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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人伏在我耳畔,低声道:“你莫怕,我奉命来救你。”
我放心下来,扶着他的手吃力地站起来。就在此时,锦袍公子仿佛想起什么一般,猛地回过头,目光炯炯地问黑衣人:“你刚才说——赵起把人救走了?!”
我恍然大悟。如果是锦袍公子的人,为什么会用“救”而不用“掳”这个字?
黑衣人自知失言,没有答话,胳膊一紧,夹着我滕然而起。锦袍公子容色冰冷,纵身跃起,眼看就要抓住我的脚踝。
银光一闪,一条血线扬起。
紧要关头,黑衣人袖中放出一枚袖箭,刺入锦袍公子的肩膀。
黑衣人带着我跃出老远,锦袍公子的追兵依然穷追不舍。无数利箭夹带着呼呼的风朝我们飞来。其中一根箭羽贯穿了我的腿骨。
我惨叫一声,回头时看到锦袍公子骑着一匹马向我冲过来,墨发散在风中,一双如炬目光如利剑般,快要将人刺穿。
为什么,为什么要追杀我?
我究竟做了什么?
剧痛之下,我晕了过去。
这段血腥的记忆,一直盘旋在我的梦境,挥之不去。冷酷的少年如一只恶鬼,时常出现在我的梦里。很多次,我都在暗夜中尖叫着醒来,浑身大汗淋漓。
只求我和他之间有碧落之高,天涯之远,黄泉之隔,银汉之遥!
此生,再不相见!
【第一章】流年簌千里绮梦遥
九年后。
洛府。
窗外鸟声啁啾,天光清亮。透过茜红纱往外看去,早凋的春花七零八落地铺了院子一地。
真是一番破败的景象。
洛家早年落难,平反之后的光景就大不如从前。如今的洛家,不过是一个空壳子罢了。
“小姐,不,公主……宫里的大公公送来了皇上御赐的婚服和凤冠。”婢女花庐走进来,对我道。
婚服……
这么说,很快我就要远嫁南诏了。
我有些烦闷,挥了挥手道:“我有些不适,你出去替我应下便是。”
花庐担忧地看了我一眼,默默退了出去。
手里原本正绣着一朵牡丹花,被大公公这么一搅合,再看到窗外这番凋敝光景也不由得来了气,所幸将绣花针刺在绣布上,将绷架推到一边去。
侧身的青玉案上置着一个瓷瓶,瓶中的桃花谢了不少,绿肥红瘦。我伏在案上,将头深深地埋入臂弯。
哥哥很快就要回来了,不知道他会怎样对我?是愤怒,失望,还是不甘心?
门哗啦一声被踢开。
咚的一声,一只乌木盒子被重重地置在木案上。力道之大,竟将案面砸出几道细小的裂痕。
哥哥站在眼前,怒容满面:“洛溪云!”
我敛容看他,冷道:“何事?”
他气结,拳头重重地砸在案上。那几道裂痕又扩大了些。
我笑了,从袖中掏出宝册,一点一点展了开来:“哥哥,你为何动怒?皇上已经将我册封为正三品的沐清公主了。”
他看着宝册,又看了看我身上天青色的朝服,怒极反笑:“那你可知道你这个公主头衔是干什么用的?”
我淡然道:“三日后,我就要作为襄吴国长公主,去南诏和亲了。”
三个月前,襄吴国在徐州被南诏国一举歼灭四十万人,夺去了上百个城池,眼看都城上安就要不保,于是一夜之间,襄吴国派出了几十个使者出使南诏,这才和南诏国签订了停战和约。
和约的内容屈辱无比,黄金还在其次,除了杀掉在战争中无比英勇的上将军赵起,将首级奉上,还要让襄吴国派出两名公主去做南诏君王的妃子。
襄吴国只有一位公主。为了不违反和约,皇帝只好下诏,要求挑出一名贵族女子临时封为公主,一起送往南诏。
哥哥眼睛通红,如一头猛兽:“你可知道,皇上下诏的时候,宗室、门阀、朝臣、望族一概退避三舍,生怕将自家的女儿给挑了去?”
“我知道,没有人想去和亲!”我苦笑了一声,“襄吴国在三十九年前、十九年前也有向西北的楼兰、匈奴派送过和亲公主,但那时国力强盛,和亲的性质更倾向于联盟,哪里像这次的和亲,是这样懦弱的一种妥协?”
“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站出来,说你想被册封公主,去南诏和亲?”这句话几乎是被哥哥吼了出来。
我只觉满心无力,哀声道:“我这样做,是为了重振洛家!你看看那些权贵,哪一个像我们洛家这么窝囊?”
九年前,因为朝堂上有奸臣弹劾,洛家上下获罪,我也因此流落街头,九死一生。后来洛家虽然平反了冤屈,但是地位大不如从前。
自我主动要求和亲之后,一夕之间,皇恩浩荡。父亲因为九年前便已亡故,被追封为晋侯。远在静云寺的母亲,被加封为晋国夫人。叔父官升两级,拜御史大夫,而哥哥则从一名默默无闻的领军头目,连升三级,一跃升为将虞候。
我甘愿牺牲此生,让洛家重振家风。
哥哥愣住,半晌才道:“你竟然这样想。”
他眼神空茫,缓缓地坐下:“溪云,我本以为我洛鹤轩是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没想到却要靠女人才能飞黄腾达……多可笑!”
洛家靠女人求荣,可襄吴国不也是靠女人保全吗?
除了哥哥,没人觉得这是一件可笑的事。
哥哥眉眼中流露出戚色和不忍。他将那只乌木盒子打开,取出一个锦包,一层一层地地揭开,露出一根羊脂白玉梳。
“娘因为早已出家,遁入空门,不便来看你,所以托我将嫁妆带给你。”
我怔在原地,犹豫地接过玉梳,指尖触碰到梳身时,一片冰凉从指头传到心里。
直到这一刻,隐忍的心才开始痛起来。
天染浓墨,夜风习习。
我握着母亲送我的羊脂玉梳,用披风裹紧身体,还是觉得冷。
抬眼望向四周,暮色沉沉地笼在大地,树阴楼影隐在夜色中,好似一只伺机而发的猛兽。
和亲队伍由哥哥护送,一路上马不停蹄,十几日过去,安车的车队进入了南诏的国境。
九年前,我曾在这片土地上流离失所,九死一生。没想到九年前,我会以公主的头衔嫁入这片土地上最华丽的囚笼里。
也许,南诏国于我当真是一个魔咒,将我的一生紧紧锁住。
“公主,安康城外的驿站到了。”花庐轻声道。她是我的婢女,一路上陪我聊天解闷,忠心耿耿。
我拉回思绪,紧了紧身上的粉底攒花荷叶缎裙,略微叹了一口气,勉力支起身子,吩咐道:“那停车吧,扶我下车。”
我整理好衣服,掀开车帘走出,抬头望见安康城如一只沉默的野兽伫立在远方。头顶上方天光昏暗,光景肃杀,垂天乌云朝大地压来,仿佛要轧断最后一线天光,将整个尘世拉入虚无。
侍女紫砂早置好踏凳,扶玉德公主下了车驾。
玉德公主名为赫连明瑟。虽然我已册封为公主,和她平起平坐,但礼数还是不能少的。我朝玉德公主敛衽一拜,膝盖未弯下去,身子已被她扶起。
“你就是洛溪云吧,以后你我姐妹相称,无须多礼。”扶着我胳膊的那双手,纤细素白。
我抬头看明瑟,一张稚气未脱的清水脸盘儿,剪剪双睫如一双浓黑的蝶翅,惹人怜爱。
风丝扫过安车四角上的铃铛,叮铃的响声一片,又暧昧地拂起她鹅黄蜀绢制成的广袖,把她清瘦的身影衬得轻盈无比,仿若一不留神就会随风而去。
她是当朝如妃所出,原本很受皇帝宠爱。谁想到国将不国,往昔备受宠爱的公主,却要嫁给一个杀戮自己无数国人的帝王。
“姐姐,安车行得这么快,明日我们就要进安康城了。”明瑟忧心忡忡。
我喃喃道:“是,进了安康,就再也出不来了。”
安康城是南诏都城,哥哥领着兵马,不便久留,翌日便回国复命,带走了大半的襄吴国士兵。
驿馆距安康城不是很远,安车只要行一个时辰便能抵达。明瑟越来越不安,干脆带着紫砂与我同车。
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说了些以前听来的奇闻异事,她这才噗嗤笑了出来,算是和我彻底熟识了。
“姐姐,你不知道,宫里头的人都闷闷的,平日见了我不是害怕就是逢迎,像你这样的人太少了,”她笑呵呵的样子明丽动人,开心地握住我的手说,“前几日舟车劳顿,我身子有些不适,就没有找姐姐叙话,姐姐莫怪明瑟。”
我忙低头道:“公主言重了!公主是千金之躯,溪云不过是一介臣女,是溪云没有觉察到公主身体有恙,怠慢了公主。”
“看看,又喊公主,生分了不是。”明瑟嗔笑,将我扶起来,吩咐紫砂道,“既然安车靠了驿站,你去将我车里煨着的紫泥糕和乌鸡汤端过来,午膳我就和溪云姐姐一起用了。”
她这般热情,我自然也不能落于人后,于是便吩咐旁边的花庐:“你也跟着紫砂姑娘去吧,别忘了从后车取些花茶来。”她应了一声,掀开帘子和紫砂下车去了。
四下无人,一片静默。明瑟换了一副萎靡的神态,幽幽地说:“姐姐,你知道我们此行,会有什么样的下场吗……”
我定住。
下场?这种屈辱的政治婚姻,下场无非是受人排挤,苟且偷生,抑或是沦为玩物,毫无尊严。
她见我不答,继续道:“其实和约上没有规定要运这么多的黄金珍宝的,但是父皇说,多带点过去吧,说不定南诏帝会龙颜大悦,也省得你在那边日子拮据……我以为真的是一点,谁知竟多了这么多车黄金。”
尽管皇帝将自己的女儿推进火坑,但父爱总是掺不得假的。我安慰她道:“公主,莫要多想了,溪云会陪在你身边,无论……”
那些话被一阵突如其来的震荡所打断。车外传来一声凄厉的马嘶,原本停住的安车突然震荡颠簸,前行之后却又猛然停住,我和明瑟都来不及抓牢,身子向前一倾,重重地磕在车壁上。
我吃力地扶起身子,问明瑟道:“公主,还好吗?”
她略微摇头,顾不得回答我,往车外喊:“紫砂,紫砂!”车外却没有人答复,只听得有刀剑摩擦声,整齐的步伐传来,辨声音,应该是有士兵包围了安车。
难道南诏国毁约了,要拿我们当人质?我抬眸看明瑟早白了脸,估计也是料定此事不寻常。
这当口,一个威严的声音在车外响起:“奴婢安素,奉命前来接应公主,请两位公主稍安勿躁!”
【第二章】东风恶不作折腰人
我整理好衣服和头饰,定了定神,慢悠悠地掀开车帘一角,看见车下立着一位大约四十岁左右的老宫女,从服饰装扮上看,确实是个姑姑,便凉凉开口问:“有劳安素姑姑,姑姑奉旨前来,想必带了令牌吧。”
她冷冷地睨我:“怎么,公主还信不过奴婢?”
安素姑姑出言不逊,定有主子在后面撑腰的,只是我没想到,南诏国连虚与委蛇都懒得做。
我压住怒气,淡淡道:“本宫的意思是,我这手下的近侍足足有几十人,她们向来守规矩守惯了,没有看见令牌,她们信不信姑姑本宫可拿不准——所以姑姑不如拿出令牌来,大家都好办事。”
她听了,脸上白一阵红一阵,估计一口气憋在胸中,半晌才哼了一声,依旧没有拿令牌出来,扭身便离开。
我将车帘掀得大了一些,竟看到包围我们的都是执着刀枪的士兵。
明瑟坐在一边,微微生怒:“南诏国的宫人,都是如此目中无人吗?”说着,便要下车。
我一把拉住她的衣袖,道:“妹妹,万万不可。”
安车在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