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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伯给了慕容公子一个红包,方老将军也给了一个。
一个里面。一枚铜钱。
一人两个,公平地道。方小侯爷也是一样,这下慕容公子乐了:“你看你看,我这鱼的,还有乌龟!”
“是么?是么?”方小侯爷凑过头去看,又拿出自家铜板相互比对:“可不是么。还有条蛇……”
此铜板,非彼铜板,个儿大图案精美,专为过年铸的。这钱有讲究,名为厌胜,或说大压胜钱,寻常十个铜板才能换这一个。慕容公子的铜板上头,印的双鱼龟蛇。字是天下太平、千秋万代。方小侯爷的铜板上头是有龙凤星斗,印着福禄双全、辟邪除魔。正是图个吉利讨个好彩,这下就皆大欢喜了,慕容公子一般将铜板捧在手心上,同样爱若珍宝,眉花眼笑。
红线绳穿起来,双双腰畔佩戴,从此慕容公子变成了真正的有钱人。
这一个年过得。也许最开心的不是罗伯。客套的话慕容公子不很会说,于是由方小侯爷带领,同干共敬。吃吃喝喝,这一顿饭吃得是天长地久欢庆喜乐。慕容公子不很会说,方老将军话也不多,谁都知道过年不许说扫兴的话,但于家的事情方老将军多多少少总要知道一些,因此也要多说一句:“我说于家贤侄。吃过了饭,你也回家看看,这怎么说也是一年到头——”
于家,贤侄,这弦外之意慕容公子自然心知肚明:“不急,不急,还早,还早。”
这个于家贤侄已经三年没有回家了,整整三年,急也急不来的。
这一次方殷没有说话,一个字也没有说。
忽然兴致全无。
这话不能说,说了就扫兴,坐一时,四个人酒不足饭不饱,就此草草散伙。
百善孝为先,一个不孝子,还能说甚么。
傍晚。
方老将军在书房里。
罗伯在厨房里,做鱼,年年有余嘛,罗伯做鱼。
后院,树下,一个公子一个少爷,坐着板凳,没心没肺地哈哈大笑。
说到一个有趣的话题,说的正是,光棍问题。
光棍很多,暂且不提,还说天下第一要紧事,罗伯做了一锅鱼。
锅是大铁锅,鱼是小麦穗儿,水早烧开了,柴火风箱小板凳,呼呼啦啦挺红火。小鱼儿下锅囫囵个儿,一勺儿大酱撇下锅,搁一把香葱,丢两瓣儿老蒜,慢慢搅,搅匀和。咕嘟咕嘟一冒泡儿,香味儿这就出来了,上头贴饼子,棒子面儿的小饼子,贴了一圈儿又一圈儿,眼瞅这就要就熟了。不用翻个儿,小火儿炖着,吃的焦黄嘎嘣儿脆,揭开锅盖就齐活。
小鱼儿的鲜香,玉米面的醇香,实实在在的炊烟乡土味道,伴着洁白氤氲的蒸气,弥漫在鼻端,腔膛,肺腑,心间的每一个角落。这就是慕容公子一定要留下来的理由,罗伯说了,中午吃得太油腻,香甜还得靠这个。饼子小鱼是很香,馋得野猫都来了,喵喵喵,喵喵喵,十几只大大小小的野猫在房顶上探头探脑,满脸新鲜一个个儿。难得,难得,这里可是贵人巷,王侯府,寻常这方家就连野猫也是不来的。
天黑了。
隐隐传来热闹喧嚣,新的一年就要来到,万家灯火通明,几将星辰失色。
这一处。
但有孤灯映衬,更是遍地清辉,天上月亮只有一个。
“不早了,回家罢。”一个老人,两个老人都这样说:“回家,回家去罢。”
慕容公子说:“这是我有生以来,吃得最饱的一顿饭。”
顾左右,而言他,看来慕容公子并不打算回家:“走走走,我陪你去,也该方殷拜见一下伯父了。”
是这话,好极了。
“也罢。”其实啊,没什么,慕容公子无奈笑笑:“走着。”
灯映人如织,良宵正此时,二人去往相府的方向,四下都有璀璨的烟火。
说着,笑着,那是一个多么有趣的话题。
光棍问题,是方老大发现的,从江州方老大说起,及至上清,凉州,京城,方老大一辈子都在和光棍儿打交道,老老少少各色人等,大大小小多如牛毛。叫花老大的难兄难弟就不用说了,经光棍儿老薛带到上清一众老道光棍儿的手里,与一干小道光棍儿厮混,后头老夫子老先生老将军老管家无一不光棍儿,打仗时候更是千千万万基本上清一色的光棍儿兄弟光棍儿汉——
这不是,过个年也是,四个光棍儿过。
这是命。
如果不是巧合。
慕容公子的圈子是金钱圈子,方道士的圈子就是光棍圈子,同样是天底下最大的。
只有一个例外。
那是无禅和尚,不过无禅和尚比较惨,娶了天底下最大的母老虎,过得就连光棍儿都不如。
还有一个光棍儿。
不是四个,是五个,一二三四五,两个人又笑。
没心没肺,哈哈大笑。
这去见的,就是第五个,如同方老将军,曾经不是光棍,现在很是光棍的一个。
老光棍儿。
十四 左相于深()
在大年三十这一天晚上,方殷见到了又一个另类的人,左相于深。
于府,方府,离得并不远,说话就到了。
同样长巷之中,也是戒备森严,年三十的晚上这一处的禁军府卫比平时还要多,多出几倍。但这哥儿俩何许人也,自是一路畅通无阻,就在众军卫的注目礼中大摇大摆,光鲜亮丽长驱直入。奇怪的是,众军卫的眼神都有些奇怪,是愕然,很是费解的那种奇怪,并不像是看到了一黑一白两个无常鬼,不是惊慌骇异的那种样子。
这与方小侯爷无关,说过,慕容公子已经三年没有回家了,整整三年。
于是乎,还没进门,方小侯爷就陷入了一种莫名的恐慌情绪当中,只觉心下发毛,危险无从寻找。
门是紧闭,黑色,灯光惨白,阴风阵阵。
门楣二字:相府。
四下没人,鬼都没有,这一处是绝对安静,可说死寂,远方喧嚣另一世界。
方殷看了慕容公子一眼,发现其星眸黯淡,面容失色,笑的样子就像在哭:“是这?”
慕容公子,幽幽叹道:“是这。”
不对劲儿,反正就是不对劲儿,方小侯爷也不知道哪里不对劲儿,只觉身上有些冷:“咝——”
是寒意,寒意无边:“砰!砰!砰!”
阶下两石狮,门上双铜环,很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有人吗?有人吗?”
岂不废话!
慕容公子笑道:“不用喊门,蝠爷会听到的。”
“福爷?”方小侯爷心里怕怕,这是在给自己壮胆:“福爷——开门——来客啦——”
方府有管家。于府也有管家,这个管家叫蝠爷。
据说。蝠爷的耳朵比蝙蝠还要灵敏,因此被人叫作蝠爷。
过了半小时,门还没有开。
这下非但方小侯爷奇怪,就连慕容公子也有些奇怪了,心道:“这老王八。莫非死了?”
“吱——吱——吱呀呀——”门开了。
同时探出一个头:“你个小王八,我就是死,也得等你回来以后!”
是的,蝠爷的耳朵比蝙蝠还要灵敏,可以听到人的心声。
蝠爷,姓王,名福,据说从前是个大人物。
“你个老王八。哈哈哈哈哈!”慕容公子忽尔大笑:“我这回来了,你快死去罢!”
“吱扭扭——”一个又瘦又小,黑蝼蛄一样的老人钻了出来,疏眉寡须,面如枣核:“哈哈哈哈哈,你个小王八!”
竟是一个侏儒,只将腰板儿挺得笔直,头顶不及方殷腰际:“好好好。好你个小王八!”
方殷没有笑。
蝠爷眼中有泪,绝不是笑出来的,慕容公子一般。
“三年了。三年了!”蝠爷笑道:“你便不看你爹,也该回来看看蝠爷,你有种,有种啊哈哈!”
“莫说这,朝云暮雨楼,你又不是没有去过。”慕容公子笑道:“一月你去一回。三年三十六回,不是么?”
“是是是,是是是!”蝠爷还在笑着,声音有些嘶哑:“我就回回去,回回见不着,你好,你好,哈哈,好你个小王八……”
“你是回回去,我是回回见。”慕容公子笑叹一声,道:“蝠爷,这就够了。”
“呸!”是这样的,蝠爷知道:“我呸!”这就够了,已然足够:“莫叫蝠爷,我呸呸呸!”
慕容公子又是一笑,这一次没有还嘴。
看样子,这福爷与慕容公子的感情,绝对不亚于亲爷爷和亲孙子的感情,莫非福爷也姓于?
“莫非是他,亲地爷爷?”方小侯爷,如是想道。
“你是哪个?你谁啊你?”说过,蝠爷可以听见人的心声:“人模狗样的,莫非你是小王八生的,小王八蛋?”
“啊?”方小侯爷猝不及防,吓了一跳:“我靠!你个老王,呃——”
这老头儿,甚是没有礼貌,但有慕容公子在侧,方小侯爷及时打住:“小子方殷,给福爷拜年来了,祝福爷多福多寿,寿比天齐,活一万年。”
蝠爷大怒:“小王八蛋!滚犊子去!”
“哈哈哈哈哈!”慕容公子大笑:“哈哈哈哈哈!”
“一般,一般!”方道士这个人,就像是一阵春风,走到哪里吹到哪里,将欢乐祥和的气氛带到哪里:“尽交些个狐朋狗友,没有一个好东西!”
但这里是,相府。
小慕容总算是回来了,蝠爷当然高兴得要死,和他斗上几句嘴,就是蝠爷活着最大的乐趣。
然而相府不同,进了于家,没有人会再有开玩笑的心情。
进门的时候,方殷看到福爷抱了抱慕容公子,两个人互相看过一眼,各自叹了口气。
相府很大。
前院宽敞气派,假山水池亭台,四下也有灯笼,一律雪白颜色。
荧荧的白,幽幽的白,衬得灰梁黑瓦,别无二种颜色。
相对而言,方府就像是一个火柴盒。
其间有人,有人在走,静悄悄地,没有一个人说话,没有一个人。
就像是一个默片,黑白无声世界,置身其间有一种梦游的感觉,究竟是谁在梦游?
“咳!咳!咳咳!”这是方殷在咳,这就已经,有些抵受不住了。
一户人家,无论如何,不应该是这个样子。
莫说这是,三十年夜。
穿过正厅,行进一院又一院,左拐,右拐,到了。
是一间屋,隐约烛火。
慕容公子立在门前,当先而立,这一次方殷是做不来的:“相爷。”
蝠爷叫门,是叫相爷。
语落,死寂。
“禀相爷,忠勇侯之子,方殷方纪之前来拜见。”必须这样说,公子不能提:“相爷您看——”
半晌。
“知道了。”就一句,三个字,平平淡淡,古井不波。
完了。
知道了,就是知道了,没别的了。
这一道门,原本方殷就是进不去的,你来拜见人家未必接见,甚么侯之甚么子也是一样的。
蝠爷又叹一口气,却也无声无息,只摇头,示意——
慕容公子视若不见,身形笔直立在门前,处于完全静止的状态。
“咳!”方殷清咳一声,深施一礼,恭声说道:“小子方殷,拜见世伯,今日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