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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了营地,我开口道:“汤青。”汤青低头回身,拱手问道:“小姐何事?”
我和他也算是出生入死过,然而那股默契突然消弭不见。我有些黯然,道:“你向将军通报一声,我回来了。”
他淡淡道:“是。”于是便转身离去。
华绫早将饭菜做好置在案上。我想起和汤青今日产生了罅隙,突然没有任何食欲。
“华绫,你家在哪里,为何会流落至此?”
华绫娟秀的面容上闪过一抹惊讶,抬眼看了看我,眼角有了泪意,却摇头不语。
她不愿说,我也不便问,只慨叹了一声,道:“华绫,我尽我所能让我身边每一个人安好幸福,可惜总不得愿偿。”
“小姐可想知道原因?”
华绫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她蓦然的一语,让我有些讶异。
我摇了摇头。她继续说道:“有一首诗说,‘至近至远东西,至深至浅清溪。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不知小姐可听过?”
“听过,对这首诗的意思也略知一二。”
“小姐只知其意,不解其深意。”
见我微微蹙眉,华绫淡然一笑,娓娓道来:“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是很微妙的,太远了不好,太近了也不好。小姐一味对别人好,可曾想过自己也掺杂在这些关系里,无法置身局外。既然做不了局外人,你又怎知你所做的一切就是不远不近,恰到好处?你怎知你的良苦用心,就是真的对他们好?”
我想起汤青,如果不是我起初事事对他好,又怎能让他遭受今日的挫败?还有明瑟,如果当初我没有阻止她邀宠,那么她如今是不是要快乐一点?
所谓情到浓时,恨不得赴汤蹈火。若是从一开始就隔岸观火,一个人单思单恋思,那种痛楚应该比焚身还要苦吧?
“华绫,你说得对,有些事,我的确做得太过。”我苦苦一笑,忽觉华绫那双眼睛通透练达,洞悉一切,不由问她:“华绫这么通理,定是出身大户人家。”
华绫垂眸,将自己藏在灯影里,道:“都过去了。”
每每提到她的家世,华绫都会流露出悲伤的神情。我牵了她的手道:“流年景长,这一段风景不好,但你怎知以后的风景还是不好?说不定苦尽甘来,就是锦绣年华。”
晶亮的泪光在她眼角一闪,被她抬手抹去。华绫哽声道:“小姐开导的是。华绫永远都记得小姐的救命之恩。若华绫真的做了军妓受辱,定不会苟且偷生。”
我默默地看着油灯里燃着的一豆火苗,在夜风里飘忽摇晃。
萧王的军队在三日后抵达了吴山关。和我事先料想的不同,这只虎狼之师丝毫没有展露出任何锋芒,而是黑压压地抵达了吴山关,静静地在关外安寨扎营。
我登上哨楼,淡淡道:“终于来了。”
风把哥哥的战袍扯了开来,飒飒地荡开。他负手而立,问我道:“你觉得萧王没有动作,正常吗?”
我道:“萧王一直认为凤螭在我们手中,对我们存了三分忌惮,才会如此低调。太正常不过了。”
哥哥以手握拳,放在唇边轻笑一声:“不如我们先把劝降书送去吧。既然来了,总不好不打招呼。”
步下哨楼时,有两个士兵抬着一具漆黑的棺材从面前走过。我望着乌沉沉的棺木,有些愕然。
胸中被什么东西压着,沉沉的,闷闷的,让我想问却不敢问。
“溪云,你没想错,这次我要抬棺上阵。”哥哥转头看我,目光坚毅。
我谎不择言:“哥哥,我们没必要和萧王死磕。我们可以撤退,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抬棺,这么不吉利,你为何要抬棺,为何!”
他再不看我,一步步走下台阶:“为国捐躯,死而后已,我洛鹤轩甘愿战死沙场。”
我的眼角遽然酸痛,眼前的视线一点点地模糊,最后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滂沱大雨。
哥哥……
我仰头望天,看银亮的雨线哗哗地从天而降。蓦然,一个念头如闪电般刺入脑海。
我要帮哥哥,一定要帮他!
“等等!”
我喊了一声,那两名抬棺的士兵停步,站在雨中默然看我。
我慢慢道:“多造几副棺材。”
哥哥睨了我一眼,问道:“多造几副,做什么用?”
我上前叩了叩棺木,看雨水在棺盖上开出一朵朵的水花,淡笑道:“多造几副,送给萧华胜那老贼。”
那两个士兵闻言,面面相觑地看着我。我没理他们,阔步走到埋锅造饭的帐篷下,对造饭士兵道:“今日造饭,多造五百人的份儿!”
除了汤青几个近身的士兵,还没人知道我的真实身份,都以为我是将军跟前的亲信。造饭士兵怔了一怔,目光移向我身侧的哥哥。
哥哥大为惊异,蹙眉轻声道:“溪云,别闹了。平时大家省着吃,都等着真刀真枪拼的时候才吃饱,眼下你多造五百人的份,太浪费军粮了。”
我从襟中掏出一个布袋,层层叠叠地展开,露出里面的一把黄沙,笑着对哥哥道:“放心,我有战无不胜的办法。”
【第十七章】残阳血 只身赴险境
军中很快就打造好了几副黑木棺材。我亲笔在棺材上写上萧华胜和几位统领的名字,落笔龙飞凤舞。
哥哥蹙眉道:“溪云,敌强我弱,敌多我少,萧军锋芒很盛,难得他因为忌惮凤螭一事而稍稍低敛,你这样激怒他,会不会……”
我丢了毛笔,拍了拍手,退后几步歪头看看棺木上的几个字,觉得帖得歪了,又上前正了一正。哥哥忍无可忍地道:“溪云!我才是主将,从今天起,你必须听我的!”
我回头看他,道:“我知道——可爹爹死后,母亲出家,一家人本来都疏散了,我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哥哥抬棺上阵。”
哥哥眸中原本怒火熊熊,听了这句话遽然失了锋锐。“你的打算是?”
“冲动急躁乃是兵家大忌,萧华胜战无不克,很容易着了此道。兵行诡道,我们就诈萧王一诈。”
哥哥摊开手中的布包,那个里面的黄沙,若有所思道:“其实你让士兵多造饭,又给我看黄沙的时候,我就猜到你要做什么了。”
“哦?”
他将黄沙攥人手中,让沙粒成线地从拳缝里落到地上:“你故意激怒萧华胜,就是想他产生速战速决的想法。这样一来,他势必会派人来烧我们的粮草——可是,那些粮草早被你换成了黄沙。”
我接道:“这样一来,萧华胜就以为真的捣毁了我们的粮草,他的信心膨胀,就会贸然出击,我们装作战败撤兵,也不会引他怀疑。”
哥哥勾了勾唇角:“溪云,你没有打过仗,不知道这其中曲折——吴山关西南的退路平坦开阔,只能包抄围歼,恐怕是一场恶战,占不了多少优势。这件事,你就别管了吧。”
我道:“谁说我要退往西南?”
他惊异道:“不退往西南,往东南退?那里地势更是开阔,不妥!”
我凑近他耳畔,低语了几句。哥哥面上一喜,道:“草坡?果真如此?”
我笃定地点点头。他仰头哈哈一笑道:“你这丫头,天天往外跑,总算没白费功夫!”
我心里踏实了七八分,便往帐外走了几步,朗声喊:“汤青!”
汤青敛眉应道:“汤青在此!”
我扬了扬手中的劝降书,对汤青道:“将这封劝降书放到棺材里,然后找一辆无人的马车拉着这几副棺材,驶到萧军的营地即可。”
他颇为意外,挑一挑眉,但还是恭敬地道:“属下这就去办。”
那封劝降书送去之后,再登哨楼,极目之处的萧军军营,似是涌动着一股杀气。
我知道,萧华胜见了劝降书和棺材,再是沉稳之人,也会被激得怒极攻心。
当天晚上,我躺在帐篷里,透过帐门一缝望着天幕疏星,默默地数着星子。时间流逝,眼皮沉重起来,我昏昏睡去。不知过了多久,我被冻醒了,才觉衾被竟只盖到腰部,上半身冰冷一片。
我把衾被拉到脖子下,正想继续睡,忽听黑暗中有什么声音。
很轻很轻,似是什么人的脚步声。
我蓦然紧张起来,用手肘去捣身侧睡着的华绫。她睡得很死,丝毫没有反应。
太反常了,平时我轻咳一声,她都会惊醒。
一股熟悉的香味涌入鼻中。我蓦然明白过来,那是和我制作的水迷烟一样的气味,是迷香!
我屏住呼吸,捏着鼻子踉跄起身,拿过案上的水壶,拎起来就往嘴里灌,想把药效减去一些。之前不当心吸入了一些迷药,让我此刻身子发软,根本口不能言,只得横臂一扫,将案上的瓷碗尽数扫到地上。
砰砰乒兵一阵碎响,却并没有引来巡逻的士兵。我体力不支倒在地上,忽见帐上四角通红一片,燃起了熊熊大火!
先用迷香,再施火计,好毒!
我伏在地上,咬牙对华绫道:“华绫,快起来,快起来啊……”
她躺在被褥中,一动不动。我抬头见帐子已经彻底燃起,灼热火浪扑来,一咬牙,将华绫身上的被子一把揪下。
被褥下,只滚出两个枕头。
我愣住。华绫什么时候逃了?
那个在我悲伤的时候,对我说“至近至远东西”的女子,在这样的危难关头,丢下我独自逃走了。
我没有时间思考这些了。浓烟卷着浪扑过来,呛得我一阵咳。帐内很多东西都着了火,忽忽地往上窜。帐外开始噪杂起来,有人往里面泼水,可是火势太猛,依然有很多东西带着火掉落下来。
皮肤被烫出了水泡,我只能忍了痛,拼了命地往帐外爬。蓦然,一道黑影窜了进来,一把将我拉起来:“小姐,走!”
我被揪到那人的背上,头一歪便昏了过去。
醒来时夜凉如水。
鼻子中似有万蚁噬咬,灼痛无比。我想开口说话,却流出了两行清泪。
一块湿布巾被递到手里,清亮的声音落下:“浓烟很呛鼻子,先用水擦一擦吧。”
我透过模糊的视线看过去,是汤青。他拍了拍我的肩膀,道:“小姐,没事了。洛将军带着兵去追探子去了,让我留下来照顾你。”
三三两两的士兵在附近打扫着残局。我想起火灾一事,心头一竦,找准了方向往原来帐子看去。我原先住的帐子只留一抹黑灰,地上焦黑一片。
“从火里将我救出来的人,是你?”我艰难地问。
汤青沉默地点点头,又道:“萧军夜里派了探子来,烧了我们的粮草。”
幸亏那些粮草早被我们换成了黄沙。我舒了一口气,忽想起华绫,心头一震,问汤青道:“见华绫没有?”
他面露恨意,一拳砸在地上:“那个奸细!”他恨声道:“我们和南诏有一次交战,双方都俘虏了一些人,华绫就是南诏军军妓。本以为她在南诏倍受欺凌,在这边受了小姐的好应该会知恩图报,没想到她是个白眼狼,竟然勾结外敌!”
我身上有些发冷,苦笑了一下,道:“华绫没有你说得这么不堪,其实她要害我很容易,将瓷碗摔碎了往我脖子上一抹就可以了。但她除了逃走,还将我的被子掀开,故意让我冻醒,其实也算是报答我了。”
汤青沉声道:“可她帮助萧军烧了军营西南的粮仓倒是真的!”
我失声道:“什么?”
西南的粮仓里,不是黄沙,是真真正正的粮食。
我心乱如麻,挣扎着起身。汤青忙按住我:“小姐别急,洛将军走时匆匆忙忙,知道小姐不会自个儿省心,就留了字条。”
我手指颤抖地展开字条,看到上面写了四个字——狡兔三窟,才觉得心里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西南的粮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