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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话太过突然,让我有些茫然,一时无话。江朝曦继续道:“朕寻到了玄铁宝藏,现在全国上下士气大振,南诏国威大增,你被封妃也是众望所归。”
我惊道:“玄铁宝藏……找到了?”
江朝曦道:“地图虽然和实际的地形有些模糊,但已经寻到……用凤螭打开密室,里面的确是玄铁矿。”
他从怀中掏出那柄玉梳,插入我的鬓发,望了一望,笑道:“好看,以后你就戴着吧。”
我道:“哪里能随便戴着,还是让臣妾妥善收着。”
他倒是没在意,道:“也罢,终归是你的东西,你怎么安置都行。”
我抬手将羊脂玉梳正了一正。羊脂玉特有的凉意,从指尖沁入体内。
想我洛家祖父当年,举着玄铁打造的兵器,征战南北,马革裹尸,金戈铁马万里如虎。敌军只要看到洛家军的军旗,就会闻风丧胆而逃。
如今洛家军的玄铁矿落入南诏之手,也算是振奋了南诏的国威。
他封我妃位,我该叩首谢恩了。
可是我心里总有个声音在提醒我,有什么事情不对劲。
恍惚间,母亲曾对我说过的话又响在耳畔:“溪云,这凤螭关乎我们洛家的一个重大秘密。守着秘密,会埋下祸患,可若毁了秘密,也同样朝夕不保。”
“溪云,我宁愿你生在普通的人家,再也不要沾染一丝一毫的富贵……”
蓦然,萧采女在雪地里跪行的惨状,生生撞进我脑中。我失声道:“皇上,臣妾不要封妃!”
江朝曦敛了笑,一瞬不瞬地盯着我。“怎么了?”
额上沁了一层冷汗。我抬手用锦帕拭去,强笑道:“臣妾……只是想到了母亲的训诫罢了。她曾嘱咐我不要将凤螭示人,不要探究凤螭的秘密。”
还有,她宁愿不要我沾染一丝一毫的富贵……
江朝曦的身体蓦然一僵,旋即又恢复了常态。
他道:“你想多了,封妃是势在必行的事情。”顿了一顿,又道,“后宫里得势的妃子,多多少少牵扯着朝堂上的事。有些事,朕也不得不为之。朕心里,其实只有你一个人的。”
得势的妃子……他在指明瑟吗?
我失了神:“臣妾的确多思了。”
有宫人进来,道:“皇上,贤主子,兰林宫的紫砂在外守候,说是容贵妃备下了晚膳,请皇上过去。”
细细的一声,让我的心不复平静。
江朝曦淡淡道:“知道了,下去吧。”
我抬眸看着江朝曦。他的这句回答,是应了去,还是不去?
他道:“溪云,朕明日再来看你。”
心猛然一沉。
我不动声色地福了:“恭送皇上。”
他点点头,提步走出宫室。外间早有宫人候着,为他整理衣冠,披上鹤氅。
“溪云,等着朕。”
他落在我耳畔的话,温软缱绻。我突然有些不舍,伸了手去扯,可是只一个犹豫之间,手扑了个空。江朝曦已经登上了轿辇,隐入轿帘之后。
我尴尬起来,忙收了手,却觉人群里有两道目光,大不敬地看着我。循去一看,竟是紫砂。她站在轿辇旁边,冷冷地睨着我,唇边挂着一抹嘲讽的笑。
是了。
紫砂自然是得意的,因为明瑟现在是后宫里一等一的宠妃了。
我站在风雪里,望着轿辇远去的方向,久久伫立。
“娘娘?”花庐从旁边急匆匆地走过来,“回宫吧。”
我点头,将手搭上她的手。她脸色一变,低呼:“娘娘,你的手!”
锦帕上的血如梅花点点。原来我方才想得太入神,无意中掰断了指甲。
我苦笑一声,将手指裹进锦帕,道:“不碍事,只是……有些心寒罢了!”
待回了宫,宫门关好,花庐才伏在我耳边道:“方才琼妃使人来送信,说要见主子一见。”
我心里一凛,沉思道:“不见。”
如今,琼妃被软禁,她的一举一动都牵扯太多耳目,我不可能毫无顾忌。
花庐依着我的意思回了,片刻后却又进来,神色古怪:“娘娘,那人说早料到娘娘不肯见,所以给琼妃带了一句话。”
我问:“什么话?”
她神色犹豫,吞吞吐吐地说:“她说……总有一天,你会帮她。”
“她有没有提及要我帮她什么?”
“没有。”
我盯着花庐道:“琼妃让人带的不止这一句吧?”
花庐脸一红,道:“娘娘英明。”
“你如实禀来。”
“琼妃还说,大祸将至,娘娘倒还坐得住。”
大祸?
我细细思忖,自从岳文武死后,和议的事情就搁浅下来,两国关系也变得微妙。得不到南诏的确切意图,襄吴便无意让哥哥班师回朝。
继续守城,也是哥哥的意愿。他应该不会有什么出格行动才是。
可琼妃口中的大祸,是别有所指,还是耸人听闻呢?
我垂眸沉思:“大祸将至……依你之见,琼妃是什么意思?”
花庐沉默了一会,道:“娘娘,琼妃难道是指,容贵妃突然得宠是娘娘之祸?容贵妃未免风头太盛了。”
我道:“你也觉得容贵妃得宠很奇怪?”
花庐目光一沉,缓缓地点了点头。
我叹了口气,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琼妃带给我的那句话,从头至尾透着股古怪。异样的感觉如一线草蛇,悄然爬上心头。
我推开窗子,只见外面夜幕降临,天染浓墨。
【第二十四章】解谜团 侠意走偏锋
一个月后,南诏终于有了和议动向。经过一番交涉,襄吴将青州献给了南诏,两国停战,天下太平。
哥哥也得了圣旨,任为雍州和徐州的军统领,继续驻守两州。所屯兵马因歇战事,均散于田间。
得了这个消息后,我松了一口气。洛家和襄吴都安好无恙。
又过了数月,新春过后又落了次薄雪,寒气便退了不少,失了以往的咄咄逼人。
我再不过问外间的事情,安安静静地呆在宫里。最近几日,江朝曦越来越喜欢来咏絮宫品茶,于是我每日收集晨露、筛水煮茶。青花墨瓯里散出的那一缕茶香,是我经年祈盼的静好。
“听闻太后近日病得不轻,皇上可去瞧了?”
“看过一次,无甚大碍。”江朝曦轻答。
这之前,我曾去太后宫里请安定省,萧太后脸色蒙着一团死灰,一副萎靡的模样,每次都是说不上几句话便休息了。后来,干脆称病阖宫,谁也不见。
如今太后空有尊位,不过是个空架子,随着萧王一族的诛灭,外戚气数已尽。
我温然一笑,将茶端给江朝曦。蓦然,我留意到他腰上挂着的,仍是当年那个缂丝锦囊。
齐太妃在锦囊里绣的那行诗——待到三军重抖擞,再无独望雁南飞。对江朝曦而言,到底有着什么样的意义?
我想起齐太妃,忍不住笑问:“皇上还戴着这个锦囊?”
江朝曦闭目闻香,静了一会才答:“嗯。”
“这么久了,难怪皇上说,送这个锦囊的,是一个很重要很重要的故人。”
由此,他目光蓦然多了几分锋利:“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了,是听到什么传闻了吧?”
我道:“臣妾好久没走动了,宫里有什么动静都不知道,哪里听到什么传闻?”
他似有什么心事,握住我的手:“溪云,你答应过我,再不管这些事的。”
我默然,任由他握着。他静了一静,道:“溪云,随朕去看看齐太妃。”
我心跳漏了一拍。“皇上?”
他的神情肃然,抿紧唇便往外走。我只得随他一同乘辇到了景华宫。一路上,我细细思索着江朝曦的神情,怎么都猜不透他如今的所思所想。
未到宫前,遥遥便见华绫立在宫门迎驾。江朝曦下了歩辇,低声问:“今日如何?”华绫低头道:“还是老样子。”
我心中讶然,趁着往里走的当口,低声问华绫:“太妃怎么了?”
华绫道:“太妃病着,一直不肯吃药。”说到这里,她微叹了口气:“还不是为着求皇上放过洵王。”
我心中一沉,眼角扫过肃然宫道,只觉暗处涌动着一股刀兵之气,看来这景华宫周围应藏着不少暗卫。
惴惴然进了宫室,鼻翼间顿时弥漫着一股药味,挥之不去。轻罗帐后,齐太妃拥被而坐,面容憔悴,一双眼睛蒙着股死气。一旁有宫女端着药碗,轻声劝慰,但齐太妃别过脸,看也不看那药碗一眼。
宫女见江朝曦进来,正要行礼,被他挥手制止。江朝曦接过药碗,温声道:“太妃,药已煎好,朕来喂你。”
第一次见到江朝曦如此屈尊绛贵,我心中讶异。更让我难以置信的是,齐太妃如此要挟,江朝曦竟丝毫不动怒。
为什么?
齐太妃依然目光冷然,丝毫不为所动。我盈盈上前,道:“皇上,让臣妾来吧。”江朝曦目光黯淡,略一点头,将药碗递给我。
齐太妃这才转过目光,直直地盯着我。待我在床边坐下,她突然道:“老身想和贵嫔说几句话。”
江朝曦是神情一滞,随即恢复常态,道:“溪云,照顾好太妃。”目光在我脸上掠了一掠,便拂袖出了宫室。
我将汤药舀了一勺,递到齐太妃嘴边,她却侧头避过。“太妃,你这是何苦呢?”我叹了一句。
她淡然道:“十几年前我被打入冷宫,之后就再也没有去过咏絮宫。眼下我时日不多了,自然还是回不去。不知道宫里的柳絮可开始飘了吗?”
我温然道:“柳絮纷飞,如雪曼舞,煞是好看。太妃来日方长,年年岁岁都能看到。不过太妃若是现在想看,臣妾就使人准备一番。”
她道:“没用了。”
我适才注意到,如今将近四月,齐太妃竟裹着厚厚的绒毡。暖袖的雪绒用料很足,她的手却在微微发抖。
我劝道:“太妃,还是吃药吧。”
齐太妃抬眸看我,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半晌才喃喃道:“你很像我……”
我一愣,只听她又道:“皇上也像……很像天齐。”
“天齐”这两个字,我是第一次听到。我正想询问,忽觉齐太妃抓住我的手。她表情怪异,问:“这也许是最后一面了,你没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我一怔。
我知道那些在心头萦绕不去的疑问,今天就可以解开谜底了。真相唾手可得,我反而有些不安。
如果真相很残酷,那么我还要继续探知下去吗?
我有些忐忑,环顾了一眼四周,静寂无人。犹豫了半晌,我终于下定决心,问:“太妃,你为何宁愿牺牲洵王的前途,也要帮助萧后所出的皇上登位呢?”
“你真的想知道真相?”
“是。”
“哪怕这真相对你无益,甚至有害?”
我想了一想,笃定道:“但求一个明白。”
“好个但求一个明白!”齐太妃颤巍巍地向我靠近,她的唇语几不可闻:“我……其实是皇上的亲生母妃。”
心头如有闪电劈过。尽管我也曾做过类似的猜想,但真的听到这么一句,我还是震惊万分。
难怪皇上会对自己母族萧家心狠手辣,原来萧太后并不是他的亲生母亲。
我急问:“那江楚贤呢?”
齐太妃道:“洵王小皇上三岁,是皇上同母异父的兄弟。”
我怔住,心思电转。
全天下都知道,江朝曦的生母是当朝萧太后。如果真的如齐太妃所言,那么萧太后当年瞒天过海使出夺子之计,足以震动山河!
我猛然侧过脸,道:“太妃,别说了!”
她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怎么,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何对当今皇上如此忠心吗?”
我在怕什么?怕这个秘密给我带来不幸?
恍惚间又想起那个男子。他杀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