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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里把消息带回于季友那。
“大人,小的劝您,还是别再跟公主斗气了。”
于季友皱眉。“你觉得是我不对?”
“小的不是这意思。”胡里很清楚这时候绝对不能扯上“对,错”两字。“小的是担心公主身子。您想想,她一个千金娇公主,从小到大没捱过一点苦,突然来个三顿没吃,别说下月初一,怕过不了两天,公主先病倒了。”
“那个刁蛮公主到底有什么魅力?值得你这么替她说话?”普宁会不会生病,于季友压根儿不在乎,但他从胡里眸里看出,他这随从似乎已经倒戈站到她身边去了。
“公主很漂亮啊,像朵花似的,让她成天开开心心有什么不好……”胡里嘟嚷着。
见色忘义!于季友鼻一哼。“说来说去,你就是希望我去劝她?”
胡里揉手陪笑。“小的是觉得,不看曾面看佛面,大人好歹看在皇上,还有老爷的分上……”
于季友总算听了劝,觉得胡里说得也对,不管私底下他多讨厌这门亲事,既然他已允诺要娶,就该负责到底。
“我知道了。”说完,于季友调转马头,迳自往队伍后边骑去。
当天晚上,大队驻扎在翠华山麓,普宁的彩轿就停在队伍正中,四角皆以红布掩绕,成了一个回字。
一待安排好守夜的人手,于季友便拎着一只布袋来到回字中央。
一见他来,女官们正要问安,他却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公主呢?”他放低音量问。
“在彩轿上睡着了。”一女官小声答:“要不要小的唤醒公主?”
“不用,我有其他事要你们去办。”于季友头朝外一点。“我刚才要厨子帮我做了点东西,你们去看看,好了就帮我端来。”
女官们不敢怠慢,几人福身,依序退下。
缀满珠花的彩轿周围,只剩下于季友,还有伏在上头熟睡的红影。
他放轻脚步走到普宁身边,本意只是想把东西留下,可一看见枕上娇颜,他脚步倏停。他从没想过,向来倍受宠爱的公主,也会有这种表情。
一直以来她给他的印象,尽是娇蛮霸道不讲理,可她睡着模样,却显得忧愁脆弱。他想,难不成身份高贵的娇娇公主,也有旁人难以理解的寂寞?
直到这时,他才想起两人年纪,足足差了七岁,一个十七、八岁姑娘,不管她身份多高贵,说到底,仍旧是个孩子。
是他太过苛刻,不该奢想她现在就能有他这般的冷静自制。
也难怪胡里动不动帮她说话,回想过去两天的行径,于季友叹气。动不动与她斗气的他,也不怎么厚道。
“这东西,就当作是赔礼吧。”他低头打开布袋,从里面掏出一把把洁白若雪的槐花瓣,扬手撒在彩轿上。
这花,是他早先去摘的。
行前,普宁在宫里的随行护卫李进曾经暗访于季友,当夜便同他提起许多普宁不为人知的喜好。因为李进说了很多又说得很细,尽管于季友没仔细听,仍旧牢记了不少。
他说普宁喜欢槐花,还特别爱吃一般小馆常见的槐花麦饭,这是一道用槐花瓣与面粉同蒸的咸点。每年春季槐花盛放,她总会央求李进到宫外,帮她偷点点回来。
槐花麦饭制法不难,加上李进硬塞给他的亨制方法,队上厨子一读就懂。于季友怎样也没想到,早先懒得丢掉的册子,竟会有派上用场的时候。
随着布袋渐轻,轻柔若羽的槐花洒满彩轿里外,微风一吹,一阵清雅幽香四散,徐徐唤了枕上佳人。
这香气……好熟悉?!
普宁似醒未醒地张眼,几朵槐花自高处飘落。
“怎么会有这么多花……”她作梦似地伸手,再一瞧自个儿周围全布满香花,唇边立刻综出惊喜的笑靥。
她开心地起身,转头,便见于季友自布袋里掏出最后一把槐花,杨臂四洒。
“怎么是你?”不过眨眼,她一扫方才天具烂漫神情,又变回浑身利刺的娇蛮公主。“你来这里干嘛,你不是说成亲之前,我们都不能见面?”
“我听说你好几顿没吃。”他将掏空的布袋扔下,暗暗提醒自己,别再跟她一般见识。
“你不是很讨厌跟我成亲?我饿死了不正好稳你心意?”她抿嘴,眼里满是脆弱。
“下官不希望公主伤了身体。”
“我要怎么对待我自己是我的事,你又不在乎,少在那假惺惺。”
又来了。于季友叹气,她动不动就剑拔弩张,实在很难不动气。
“既然下怎么说说公主都不满意……”他一耸肩,一转身作势要走。
一见他转身,普宁连忙跳下彩轿。“等等,你还没告诉我你来做什么……哎呦!”
一声惊呼响起,于季友回头,只见她滑坐在地。
她急着留人,竟忘了自己胃囊空空,一激动,便觉得头晕目眩。
于季友赶忙来搀。“有没有摔着哪里?”
“膝盖……”
他一听,立刻将她扶上彩轿,翻高她裙摆检查,只见她洞圆温润的膝上,印着一个斗大的红印。
“会疼么?”他轻轻揉捏她膝盖。
“痛……”
“这样喔?”他试着动动她小腿,就怕她跌伤了筋骨。
没刚才痛--她正想回答,可一望见他溢于言表的担忧,她突然忘了自己想说什么,瞧他的模样,似乎是真的关心她……
等不到回答,他抬头再问一次:“怎么样?痛不痛?”
“……不压就不痛。”一对上他探询的眼,她心头一慌,脸突然红了。
他松口气。“看样子只是摔红了膝盖,多休息两天就没事了。”
看他轻手轻脚的模样,那股子呵护,让她忍不住又问:“你还没回答我,你为什么要来,还帮我摘了那么多花?”
“下官刚才说过了,不想见公主伤了身子。”他顿了一下又说:“下官要厨子做了公主最喜欢的‘槐花麦饭’,刚叫女官们去端,应该快到了。”
她心头一甜,不过一想,不对啊,他打哪知道她喜欢吃槐花麦饭?“是谁告诉你的?”
他表情无奈。“您的问题还真多……”话刚说一半,便听见一阵脚步声。
“于大人,小的把东西端来了。”
“您先吃吧。”他睨她一眼,而后朗声喊:“端进来,公主已经醒了。”
见他说完又要走,她忙问道:“你要去哪?”
他叹气。“依礼,公主跟下官在拜堂之前,不能私下见面。”
又来了。普宁小嘴一嘟。
瞧她忽喜忽嗔的表情,他突然觉得可爱。直到现在他才发现,原来这个娇蛮公主,没他之前想的难相处。
“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她斥道,可失落的神态,却泄漏了她的心情。
不顾她抗议,于季友将手伸到她面前,摸猫似的抚着她脸颊。
“讨厌,谁准你碰我……”
这一回,他可没被她表情吓跑。
“我会尽量找时间来看你。”手刚收回,女官们正好走进红布帷幛中。
“公主、于大人。”
于季友颔首。“你们伺候公主用膳,我先走了。”
“嗳……”不等普宁说完,于季友已经消失在帷幛外。“跑那么急干嘛,多陪我一下又不会死……”她嘟嚷着抱怨,不过一瞄见四散的槐花瓣,她又立刻综了抹笑。
就说吧,怎么可能有人不喜欢她……
她掬起如羽的花瓣朝空一丢,片片香花散落,如雪般覆在她头上身上。
她此刻心情,就像纷飞的花瓣一样,轻盈雀跃。
而后她望向女官们,甜甜一笑。“拿来啊,不是要叫我叫东西?”
她这么一说,女官们笑逐颜开地将吃食送上。
又是一日,大队仍在前往襄州的路上;一早,于季友便叫胡里过来问安。
“我们家大人今早观了云,,他觉得明儿个或许会下雨,今天中午可能不停队休息,看能不能趁晚赶进下一个城镇。”
在彩轿里边织绣打发时间的普宁抬头问道:“你们家大人就交代了这些,没别的了?”
“回禀公主,当然还有。”萌里从鞍上解下一个包袱。“这是我们家大人一早发现的,他说公主您应该会喜欢。”
一名女官接来打开,普宁一看,灿笑如花。
是一颗颗红艳如霞,大若儿拳的甜杏。
她掀帘问道:“真是他特别为我摘的?”
胡里靳钉截铁地回道:“回禀公主,千真万确,小的岂敢胡诌。”
普宁这才点头要女官收下。
“帮我拿去洗洗……”她说完后看向胡里。“你说你叫什么名字?”
“回禀公主,小的姓胡,单名一个里字。”普宁本就国色天香,这会和颜悦色,更是美得教胡里心儿不住狂跳。
普宁慢条斯理地唤:“胡里。”
“小的在。”
“记得,回去帮我跟你们家大人,说我谢谢他。”
“回禀公主,小的绝不会忘。”
回到队伍后边,胡里还一脸晕陶陶。
不待主子询问,他辟哩啪啦就是一串赞美。“大人,公主长得真的是--跟仙子一样!刚才小的送礼过去,公主一见小的手里捧着什么,立刻冲着小的一笑,那笑……哎呦!”
里捱了一记爆栗。
于季友没好气地说:“公主长得多美我没眼睛看?啰啰嗦嗦一堆。你到底要不要告诉我公主说了什么?”
说也怪,早先听胡里夸赞,他心里毫无感觉,可这会儿再听,却挺不是滋味,感觉好像应该属于他的什么,被人占去了似的。
胡里挲头傻笑。“公主好秀气好温柔地说--‘记得,帮我跟你家主子说,我谢谢他’……”胡里拔尖嗓音模仿着,后一拍掌。“您不晓得公主说那话的表情多美,真的,就跟……”
“仙子一样。”于季友接口。普宁那娇样他昨晚也见过,根本不需胡里再三提醒。“老这一句,可不可以换个新词?”
“小的学问又没大人好……”胡里嘟嚷。“不过说真的,大人那几颗甜杏,还送得真妙。”
于季友心里觉得开心,又不想教胡里知道。谁教他早先说了一堆狠话,这会儿再去讨好人家,不成了自掌嘴巴?
“说完了就归队,我想四处巡逻看看。”
胡里收起笑脸。“怎么了?大人觉得哪儿不对?”
“太安静了。”他回顾后方跟径。
虽说深林野地闲人不多,可一路行来,林间连只鸟儿、野兔也没看见,实在不太对劲。
于季友从小跟着他爹南征北讨,天生是块习武领兵的料子,对于他人难以感觉的风吹草动,他直觉向来神准。
他这特点,久跟在他身边的胡里自然十分清楚。
不啰嗦,胡里随即调转马头,跟着巡视去。
中午,真如胡里提醒的那般,大队没扎营煮食,只派护卫送来烤饼、腊羊肉跟几壶清水,要所有人就地用膳,半个时辰即刻动身。
坐在轿上的普宁刚吃了一点,灾难突如其来降临。
斗大的尖石暴雨似地打来,众人闪避不及,只能拿头手硬挡,没一会儿几人额上手上全是鲜血。
“是盗匪!快保护公主--”
“保护公主--”
一阵兵荒马乱中,蹄声吼声跟着响起,仍摸不着头绪的普宁掀帘欲看,“啪”地一声,一颗尖石正正打中轿棂,吓得她赶忙缩手。
“危险,公主,您千万别出来!”
帷幔后,普宁看见女官们群起护在轿前,挡得她豕没法瞧清楚状况。“别挣挡着我,快口诉我怎么回事?”
“前头后边全围满了盗匪……啊!”
一女官刚答完,一阵箭雨四落,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官们根本没闪箭的能力,只能拿身子护驾。
帷幔后,普宁瞠着大眼看着女官们像被射中的雀鸟一般,无力摔跌在地。
一女官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