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卯丁这人最经不住撩拨,昨日他不在,我没人可戏弄,早已憋了一肚子邪火。
“寅见师兄……跟你这么说的?”卯丁脸上神气有些古怪。
“呃,难道不是?”
卯丁笑一下。“既然师兄那么说,就算是吧。”
我白眼之。这人说话,总是没个逻辑。
以你这样资质,还给我搞神秘?
我用筷子打他脑袋一下。“说,到底怎么了?”
卯丁笑得益发狗腿。“我们不说这个,琼安,你可知道,今日山上新来了一个师弟,你再也想不到他是谁!”
我看他一脸得意,有些不爽。
“是谁?”
卯丁兴奋地说:“这人是鲲鹏神君的公子,单字名坤。整个五山仙界,谁不知道坤少大名啊,想不到如今居然做了我们的师弟。”
“鲲鹏神君?”我看他满面红光,忍不住用筷子戳两下。“我说,如果他这么拉风,肯定不会是你师弟!还没摸过石头呢吧?”
卯丁若有所思地点头。“也是,鲲鹏神君的公子,仙根厚重,哪能跟我们比。”
“这个什么鲲鹏神君,又是什么来头?”
卯丁张了张嘴,最后又合上。想来他已经习惯了我的孤陋寡闻。
十日国长留山白帝少昊之下,有三大神君。
鲲鹏,英招,开明。
鲲鹏善法,英招能算,开明长于战。
此三人法力高强,是十日国柱鼎,与黑齿国四尊者:祸斗,白泽,飞镰和肥遗并称乞罗七霸。
鲲鹏的公子坤今年刚满五百岁。此前一直晃荡游乐,今年庆生后,突然说要重新寻个地界修炼,就挑了招摇山。
这公子据卯丁说仙力过人,而且姿仪甚美,文采风流。
乃仙界新一辈少年子弟中第一引人瞩目的人才。
我听着卯丁滔滔不绝的溢美之辞,无端来火。
“行了行了,你见过真人没有啊,是不是真像你说得那么好?”
卯丁双眼亮晶晶的。“其实,那日他进山的时候,我偷偷见过。真正神君子弟,好大排场,送学的祥云有五朵之多,光行李就装了三十个箱子。”
我撇撇嘴,心里越发不是滋味。
“坤公子从云上下来的时候,冲大家笑了一下。估计多半师兄弟都跟我一样被笑晕了,真正是风度翩翩啊。”他说到这里感叹一声,又神秘兮兮地说,“琼安你不知道,这公子坤虽则只有五百岁,可是仙界出了名的花花太岁,脚下芳心无数啊!”
“琼安啊,你说同是招摇山的弟子,人跟人,差别怎么就那么大呢?”
我点头称是。卯丁啊,你说得太对了。
果然,一个有钱有势,长得又标致的富家子弟,就是我琼安这辈子,最最讨厌的生物。
这个公子坤,每一点,都合上了。
卯丁擦擦口水,还待再说什么,我终于不耐烦地打断了他。
“好了好了,来了这么多时,你也该回去了。”
卯丁点点头。“是该回去了,”走之前又留下一句:“琼安,没几日了,我等你出来啊。”
是啊,没几日了。
我只是不说,但一样一天天掰着手指数。
多少天?137个日子。
足足那么多天,我不曾见过子卿。
子卿,为什么连梦里,都不肯来看我。
过了几日,卯丁上山的时候脸就兴奋地扬着。
“子字辈,琼安,子字辈!”
据说公子坤摸仙根石当日,整个望仙涧红霞遍谷。嘲风殿下当即下令:鲲鹏神君之后坤少,为招摇山子字辈弟子,赐名号子坤。
这之后,卯丁每日的八卦,十个里面有八个是关于子坤师兄的。
子坤师兄如何风采宜人,如何高洁无尘,如何在某某课上大出风头,如何学某某仙法一蹴而就,听得我两耳都起了老茧,然屡禁不止,我也就随他说去。
如此这般,眼看再过十日,我就可以出思过崖了。
因为有些压抑的兴奋,要吃了半碗饭,才发现这日的卯丁,有些沉默。
而且,“卯丁?”我瞥他一眼,“怎么今日没听你提起你的子坤师兄?”
他身子僵了一下,有些勉强地说,“是么,我还以为你不爱听他的事……”
“我以前也不爱听,”见他如此,我倒有些在意起来,“你不照样说得欢实。”
别扭半日,我终于发现,卯丁今日,一直只拿左边脸对着我。
“咦?卯丁,”我故意说,“你左边脚上是什么东西?”
我从来不是个爱大惊小怪的人,所以卯丁轻易就上当了。
一侧脸的功夫,虽然他迅速醒起什么,转过了头,已经足够我看分明。
我一手捏住他的下巴,声音冰冷。
“谁干的?”
“没谁……”卯丁试图挣脱我的手,“是我自己不小心……”
“放屁!”我手下捏得更紧,都有些微颤抖。“说,是谁?”
卯丁沉默。
肿成方形的半边下巴,绝对是被人打脱臼后又再加了几下狠踢的效果。
我想这招摇山上,没人比我更清楚,各种皮肉战后的伤口情状。
“是谁?”我的声音不但冷,还有几分哑。
“真的没谁。”卯丁艰难地说出几个字,带着哭腔。
跟我玩嘴硬?我冷笑一声,放开他。“是吗?你自己摔的啊,那下次小心些。”
卯丁胡乱点头,肩膀都抽搐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方松开攒紧的手。
指甲多日未修剪,刚才这一握,就在掌心留下几道血痕。
第二日,第三日,卯丁脸上和身上不停添加新伤。
至此,他也不再费力掩饰伤口。
那些伤,表面看着都不重,也不损到筋骨,但绝对让你疼痛难耐。
下手这人,深谙打架之道。
我看着卯丁的脸笑一下,还有人,跟我琼安一样狠呢。
卯丁看着我这个笑,打了个哆嗦。
“琼安啊,你这样子,实在有些糁人。”
我笑得更温柔:“我长这个样子,什么时候也不能可人。”
下崖期限前三日,午时出现在洞口的人,是寅见。
“琼安,”他看着我,有些为难,“今日卯丁他……有些公务来不了。”
我笑了一下。“知道了,寅见师兄。”
我笑着吃了饭,笑着收拾了碗筷递给他。
他一直看着我,欲言又止的样子。最后,到底没说什么。
只在下山前,深深看我一眼,叹了口气,走了。
他看出来了吧。
我摊开手。连寅见都看出来了,我自己,又如何还能忍下去?
是晚天一擦黑,我就蹿出了思过洞。
月黑风高,瞿罗飘香。
我深吸一口气,如果出来了,可能熬得那么久的那些日子,都白瞎了。
但是,我必须去。
正要爬上崖顶,突然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
“都这个时候了,你完全可以回房了。”
是迷谷。
他在跟谁说话?
不知道为什么,我一颗心,不由提了起来。
“你这样又是何苦?”
迷谷沉吟半日,又说,“虽则你以前也总有上崖思过的时候,但哪有最近几月这样频繁。”
是谁?谁跟我一样,没事就来思过?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作者:话说,这好像是冠心病……
“有几次,我看你分明是故意犯事。就算公子坤那群人嚣张一些,按你平日的脾性,哪会替别人出头?你跟卯丁,什么时候又有了交情?”
公子坤?卯丁?
我屏住呼吸,手不由攒紧。
“你不会是,为了那小子吧?”迷谷的声音压低了,有些迟疑,又带点烦躁。
那小子?又是谁?
“是因为那小子在这里思过?”迷谷冷冷道,“所以你隔两日就犯些事来这里陪他站着?”
那小子也在思过?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小子,莫非是我?
那这个人……
“是不是这样?”迷谷问,吐出一直在我心里翻滚又不敢妄想的名字。“子卿?”
是不是这样,子卿?
我闭上眼睛,往山石上靠去。
腿有些软,心有些酸胀。
“是。”那魂牵梦萦的声音干脆地响起。“我是想陪他。”
我站在崖下,想着几步之遥的头顶,站着我的子卿。
这一百多个日子,原来他一直站在离我那么近的地方陪我。
这一瞬间的幸福,没顶而下,完全无力承载。
手抓在胸口,几乎无法呼吸。
作者有话要说:我又厚道了……
下个客户端下了十几个小时,居然只有半拉……您就忽悠吧~
教训
听得迷谷远去,我吸口气,蹿上思过崖顶。
子卿就这样站在那里。
明月如霜,松间闲照,谁家白衣年少。
我在他面前五步,停下。
他静静地看着我,那眼黑夜幽深,耀如星辰。
我心潮起伏,却不知道说什么,半晌,笑了一声。
越想越觉得占了天大的便宜。
那笑止都止不住,从身体各处钻出来,直笑得弯下腰去。
“就有这样的疯子……”子卿终于忍不住,半冷淡半好笑地嘲讽一句。
我听了更是好笑,“哎呦哎呦”地揉起了肚子。
“你知不知道你笑的样子很难看。”子卿加一句。
“嗯。”我点头,还是笑。
“大半夜跑上来做什么,你好像应该还在思过吧?”子卿,原来你也有啰嗦的时候。
我上前,拉过他一个手。“走,陪我去一个地方。”
子卿比卯丁好的地方,就在于他不需要多余的解释,也不爱问那么多为什么。
只是让我牵着手,让我带着走。
夜风清凉拂面。多日困在洞里,难得撒欢跑几步,手里握的,又是心上念念人的手,只要回头,随时可见他的琼鼻玉面,心里无限满足。
“子卿!”
“嗯。”
“子卿!”
“嗯?”
“子卿!”
“……你烦不烦?”
他挑起眉毛,歪着脑袋瞪我一眼。
真是可爱。我抓紧了他试图挣脱的手掌;嘴只是合不上。
“我真是高兴。”
在洞里没机会试验,只知道自己身子变轻了,现在运气跑将起来,才发现速度很是惊人。
一时兴起,索性使尽全力奔跑。
子卿有些诧异地看我一眼,也没说什么,只是跟着跑,气色始终如一。
我心里暗赞。这小子,瘸归瘸,身体技能真是没说的。
没一会,我们就站在后山弟子厢房前的空地上。
这地界迎着山凹处,夜风阵阵,吹得我跟子卿身上袍子猎猎作响。
我看着那密密麻麻层峦叠嶂般的房子,微微皱起眉头,许久没有出声。
子卿也只是默默站在我身侧,不言不问。
半晌。我轻轻叫了一声。
“子卿。”
“哦?”
“丁级弟子厢房西二行左数第三间,怎么走?”
子卿身子一僵,慢慢转过头,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你跟这站了半日,只是因为不认路?”
我点头,充满企盼地看着他。“子卿,我只有靠你了。”
子卿愣了一秒,突然喷笑。“阿丑,你总是这样有意思。”
我看着他笑得流出了口水,看着他直起身子收了笑,然后变回那张小冷脸。
“我也不认路。”
点点头,我就知道。
找了最近一间厢房,推一下,门是锁着的。
冲子卿招手,他有些狐疑地靠近,我伸手从他脑袋上拔下固发的簪子。
“借用一下。”
子卿瞪我一眼,冲我比了比拳头。
(作者:果然子卿还是很活泼的么……)
我忍住笑,拿簪子在门锁那只一拨,“咔”的一下,锁应声而开。
悄然进屋,里面人睡得正沉,完全没有察觉。
一大一小两个呼噜声此起彼伏。
我随手抓起一个,在他惊醒瞬间给了他脖颈侧面一下,立时人又晕了。
把人拎出房,正见子卿站在门口,一脸故作淡然。
小样,明明开始崇拜我了吧。
努嘴,示意他闪到一边,我站在那人身后,掐住他两边太阳穴,一用力,此人“啊”的一声,瞿然醒转。
我的手放在他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