧紧地。
美人在抱,香气飘飘,无禅神魂颠倒:“牡丹姐姐,无禅想尿尿。”
“……”
神仙眷侣,江湖逍遥,这与牡丹女侠的想像是有一些不同。
“哎——”牡丹姑娘幽幽长叹,又生红颜天妒,所托非人之感。
“牡丹姐姐,这是走到哪里了呢?”
“牡丹姐姐,什么时候才能追上方殷大哥呢?”
“牡丹姐姐,你怎么不说话了呢?”
“牡丹姐姐,为什么你要瞪着眼睛,撅着嘴巴呢?”
“牡丹姐姐,无禅觉得头有些晕,身上也热,这是这是为什么呢?”
熏的,晃的,无禅和尚不但黏人,而且晕马。
牡丹姑娘不说话,是因为牡丹姑娘后悔了,后悔不该将他从山洞里面救出来。
牡丹姑娘很想哭,牡丹姑娘也不知道为什么。
当然,说不说也是一样,牡丹姑娘自有牡丹姑娘的想法。
在厚实火热的胸膛之中,在两条结实的臂膀之外,另有一样硬硬的事物一顶一顶的——
那,又什么呢?
牡丹姑娘的脸红了,比身上的衣服还红,比胭脂的身上的毛se还要红。
痴男怨女,自有乐趣,个中旖旎不足与外人道也。
现下走到了哪里,牡丹姑娘也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