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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你就是我的大局。
如今这符碎了,一如我们之间的困局。
他站起身子,握着那破碎鳞片的手紧捏成拳,几绺鲜红顺着苍白指缝滴落。
“它救了你命,却为我所碎,你说我是该欢喜,还是生气?”
我咬牙不语,只是执拗地站在少昊面前。
“砰”的一声,子卿突然一个趔趄,喷出一口淤血,右手战离立时戳地,方免于跌倒。
“子卿!”我忍不住几步跑上去,急急扶起他。
“你越来越不听话了。”身后传来腾腾无尽的杀意,玄黄的语气满是风雨,压抑着重重阴霾奔雷,不耐到了极致。“你竟是想杀了我么?睚眦?”
子卿对准的明明是少昊,他何出此言?我心带不解,回头看去,却见他双目冰晶迸裂,满头黑发张扬,一袭暗红色龙袍鼓风而荡,伸出右手只一晃,五指瞬间变长变利,覆盖细密青色龙鳞,竟幻化成一只龙爪模样。
“不乖的小孩子,我是懒得照看的。”
玄黄出语如腊月冰棱,那爪携暴风雪一般气势,冲子卿拍去。
“不要!”我想挡在他和子卿之间,却被两股力一起,高高扔上了半空。
子卿和少昊同时出手,一个将我凌空抓起,一个将我猛然推开。
人在半空,就见那爪直没入子卿身体,他煞白面上鸦眉紧皱,而手底没有丝毫犹豫,战离剑对准玄黄心口,直直刺去。
“不要!!”突然心头闪过极为恐慌的情绪,我骇然大叫,不知是为了子卿,还是为了玄黄。
玄黄见那剑刺来,本是不屑一顾的表情,然再没想到,战离仿佛披荆斩棘,一路洞穿他的身体,而子卿揉身压上,竟活活将他钉在青冥石制的地板上。
玄黄的眼里闪过极为疑惑和不敢置信的光芒。“这是……什么……武器?”
却见战离一入他体,赤焰褪尽,全身流转一道碧水光华,看在我眼里,端的是触目惊心的熟悉。
什么战离剑——“伏龙令!”我哑然道。
这是伏龙令。整个乞罗天下,哪里来第二件武器,可以伤得骊渊的龙神之躯?
怪不得那日我一拿到手,就心生厌弃,原来竟是它。
想必是那年轩辕台上落下,没入了流沙谷。
而我又巴巴地陪着子卿,不远万里,费心去取来。
莫非这,就是所谓的天道循环?
我一阵莫名的心浮气躁,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十分不对劲。
玄黄看了眼那令,再看看他身上已然呆滞的子卿,嘴角抽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突然狂喷一口鲜血,昏厥过去。
我心中猛然一跳,与此同时,身后传来一声闷响,回头,却见少昊颓然倒地,而嘴角漫血,面如金纸。这一下当真是魂飞天外。
“骊渊!”我大叫一声,赶紧俯低抱起他。“骊渊!”
他睁开眼,浅浅眼波如水。两手揽低我身子,嘴唇贴着我耳廓,轻声吐息。
“小羲,我仍是不怪你,你也莫要怪睚眦。”
我身子抖如风中落叶。“你他妈的说什么?什么不怪我,真不吉利!”
我听不懂,也不要懂。
“小羲,”他眼色转深,“我以前不认你,一来我不全是骊渊,二来,我总是自私地想多看看你。认了你,我的天命也就到头了。”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我烦躁恐慌得直想打他一顿,不由大吼道:“别说了!”
“小羲,”他眼角又弯起,嘴微微噘着,那般性感,“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爱你……”
爷爷的,真是年纪大了,你当然说过。你当时说完,就被我捅了个透,所以我实在很怕听你再说一遍,别再说了!我咬着嘴唇,只不让泪水落下。
而此时一股青烟突然自他身上漫出,少昊整个人渐渐变得轻软,变得透明,渐渐在我怀里,变得不可捉摸。“小羲——”他最后唤了我一声。
然后就这么眼睁睁的,在我面前散了个干净。
一些些痕迹,都不曾留下。
我惶惶然抱着一团空气,张着嘴,只是不能相信。
“怎么了,这是怎么了?我肯定是在做梦?”我盯着苍白伫立的子卿。“你说这是怎么了?你知道这是怎么了?我是在做梦对吧?在做梦?”
我托着那团勿须有的物事,两个手不敢有分毫动作。只怕伤到了骊渊。
“嘘……骊渊,小羲乖了,小羲不骂人,你赶紧出来吧,别玩了!”
我真是着急了,这人怎么可以开这种玩笑?
“是焉非焉,善哉恶哉?万事皆有因,比比皆为果。”
一个人平平念着佛偈,缓步踏入厅堂。
“师傅!师傅!”我一见他面,仿佛见到了救命的菩萨。“师傅,广日上仙,快来帮我看看骊渊,他究竟是怎么了?”
祝余瞟我一眼,深深叹口气。
“当年你跌落轩辕台,昊帝为保你本体不失,吐出元丹摩尼珠护着你。他本已为伏龙令所伤,这一下又去了一半元神,立时神识碎裂,失去八成功力,身子不能承受,分裂成两人。一个继承了他所有感情和记忆,就是少昊;另一个,继承了他剩余的大部分力量,正是玄黄。两人复原后,各自占山建国,而骊渊原先的九子,因理念所化,分从二主,这就是十日和黑齿的来源。”
他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缓缓道:“玄黄少昊,本属一体,一灭俱灭。睚眦用伏龙令伤了玄黄,少昊自是感同身受,他本已受伤不轻,这一下烟消云散,却是再也回不来了。”
我听到这里,只觉天旋地转,上去就给了他一耳光。“你胡说!”
祝余苦笑一下,“啵”一声吐出一颗带血的牙齿。“殿下,你这急脾气,总改不了,我剩的牙本来就不多了。”
我想着他一路诓我和子卿去取这战离剑,一路护着我,不过是为了现在这一刻。不由也跟着笑道:“你成心的,你早有预谋,臭老头,我便打落你满嘴牙,也是不够。”
手中空空,心底更是空空,仿佛开了个大洞,阵阵寒风乱舞。
“我不怪你骗我那么久,你只告诉我,骊渊在哪里?”说到后来,嗓子已带了哭音。
祝余摇摇头。“我们看不透放不下的,不过是一个执念。”他踱着步子,“如今我的执念已了,殿下,现在就替你解了你的执念。”走到我身后,伸手在背上几处穴位戳了数下,注入白光。
我顿觉一阵翻江倒海,一记狂呕,竟吐出一腔碧水,而其中一粒滴溜溜的白色药丸,滚个不息。
祝余手指遥点,那药丸冉冉升至空中。
“殿下可记得,这是什么?”
“当年混元善算,早知他日灭昆仑者,乃是你自甘渊涧释放的昊龙骊渊,你与他彼时恩怨纠缠,却并未完结,万年之后,骊渊有一子会持令弑父,卦象显示,有火神助之。殿下,这火神就是你,而这弑父的龙子,正是睚眦。”
我呆呆听着,呆呆看向那泥塑一般漠然挺立的少年。手持战离,面白若纸,胸前伤处映血重重,衬着黑色衣襟,暗若凉夜。见我看向他,点漆双目无波无澜地回看。
仿佛这故事里的人,并非自己。
“混元以自身一半仙力,蒙蔽了你的记忆,另一半仙力,制成了这个执念丸,嘱咐我一定要喂你吃下。这粒执念丸,可使吞食者对那弑父的龙子产生不可遏抑的爱慕之情。当年你一见子卿,即刻心生眷恋,就是这个缘故。”
我身子一震,看向子卿的眼迷离起来,而他的墨黑瞳仁里,似乎也闪过一丝颤意。
居然是这样么?我对子卿的痴恋,居然是这般可笑的一种缘起。
由这样的执念,开始的这一段畸恋,却纠缠至此。
如果我是活该,那子卿又有何辜?
祝余手指遥点,那药丸在空中碎裂。
“七殿下聪颖过人,唯独性情过于炽烈,于情一字甚是执着,混元唯恐药力不够,方才以身化丸,若是常人吃了,遇到那命定之人,怕不变成花痴……”
我不由嘿嘿笑了起来,那时候的琼安对子卿,又何尝不是一个花痴。
子卿回看我的眼里,竟漫过一丝温柔之意。
嘴角笑意未散,心中却是抽痛。
祝余也跟着苦笑,旋即又是一声喟叹。“却没成想你对骊渊的执念如此之深,每见到他就乱了分寸,差一点坏了混元的安排。”语毕深深看着我,“你果然是你娘亲的孩子,本心难违。按照原先的算法,应是你和睚眦,一起灭了龙神,如今虽则过程有误,结局终究还是合了预言。”
我轻轻敲着脑袋。原以为自己不过是个妄人,却原来是被牵了线的偶人。
这万年多的辰光,竟是在出演他人排好的戏?
何其荒谬。只可怜同我配戏这人。
我与子卿,不晓得谁更像个笑话。
祝余看着我,眼里是淡淡的悲悯。“殿下,其实所谓种族天下,我一早不放在心上。我放不下的,只是混元湮灭了自己,硬交托给我的使命。这事对你,着实是亏欠,如今一切已了,你便一把火烧了我,我也是无怨。”说完闭上了双眼。
我低头看向手心,原先禁锢手腕的红线已然消失。想是因为下术的玄黄昏迷了之故。
只是要我举火去烧谁?我扯扯嘴角,只觉从心底泛上无尽的疲累。
便是要烧,也是烧我自己。
我走过去,抱起躺在地上的玄黄。
少昊既逝,这已是骊渊留给我的仅有。
我伏羲几世人,受尽天命纠缠,这一次,一定要陪在骊渊身边,他死我也不再苟活。
至于子卿,我默默看着这陌生又熟悉的少年。那些年招摇山上结伴同学,望仙涧里朝夕相对,一幕幕一点点尽在眼前。
心里仍有悸动阵阵,却不知是药丸的剩余作用,还是经过这一世的纠缠,在看不见的地方,我竟也动了真情。只是现在,我无暇分辨,也无力分辨。
我抱紧玄黄,默默念起口诀。
熊熊幽冥,迢迢来袭。
天魔地鬼,六界轮回;
彼之判决,尔之死期。
焚身以火,唤我琉璃!
身周瞬间燃满白色火焰。我在火光里,方觉出一点宁静安慰。
轻轻吻了下玄黄的额角。“骊渊,我们总是在一起的。”
火势渐盛,我看见祝余慢慢闭上了眼睛。
他不曾拦我,也许是知晓拦不住。
我再看向另一个人,他双眸闪烁似星。我对着他的眼,不由绽开一笑。
子卿,让我的负心贰意,随这火化了,还你一身清白。
我却再没料到,他就这样直愣愣地走进来,抓起我的手,就往外拖。
“你做什么?快出去!”
这冥界琉璃,唤出的是地狱深处真火,即便龙神之躯,也是禁受不住的。
“要么一起活,要么一起死。”他的手脚,乍起无数燎泡,可那对眼,始终冷静无波。
我就知道,他是认真的。
子卿,你为什么总是这般死心眼?
而我,哪一次,也拗不过你。
罢了,我叹口气,闭上眼,收了诀。
“阿丑,你不要死,你陪着我,好不好?”子卿蹲在我面前,神色仍是天真。
自看到少昊在我面前消散,我以为自己的心不会再有知觉。祝余的故事那般曲折,我也不过是泛泛听了。如今子卿随意的一句话,却叫我已经麻木的心阵阵抽搐。
我说,子卿,我不再是你的阿丑,我对你的执念,早已吐了出去,碎得干净,你也看到了。
你我之间不过是场误会。就连你以为我爱吃烤鱼,也一样是误会。
我最讨厌吃烤鱼,当日在梦里提起,不过是因为骊渊给我烤过,你还不明白么?
他捧着我的脸。你看着我说,你为什么要流眼泪?
我泪如雨下,却更不想看他。
你走吧,你如此惊采绝艳的一身本事,莫要浪费了。
白白被我拖下水,白白陪我做这场戏,还嫌不够么?
我伏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