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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之所思不同,因之所见不同,无论江洋大盗地痞无赖,还是江湖侠客草莽英雄,何明达见得多了,而眼前的人,不属于其中任何一种。他还是一个孩子,面目污脏,满身泥土,脸上作出一副穷凶极恶的样子,然而两眼中尽是戒备,以及惊慌。就如同一头面对着屠刀的猪,或是一只误入人群的虎,早已迷失迷乱,只因茫然无助。
这个无能,不是三天前的那个无能,不是。
世界大染缸,折射十色五光,一张白纸落进去,又能有什么下场。
“你,你,还有你们——”何班头沉下了脸,指的却是四下围观的人:“你们为甚要打他?为甚?”
这位官爷,在清州城极有声望,众人自也识得:“他该打!他抢我们的!还打人!”
“谁先动的手,自己站出来。”何班头是不怒自威,虎目棱棱:“当场与他分说,我还你一个公道。”
没有人站出来,没有一个人。
“哈!哈哈!”无能大喜,无能何等机灵,当下跟着叫道:“全都没种!都是熊包!”
众人俱怒,怒目相向,却无一人开口。
“都不说话,那我来说。”铁证如山,没有人能颠倒黑白,不说是因为信任,信任何大人的办案能力:“这个人,来自南山禅宗,佛门弟子,无字辈僧。”何明达徐徐道来,众人是面面相觑。无能盘膝而坐,自是引以为豪:“号称无能,大仙人!”何明达对众人横眉冷对,对无能却是亲切有加:“无能,告诉大伙儿,你的爹娘在哪里?”
“屁话!我才没有爹娘,我是神仙,天下掉,呃,下凡的!”无能是一个神仙,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可是没有人相信:“哎!”
有人开始叹气,深感与之争斗,实在没有意义。
“是,你是一个神仙。”何班头此来只为息事宁人,并不想讲甚么大道理:“你没有爹娘,可你有师父,有师叔师祖,还有师兄师弟……”天才阵术师'重生'
“白衣菩萨!”
“定海神僧!”
“空闻方丈!”
“疯僧!疯僧!”众人开始惊呼,无能也曾自报家门,只是无人相信:“疯僧无禅!”不得不说,此时南山禅宗疯僧无禅的名头,已然超过了定、空、灵三代高僧,既是圣佛又是恶魔,一将提及人人变色!事实往往被夸大,就如同水哥卖的肉。传言无禅已入魔道,杀人不眨眼睛,弹指横扫千军,动辄屠灭全城:“无禅师兄——无禅师兄——”
思及无禅师兄。无能万分委屈,回想来时种种,无能大放悲声:“师兄你快来,他们都欺负无能,欺负无能!”一时声动街巷,和风八方回荡,天地间似有一声梵唱,雄浑肃穆无所不在:“南无!阿弥陀佛——”众人相顾失色,一时心惊胆寒,于世人而言南山禅宗就是神圣佛祖的所在:“你、你、还有你们!都给我记着!”无论无禅是否入魔。无能已然戾气深种:“哪个欺负了我。我叫无禅师兄来打你!打死你们!”
无能面色狞恶。一双小眼睛当中迸射出了仇恨的光芒,狠狠瞪向四下——
无人与之对视,人人噤若寒蝉!
谁对无能好。无能就对谁好,是更好!加倍奉还!
反之亦然。
无能何以如此,人人该当反思,你自白眼对他唾沫吐他,刀斧砍他棍棒打他,他自对你拳脚相向恶语相加!这三天,打来打去,不分青红皂白!这三天,怨怨相报,谁管是非屈直!你打我也打。过街老鼠一般打,你上我也上,红了眼也咬着牙,这三天东街人人生活在仇恨之中因此无能也就生活在仇恨之中,浑然忘了祸乱伊始:“大金牙,你出来。”
大金牙,就是金哥,东街的老大:“嗬!嗬!何大人!”
大金牙被打掉了两颗金门牙,说话漏风,何大人发话也是无所遁形:“咝、咝、算了!西、西、小四一桩!”
“算了?小事?”何明达一指脚下,冷笑道:“我倒要问问,说你,这是谁的地盘儿?”
大金牙捂着个嘴,讪讪一笑,非常明智地选择了,不说话。
“陆大郎,听说你宁肯拿着肉包子喂狗,也不肯施舍给他,是么?”话说回来,真正使得何班头生气,乃至头疼的,不是无能:“不是!不是!大人误会了,我大郎对天发誓——”忽将走过一黑狗,叼着一根肉骨头,一脸满足,神采飞扬。陆大郎一时无语,这几天,狗吃得都比人强,天知道是为什么。龙女行天下
老黑狗伏于案下,咔咔大嚼。
“是非且不论,你等成百上千人打他一个,若非他会武功,岂不活活给你等打死!”无能是否出自南山禅宗并不重要,而今隆景朝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城中人人吃穿不愁,这街头巷尾反不如前几年太平:“打伤了人,要去坐牢,打死了人,脑袋砍掉,我再说一遍,都听好——”这,才是何明达来此的本意:“不许拉帮结伙,不许打架斗殴,否则,大刑伺候!”
“也不许拿,肉包子喂狗!”无能狐假虎威,神气活现道。
众人木立当场,不知作何感想。
反正这话何大人都说过一千八百回了,大家伙儿耳朵眼儿里都听出茧子来了——
“你,跟我走。”何班头一指无能大仙,吩咐道。
无能大仙跳下案板,便就乖乖跟着他走了,完全就是一个良民的样子。
这人不错,值得一交。
“也不许卖,注水猪肉!”果然,没走多远,身后开始乱了:“日你姥姥!你才注水!”向来如此,天下太平,民风彪悍:“九斤半!你还说!你都骗老子多少回了,该死该死,该死的是你!”所以说,扰乱社会治安败坏社会风气的不是无能:“好你个陆大狼,你还有脸说!总好过你家肉包子,猪油掺草纸,给狗都不吃!”
“给你吃!”
“呕——打他!打他!往死里打!”
“呕——”
“叮咣叮咣稀里哗啦!哎呀呀五的牙!五的牙!五地金牙!”
“屁金牙!快别找了!你那铜的,是个人都知道!”
“土、土、铜的?不四罢?我这可是在四足真金刷了二百两银子买的一最,还打了个八五则!”
“哥!”
“草、抄家伙!草他家去!”
“何大人——何大人——你快回来——出人命啦——”
之所以一个街头霸王又变成了一个店家小二,是因为爱好,与生俱来的爱好,而绝非是受人拐骗,沦落风尘。
下一站:得顺楼。
得贵人提携,无能大仙光荣的打工生涯,开始。
二十二 店家小二郎()
三层大酒楼,古色古香宽敞明亮,可见掌柜经营有方。
名作得顺楼。
可是人不多,午时已过,食客寥寥,一楼偌大一个厅,数来数去三五桌,想必二三楼也好不到哪里去。正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得顺楼的生意已然萧条,可说惨淡,不复当年盛况。当年那可是有的一说,那是:顾客不断,供不应求,只得又开分店,又火又开,越火越开,东开西开,左开右开,开来开去,开到全国知名,见外地客人慕名前来品尝不便,又在外地开。如此开了数年,胖掌柜已成国内餐饮业巨头,财雄势大,一时无两,后期更积级拓展海外业务,身份显赫名震中外,誉满全球。
现在也有的一说,现在是:竞争激烈,明刀暗箭,餐饮行业不好干,又赶上全球经济危机,因此生意败了火。败了火就关,又败火又关,越败火越关,东关西关左关右关关来关于关到打回原形,生意彻底败了火,只余一座得顺楼,胖掌柜都想转行了。若非楼上供着一张桌,桌上印着仙人掌,记录着尘封已久的往事,以及商海浮沉的无奈与辉煌。
命运的转机往往不期而至,留得仙人掌,自有仙人来。
得顺楼三个字,无能大仙都不认识。
但无能大仙知道这是一个饭馆,这就够了:“小二!上酒!上菜!我请你!说好了啊!”
当然,无能大仙是在请客:“你掏钱!”
店小二。就是何班头给无能介绍的第一份正式工作,也是最后一份,因为没有什么工作比这份工作更好更让无能喜欢,当说热爱:“唔?怎么没人?小二呢?这可真是不像话!小二!小二!小——”
“不是说了。你就是小二。”何明达神情淡定,坐得是四平八稳:“这里没有小二,你来了你就是小二,本楼唯一一个小二。”
“是么?是么?”小二也罢,这个唯一,无能大仙听来很是入耳:“不错!我就是小二!”
“来了!来了!”胖掌柜来了,一来之下,惊了:“你!”
“你!”无能也惊了,立时就惊了!
无能初见胖掌柜,双双以为见了鬼。情况就是:
无能
——
胖掌柜
两个人那是太像了。都是圆头大肚。小眼睛鼓鼻子大嘴巴,没有七分相像也有三分相像,可说十分地像!应该这样说:
无能
=
胖掌柜
可惜胖掌柜老了。又有头发,不然无能会认他当爹。
当然无能是一个神仙,没有爹地,不过胖掌柜已然认定了他就是自家失散多年的儿子。
不过在胖掌柜的印象当中自己只有三个儿子,并没有某一个在多年前失散过。
当然胖掌柜年轻的时候也是很风流的,也没有这么胖。
胖掌柜陷入回忆当中。
但见二人面面相觑,小眼瞪小眼,活像照镜子一般,何明达有些好笑:“朱掌柜,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个仙人叫作无能……”
“不用说了!”胖掌柜大叫一声,已是热泪盈眶:“你!你一定是我儿子!一定是!”
“唔!”事发突然,无能一时有些懵:“然后呢?”
“然后,我就是你爹!”胖掌柜情绪激动,欢喜不尽:“可不就是,无能!你就叫作朱无能!”
“哈哈哈哈哈哈哈!”何明达大笑,其实二人也只三分相似,关键是神似!
“屁!放屁!放狗屁!”无能大仙何许人也,脑筋急转直下已然醒过味儿来:“我是你爹!”
谁是谁地爹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一双老少有个依靠,胖掌柜的三个儿子都是不务正业游手好闲,胖掌柜也是一个可怜的人。因此何明达会来,带着无能来这里,得顺楼需要一个店小二胖掌柜也需要一个接班人,而无能需要吃喝,可说各取所需,两全齐美。本就小事一桩,三两句话交待,何班头即走,留下一个小二——
说了,好好干!有前途!
这身份转换实在太快,便就无能大仙也一时适应不过来,于是继续与胖掌柜,相面。
长话短说。
之所以得顺楼没有店小二,是因为胖掌柜没有银子,根本就雇不起人。莫说生意冷清,便就金山银海也架不住坐吃山空,胖掌柜的三个儿子一个比一个败家,败到得顺楼只剩一个空架子,现如念只余一个老厨子,胖掌柜兼营当店小二。实际情况就是,胖掌柜已经坚持不住了,得顺楼就要关门大吉了,此时任何人也无力回天,可说神仙难救。
无能大仙来得恰是时机。
无能是个神仙,而且不是一般地神仙,无能大仙一来,得顺楼的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