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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安排虽然天衣无缝,但岳小舟还是忐忑不安,直到第八日的夜里,归云号被一艘黑船堵在水道中,她悬着的心才彻底落下。
河匪劫船大多先是追上平齐后用钩网与绳索将两船并接,而后再渡绳搭板,洗劫被困住的船只。
归云号被追上后,船上先是乱作一团,很快在冯坤的指挥下变得井井有条。岳小舟发觉他的能力出众,心中暗叹,只可惜选错了路,再怎么出类拔萃也不足为惜!
只是这样下去,怕是计划会受到阻挠。
岳小舟看着黑船靠近,风帆上漆黑如墨,站在船舷上熟悉的高大身影与自己已经近在咫尺。
想来黑隼号当年横行海上,也是这样的情景。
顾不上多想,岳小舟让岳鸢紧跟自己,三步两步跑到了冯坤的跟前,“冯坤!叫你的人收好武器!不许抵抗!”
“大小姐!那是河匪!”冯坤难以置信地看向她,“必须得和他们斗到底才有活路!”
“别慌!”岳小舟假装胆怯,“河匪不过是见财起意,此行我带了足够的金银,只要他们上船,破财免灾才是上上之选。”
冯坤张口欲辩,却被岳小舟挥手打断:“我意已决!这次南下决不能损失船只和船工,否则坏我大事!”
这时,钩网扯住归云号,岳小舟感到船身一震,脚下虚晃几步才再次站稳。
“万万不可啊大小姐!河匪穷凶极恶,他们……”
“你敢违抗我的命令?”岳小舟低喝,怒而视之。
果然,冯坤眼神一黯,杀意蔓延。岳小舟假意转身,后背一道劲风,再回头时,岳鸢已拿匕首抵住冯坤的咽喉,他手中的短剑应声而落,眼中写满了错愕。
岳小舟冷冷一笑,转过身去对着惊魂未定的水手朗声喊道“谁也不许动手!”
水手们没有料到岳小舟竟会下这样的命令,甚至还挟持了船主,一时都傻了眼。就在这个时候,黑船上的“河匪”们一拥而上,控制了船只,将利刃架在了一个个脖颈之上。
最后登上归云号的,是一袭玄色粗糙衣衫的邵千帆。
他迈着修长笔直的双腿,如履平地般走过两船间的搭板,挂着邪性的笑意,径直走到了岳小舟的身边。
“大小姐别来无恙。”
慵懒沙哑的声线,戏谑悠闲的语气,仿佛两人真是游山玩水途中不期而遇一样。
岳小舟早已习惯他的不着调,也颇为轻松的笑了笑,“别来无恙,邵船主。”
“你们……你们……”冯坤双目圆睁,发觉自己落入圈套,“岳小舟!你竟然勾结河匪算计自家船只!”
“自家?姓岳之人若都是自家我也不用如此大费周章了。”岳小舟看他恼羞成怒的模样,浮起了讽刺的笑容,“我问你,岳文谦让你什么时候动手害我?”
冯坤见势不妙,沉吟一瞬,咬牙问道:“若是我老实交代,能否活命?”
“眼下这情形你还想和我讨价还价?”
“岳管事交代……在从锦阳返程至峦河镇的时候动手……”人为刀俎,冯坤不得不实话实说。
火把照亮了船上所有人神态各异的面庞,邵千帆玩味地看着岳小舟,只见她眉目如画,唇边挂着轻薄如月色的笑容,不怒不喜。
“这样看来……阴曹地府,你去的也不冤枉。”岳小舟看着冯坤,将他的震惊尽收眼底,快意跃然心间。
“到底如何?”邵千帆走到岳小舟身侧,挑眉询问。
片刻,岳小舟抬眸望他,眼中倒映出火焰狂热的绯红,声音却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杀!”
、碧血映泪长
邵千帆的手下手起刀落,血腥味弥漫开来,夹杂着尖叫和哀嚎。
月白色的裙裾溅上一道血点,岳小舟全然不在意,慢悠悠地转过身,看着冯坤眼含惊怒,瘫软地倒在甲板上。
很快,归云号上的人只剩下岳小舟和岳鸢。
“这船要烧了么?”邵千帆望着岳小舟,笑得痞气十足,“怪可惜的。”
“先把船里的东西搬走,反正也都是给你准备的。”岳小舟瞥了一眼甲板上横七竖八的尸体。她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充满血腥的场面,可心底却没有丝毫恐惧,反而有种隐隐的兴奋。她终于剪除了岳文谦的部份羽翼,若接下来的一切都能如此顺利,报仇之日就不再遥远了。
邵千帆收回一直落在岳小舟脸上的视线,挥了挥手,水手们将刀剑收好,嬉笑着向甲板下的船舱走去。
岳小舟走到岳鸢的面前,原本漠然的脸上露出一个轻柔的笑意,“一会儿放下小船,你在最近的码头登岸,找岳家的商号后将话带回三川,就说归云号被邵千帆劫了,水手和船主尽数被杀,我被他们掳走……”
“赎金万两,”邵千帆笑着打断她的话,顿了顿,“黄金。”
岳小舟懒得和他玩笑,从怀中取出太岳岁寒来递到岳鸢手上,“拿着这个。”
“我走了,小姐怎么办?”岳鸢被这个命令惊住,半晌才开口。
“你家小姐还有我呢。”邵千帆不合时宜地吹了个口哨插科打诨,岳小舟狠狠回头剜他一眼,急忙安慰更加犹疑不安的岳鸢:“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岳鸢看了眼脸上挂着坏笑的邵千帆,斩钉截铁地摇了摇头,“不行!我不能丢下小姐一个人!”
“事已至此,你难道想看我功亏一篑吗?”岳小舟攥紧她的手,语气不由加重。其实她一早就料定岳鸢绝不会轻易离开自己,所以故意等到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之时才将计划说出,逼她没有退路。
算计信任自己的人是件十分痛苦的事情,岳小舟心中翻江倒海,冷若冰霜的脸上却只有毋庸置疑的表情。
岳鸢拼命忍下眼泪,重重地点了点头。
见她首肯,岳小舟松了口气,将太岳岁寒递了过去,岳鸢低着头接好,夜色中看不清她此刻的表情。
她忽然伸出手,推了岳小舟一下,拉开了两人的距离。随后将仍沾着冯坤鲜血的匕首抵在了自己的手臂上。
“你做什么!”岳小舟错愕着上前一步,岳鸢便退后一步,始终保持着不变的距离。
火把橘红的光亮照得她双眸璀璨,两行眼泪滑过脸颊,留下晶莹的痕迹。
“我这样回去一定会被人看出破绽……”
岳小舟恍然大悟,脸色霎时苍白如纸,“不行!”
可还是慢了一步,邵千帆抢在岳小舟迈步前就将她紧紧搂住,禁锢在了怀里,“她说得没错,怎么有人死里逃生还干干净净的回去?”
“你!”岳小舟秀眉紧拧,一张俏脸冷若冰霜,目光刀一样瞪在他的脸上。
“我这是为你好!”邵千帆也冷下脸来,眼神竟有说不出的凌厉。
“只要换身衣服再沾点血迹就好!”岳小舟不肯让步,死命地挣扎起来,可她纤细的身体再怎奋力,也丝毫不能撼动铁链一样束缚的有力臂膀。
“小姐,一直以来不能帮你分担痛苦,此刻能祝你一臂之力,我很开心……”岳鸢的脸上绽开一个凄绝的笑,眼光流转间,溢满了欣慰。她毫不迟疑举起匕首,顺着脸颊狠狠割下,一道猩红的血痕陡然蜿蜒而下。
“不!不要!”
岳小舟觉得血液变得炽热,翻滚过五脏六腑,快要从里向外把她熔化。她痛苦无助,想去阻拦岳鸢,却只能无能为力地在邵千帆的怀中挣扎落泪。
“邵老大,身上的伤口容易看出施刃方向,我不能自己动手,还要麻烦你的手下了。”因为疼痛,岳鸢的双唇苍白地颤动着,说话的声音却莫名掷地有声。
怀中人忽然剧烈地颤抖起来,邵千帆心乱如麻,匆匆对岳鸢点了点头,侧身唤道:“阿萍!”
一直在邵千帆身后站立的阿萍慢慢地走上前来,她看了看几近崩溃的岳小舟,眼中闪过不忍和酸楚。
邵千帆向阿萍用力点了点头,她咬紧牙关,脉动步伐,拔出了腰间的直刀。
这时,邵千帆用宽大的手掌遮住了岳小舟的双眼,猛地转过了身。
岳小舟什么都没有听到。
除了甲板上往来搬运货物的脚步声,一切安静地可怕。
原本干燥的手掌冰冷潮湿,邵千帆不敢低头看岳小舟此刻的神情,他紧紧地,紧紧地抱着她,弯下腰来,把她完全地笼罩在自己的阴影下。她哭得那么厉害,却只是大张着口,发不出半点声音,紧绷的脊背单薄脆弱,仿佛随时都会折断。她的痛苦随着不住的颤抖传到了他的身体和心中。
她的颤抖像是寒风撕扯着冬日里的枯枝,没有春风浮动的轻摇慢摆,只有阵阵凄凉的悲鸣。
在邵千帆的心中,岳小舟一直是棵笔挺的紫玉兰树,典雅不失妖娆,花朵婀娜,可树干却坚硬,根系更是深不可测。但他从未见过手腕强硬行事雷厉的她这样的模样,仿佛只是个小姑娘被毁去了心爱的布偶,无助悲伤。
“老大……”片刻之后,阿萍的声音带了轻轻的颤声,传入邵千帆的耳中。
“放艘小船让她下去!”邵千帆急忙喝道。
岳小舟正在他的怀中做最后的负隅顽抗,她越是挣扎,邵千帆的心越是像被刀割过,血肉模糊的疼。
仿佛过了很久,甲板上走动的声音早已消失,邵千帆才轻轻松开岳小舟。
她像一滩水般向下跌去,邵千帆手疾眼快,又将她捞回了怀中。
可还不等他开口柔声安慰,岳小舟猛地推开了他,踉跄着向船尾跑去。
绕过尸体,踩过血迹,岳小舟冲到船尾,奋力张望。
可是目所能及的地方是一片漆黑的河水,尽头处,是苍茫的夜色。
这计谋巧妙,甚至堪称完美,但这完美的计谋却无疑是在自己心上插了两把刀:一把叫岳鸢,锋利无比,触刃见血;一把叫晏北寒,钝刀满锈,刮骨彻心。
岳小舟颓然跌跪在甲板上,低低地呜咽。
“她不会有事的,”邵千帆一直站在她的身后,“有你的太岳岁寒,她一定能平安回到岳府。”
这安慰实在苍白无力,却是邵千帆此时唯一能做的。
而岳小舟的心中,一个疯狂的念头正在滋长蔓延。
她掌控不了岳家,掌控不了全局,才会不得不做这些努力去争取,一切的一切都归结于她的无能。如果她早能解决了岳文谦,收拾了齐睿白,那么她也就不会连一点信任都不敢交付晏北寒,也不会让岳鸢为自己身涉险境,伤痕累累。
她好恨!
十指纤纤扣住甲板的边缘,牙齿暗暗咬出了响动。
岳小舟缓缓站了起来,止住了哭喘。
六月末的夜风已不再微寒,可脸上未干的泪迹被吹拂过还是粘腻着些许冰凉。岳小舟理了理散乱的裙裾和衣襟,沉静如水的面容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三川城岳府。
琴弦忽然断了。
正拄着手打瞌睡的忍冬被破音惊醒,慌乱地站了起来,“怎么了怎么了!”
晏北寒怔怔地看着断弦,没有回答。
指尖一跳一跳的疼,他木然地抚过琴面,垂眸掩去涌动的晦暗。
“姑爷还不去休息?”忍冬拭了拭茶杯,茶水都已经凉了。
晏北寒摇了摇头,还是沉默不语。
送别时,岳小舟在码头上和沈旬还有徐俨分别说了话,如果只是交代生意事宜,根本没有必要单独谈话。
而就在岳小舟出发的前两天,邵千帆也离开了三川。
这些日子来,疑团堆积在他心中,越压越沉,晏北寒清楚得感觉到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岳小舟究竟要做什么?
他不知道,可是他很害怕。
岳小舟城府深,心机多,可有时却容易急于求成。晏北寒一直不明白,除去岳文谦这种必须从长计议的事,她为何那么急切。
他害怕她做出什么大胆的举动,以身犯险,又或者像上次斩断齐岳两家关系时不够斩草除根。
琴弦断了不是好预兆。
他叹了口气,走到窗前,对面漆黑的书房没有半点光亮。
有时他能轻易看透她的心思,可有时,她又像一个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