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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黛的剑术,没有人比贺仪更清楚。就像是灵石之于无禅,林黛的每一招每一式都是贺仪教的,林黛本就是贺仪贺夫人十三年前收养的,乱世遗孤。在贺夫人看来,那青年道士剑法不差,但在自己爱徒面前绝对过不了三招两式。何以如此贺夫人也是心知肚明,贺仪已经注意到了台下,另一个青年道士。
也留意到了自己的儿子,龙舞阳,那一张铁青的脸。
当年的他,也是这般,就那样凝视着台上比武的贺仪,一模,一样。
宿长眠,宿长眠,贺仪又入梦。
他是谁?他是谁?林黛在梦中。
林黛在与自己战斗,与自己的心,没有人能够形容林黛那时的感受。林黛的人是在四方擂上,林黛的心却留在凌云台上,停留在那四目交投的刹那,停留在那似是永恒的芳华。那,就是情么?这,就是爱么?是的,人与人之间的缘分总是这样突如其来,使人措手不及令人沉醉回味,久久沉溺其间时时无法自拔!林黛心已乱,剑式亦凌乱,林黛知道他在看着林黛,林黛又化作一只风筝飞上了天,那如影随行的目光就是一根长长的——
无形的线。
“嗒!”线断,梦惊醒!
耳畔山呼海啸,面前剑如惊鸿:“哧——”
林黛笑了,如同那时,唇角轻扬冰河初开,刹那便就将心落定:“得罪。”
青鸾剑断,从中而断,却也无声无息。
只听“当啷”一声轻响,半截剑身落在台上。四下一寂,旋即山呼海啸又起:“林仙子!林仙子!”这就是美人的好处,无论走到哪里都有人捧场都不吃亏,这就是与美人作对的下场,高明也不知道自家这又是得罪了谁。高道士呆立台上,高道士懊恼无及,高道士很是后悔那一时突如其来的凡心妄yu,早知如此又是何必——
林黛笑了,林黛一笑只为方殷。
方殷报之一笑,又自环指轻弹恪吾:“嗒。”
这是山呼海啸之中一根针落在地上的声音,那是梦境幻影之中骤然响起的一声睛天霹雳,林黛听到了,林黛全都听到了。万千喧嚣之中款曲已通,无声无息之间琴瑟降至,宏大而又美妙的乐章已于二人内心同时奏响,直如仙乐纶音。林黛心中喜乐,自知此生与那陌生的青年男子再也无法割舍——
而方殷始知,两情相悦之美。
当然花无常好月无常圆,所有的快意甜美都伴随着失意苦涩,高道士已经哭了。断的是剑,断的也是情,这,又如何与三妹交待?比的是剑,伤的是心,这,又教高明情何以堪?首轮即遭淘汰,输得不明不白,高道士终于知道今天最倒霉的那个人不是牛道友而是自家,恍惚之中高明已看到那一张横眉冷对恨其不争的脸——
高明默默拾起半截断剑,黯然走下擂台。
方道士,上前,笑着,安慰道:“是她剑利,怪不得你。”
“哎——”高道士长叹一声,当时还很感动来着:“我知道,不过还是谢谢你。”
这场看下来,众人或赞或叹或惋惜,然而终是一个心意:且不说武功,如此神剑,谁能当之?浮游已出,太素即来,太素神剑是在龙真之子龙舞阳手中。对于龙大太子,在场众人多半不识得,但龙真的名气贺仪的名气使得众人不能无视于他,台上立于贺夫人身畔的英俊青年,他是龙舞阳:“金玉宫龙舞阳,对,星罗岛翁一鸣。”
正如众人所愿,龙大太子出场。
先说翁一鸣,翁一鸣号称逍遥四海仙,乃是星罗双仙翁门下弟子。其人高而胖,其貌端而庄,年近古稀仍是龙jing虎猛,老而不服。世外高人,多以仙圣为号,这逍遥四海仙修为极高,擅使一双ri月轮。翁老仙,是本次武林大会参赛选手之中年龄最大的一个,当然相较不老仙翁与不死仙翁而言翁老仙也只是个年经人,翁老仙是要以实际行动告诉大家姜是老的辣——
而这天下,绝不只是,年轻人的天下!
青天白ri,乾坤朗朗,于北方擂上翁老仙挺身而立,白须飘飘,持ri月双轮,举手投足皆是一派世外高人风范。众人欢呼:“翁老仙!逍遥仙!四海仙!ri月仙!”但见ri轮金光闪闪,大如锅盖,而那月轮银光闪闪,形如弦月。ri月双轮乃是翁老仙的成名兵刃,月轮主攻,ri轮为守,正如翁老仙其人——
光彩夺目,堂皇凛然!
实则翁老仙是个名人,很有名的,单这武林大会翁老仙已经参加了四次,将东南西北四方擂全部踏遍!四海仙,四方擂,这是天意啊天意,翁老仙此番定将登上凌云台,这是翁老仙毕生之夙愿!翁老仙笑了,翁老仙是在微笑,翁老仙微笑着扬起手四下示意,更微笑着对着台上不老不死双仙翁遥遥招手——
不老仙翁面se凝重,不死仙翁眉头紧皱。
太素剑的凌厉霸道之处,二位仙长心里比谁都清楚,来时已是千叮咛万嘱咐,不想第一轮就对上了!太素剑!太素剑已出!二老齐齐拿眼去看,心下已是万分担忧!神剑是在匣中,匣为墨se,剑为墨se,剑身五尺,剑柄二尺,无穗,竟是一柄七尺大剑!阔剑!重剑!太素神剑已出,金戈杀伐气出——
龙舞阳持剑在手,脸是铁青!
众人翘首相望,台下渐趋安静。
远远望去已见得龙舞阳脸上yin云密布,是谁?是谁激怒了龙大太子?
龙舞阳狠狠瞪了林黛一眼,一眼就是情天恨海!
林黛无视,林黛低眉敛目,神情愉悦满足。
心已安宁,情有归处。
十七 方殷如何()
一声厉啸,飞龙在天!
炽白刺目的天光映she在金紫se的衣衫之上,龙舞阳飞身跃下凌云台,巨鹰攫兔般直扑北方擂!太素!太素!太素神剑!众人大声惊呼,翁老仙变了脸se,但见那乌黑的长大剑身发出晦暗的幽光,只觉扑面而来尽是沉重肃杀之气!人在半空,双手持剑,龙舞阳一剑直劈而下,强横霸道威猛绝伦:“呜——”
太素破空,其声厚重。
尝闻龙真十八年前一啸平仙山,龙大太子自当仿效其父之风!他是二话不说说打就打,翁老仙却是出乎意料,忙不举起金轮招架:“大胆狂徒!小子无礼!”翁老仙很生气,这不合规矩,本就是以武会友何况这是一个晚辈,岂容他如此放肆!剑以当头斩下,翁老仙却也不惧,自家这金轮东方金jing所铸:“当!”
一声巨响,金铁交击声出,金轮从中斩作两半:“喀啷啷!”
势大力沉,锐不能当,太素余势未尽:“呜——”
“啊——”翁老仙魂飞太外,当下奋起余勇,一个懒驴打滚滚将出去,爬将起来就跑:“师父——救命——”所幸翁老仙是有真功夫,不然这一剑已将他连人带轮劈为两半!不死仙翁不死仙翁同时立起,双双脸上变了颜se:“且慢!住手!”龙舞阳置若罔闻,便借一击之势飘然落下,双足轻点又出,电般挺剑直刺:“哧——”
太素厚、重、长大且利,攻无不克,无愧神剑之名!
胜与败,生与死,不过弹指。
只三丈,翁老仙便可跃至台下,翁老仙已然告负:“我认输!我认输!”而太素如影随行就在翁老仙后心寸许,人人见得龙舞阳面如沉水,竟不收手,yu将翁老仙一举击杀!看是血海深仇,下手果绝狠辣,何以至此众人不知,但惊呼声起怒喝声起人人都是变了脸se:“住手!住手!”便此时翁老仙一跃而起飞身下台,百忙之中扬手甩出月轮:“呼——”
月轮飞旋而出,只yu挡他一挡:“当!”
又一声响,月轮激she而起,不能动太素分毫:“哧——”
而太素脱手,乌光破胸而出:“啊————————————————”
长长惨呼声中翁老仙扎手扎脚落于台下,扑通一声,挣扎两下。
断了气。
血是缓缓缓缓流出身下,染红了青石地面,染红了花白的发。
yin阳相隔,生死一线。
一时静寂。
“轰嗡——”万人齐怒目,台下炸开锅,纷纷声讨齐齐指责,语多卑鄙无耻小人一个!不老不死双仙翁齐齐跃下凌云台,一时心中悲恸怒不可遏:“你!你!”龙舞阳负手望天,却是笑了:“如何?”千夫所指不惧,万人共愤不惧,龙大太子向来都是傲气凌人,龙大太子做事也不需要和任何人解释。
星罗双仙翁不能如何,他是龙真的儿子,他是贺仪的儿子,他是鹤公鹤婆的宝贝外孙:“我徒明明已然告负,你怎如此毒辣,硬要取他xing命!”不死仙翁以拐怒指,一张老脸黄里透青:“龙舞阳,这笔账——”龙舞阳一跃而下,看也不看,只将太素哧地一拔:“他自暗算于我,死了也是活该。”
“一鸣!一鸣啊!”不老仙翁飞身扑上,抱尸大哭:“师父没用,师父没用啊——”师父是没用,仙人也没用,在真龙教与金玉宫共同威压之下,龙舞阳便就激起万众怒火,在场也无一人敢动。这是规矩,生死不限,无法理论,没有人情。第一轮比武过半,受伤挂彩难免,翁老仙却是第一个命丧万鹤谷中四方擂下,死于龙舞阳手中。
“龙舞阳胜,翁一鸣——”这一场裁定的老夫子姓朱,朱老夫子也有些看不下去了:“哎!”龙舞阳扬长而去。却不是去凌云台,直向一人而去,止步,望定:“你可知,我是谁人?”方殷看他一眼,笑道:“傅翼戴角,分牙布爪,仰飞俯走,有名——”这又驴唇不对马嘴了,龙舞阳冷笑道:“我是龙舞阳,你记住,林黛是我的女人。”
方殷微微一笑,一时心下雪亮。
却也再不理会,正如林黛一般。
二人近在咫尺,龙舞阳握紧了手中的剑:“你若有胆,台上相见。”
不理会,不理睬,方殷无话可说。
龙舞阳愈怒!
“方殷大哥!”无禅横里杀出,怒目而视:“这人,不是好人!”是了,想动无禅的方殷大哥,还得问问无禅乐不乐意了。还有无能,无能大仙,无能大仙当然不会亲自出手:“呼巴次楞亲哥,你去打他!他欺负你的阿呼鲁鲁了!”好在呼巴次楞没有听懂这一句,呼巴次楞好奇地瞪大一双牛眼:“嗷?”
上清众道围上来,南山众僧围上来,便就恩啊帮的左右护法也是挺身而出:“你待怎地?”谁也不知道,这傲慢狠厉的龙大太子何以单单找上方道士,看似二人之间竟有过节。当然帮理也帮亲,方道士绝不是孤家寡人一个,而龙大太子也知此时不能当场将他斩于剑下:“你是怕了!哈哈!无胆匪类!”便就扔下一句,拎剑大笑而去。
过一时,四方擂酣战,凌云台大乱!
“告辞!不送!”不老仙翁当下走人,眼角泪痕未干。
“老树!老树!”鹤公也是坐不住了,极为挽留,连连请罪。
“玉如颜,你听好,我星罗岛上上下下,自此再不入你万鹤谷一步!”不死仙翁动了真怒,连连顿拐拂袖:“走了!”
“老藤啊老藤,小孩子不懂事,你别见怪,别见怪!”玉大美人一把扯住,将脸笑成一朵儿花:“阳儿,来来来,给二位仙长赔个不是!”
小孩子,不懂事,杀人放火也是情有可原。当然这是玉大美人的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