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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平稳的甲板上,岳小舟靠着桅杆向岸边望去,乌云将天空压低,铅灰色与青绿色在视线的远处交织,目所能及的范围内杳无人烟。舔了舔已经干裂的嘴角,岳小舟感到一阵火辣的刺痛。为了轻装简行,船上的淡水取自河中,即便煮沸后也带了土腥的气味,岳小舟不想别人觉得她娇生惯养,平日里她尽量减少喝水,只有到了干渴难耐的时候才强忍着恶心喝下。这么持续了两日,她那原本莹润的唇上便开了两道一动就疼痛刺痒的血口。
岳小舟深吸一口气驱走身体内潜伏的疲倦,又用力抻了抻僵直的背脊。
“看来,心情不错?”邵千帆笑问一句,走到岳小舟旁边,身子往船舷上一靠,“出航之前,我真以为你熬不住几日,便会哭闹着让我送你回去。”
“的确难受,可这点我还能忍,”岳小舟忍着唇上痛意,扬起明媚笑容,“眼下就要到家,你也不用再挖苦我了。”
邵千帆笑而不答,从怀中摸出一个圆滚滚的东西径直丢了过来。
“柑橘?”岳小舟接住后眼神顿时更加神采飞扬,爱不释手地摩挲起柑橘橙黄色不平的表皮。
“之前在那个渔村买的,奖励你路上没有哭鼻子。”
船上最少见的就是新鲜的瓜果蔬菜,岳小舟自从返程起就没有吃过水果,得了这一个柑橘后自然有一种如获至宝的感觉,喉间也不知不觉愈发的干燥。她知道那样一个破败偏远的渔村里能弄到柑橘实属不易,邵千帆嘴上说得戏谑,但岳小舟已经知道什么好话到了他的嘴里都会变成不正经的模样。自从那日哭过以后,邵千帆对自己温柔了不少,再没有那些胡言乱语的骚扰,岳小舟与他交谈起来也自然不少。
“谢了。”
说罢,岳小舟便开始剥柑橘。
“等等。”邵千帆看到岳小舟把柑橘皮剥出一小块来丢到河里后急忙制止,两步走到她身前拿过柑橘,十指娴熟地将橘皮完整剥下后又收回怀中,最后把圆滚的金黄色果瓤递给了岳小舟。
酸甜的汁液滋润着口腔的干涩,岳小舟即便这样也吃得小心优雅,只是一些残余的果浆流到了唇上,裂口立刻激起一阵蛰痛,让她忍不住轻轻皱起眉头来。
“酸?”邵千帆看岳小舟的表情显露出痛苦,急忙问道。
摇了摇头,岳小舟掰开了一半的果肉递给邵千帆,“给。”
“你吃吧,”邵千帆说道,“我吃过了。”
吃过了还会不知酸甜?岳小舟刚想戳穿他的谎言,却只听到头顶的桅杆上传来一声暴喝。
“老大!河匪!”
安静沉寂的甲板霎时喧闹起来。
索具摩擦的响声夹杂着粗鲁的咒骂,岳小舟退到一旁,怕打乱船员们早已烂熟于心的戒备运作。
她敏锐地捕捉到,在邵千帆有条不紊地指挥下,所有船员只是忙碌却并非慌乱。
“床子弩上弦!老三,船型和位置!”
目光继续追寻着邵千帆的身影,耳中全是他指挥的呼喝声。
“右舷西南九十丈!单桅三十排浆老沙船!”最高的桅杆上传来干净利落的声音。
“满右舵!拉起帆!抽起披水板!”邵千帆迈开步子向船头走去,走了两步后忽然立住,回过头来看着岳小舟,“别乱跑!”
不等岳小舟点头,邵千帆已然混入船员中。
沙船迎面驶来便是逆风,岳小舟冷静分析着刚刚听到的话,邵千帆起帆是想避免短兵相接利用黑隼号的速度甩开河匪。而披水板一抽起船会摇晃,她迅速地扶好身旁的桅杆,踩稳脚下。
“八十丈!”
船员们从木桶里抽出一把把小臂长带锯齿的直条砍刀,弓弩满弦的声音伴着船舵转向的吱呀响动,岳小舟踮起脚尖向船头看去,乌云密布的灰霾之下一个黑影已清晰可辨。
“七十丈!”
忽然,船身剧烈晃动,随着河浪起伏摇摆,岳小舟也摇晃起来,她用力抱住桅杆,脸上忽然感到细微的冰凉。
下雨了。
雨点轻盈细密从乌云中跌坠而落,起初只是几丝,顷刻后雨帘模糊了视线,岳小舟看到原本清晰的匪船朦胧地在雨霭中穿行,收起的帆索细如绣线。
“六十丈!”
老三是在凭借经验判断船速与距离。岳小舟略有不安,从一旁的木桶上拿过一柄短弩,额前的碎发被雨滴打湿粘腻在光洁的额头上,她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继续盯着动静。
“四十丈!他们加了桨频!”
“床子弩准备!”邵千帆的声音穿透细雨,岳小舟看见沙船重新出现在视线中,船首上没有人影,所有的河匪一定是在右船舷等着两船相错的一刻。她看到船上的三架床子弩都被推到了右舷,帆已满起,又有两三个船员将短刀衔在口中,手脚利落地爬上了桅杆。
“二十丈!右舵不算桨手三十七人!小心弓箭!”
“趴下!”几乎同时,邵千帆大声喊道。
箭矢破空劈斩开雨帘。岳小舟趴下,将脸紧贴在甲板上,只听见锐利的风声在耳边潮水般扫过。
一声惨叫,甲板随之震颤。
岳小舟调转头,全身的血液瞬间凝固。
刚刚爬上桅杆的船员后背中箭,从高空跌落正趴在她不到一丈的范围内,嘴角翻起一串串带血的泡沫,头颅磕碰甲板崩出灿烂的血花,骨渣和血浆顺着浪涌的起伏沿甲板汇聚成河,闪电劈过他圆睁却无神的双眼,闷雷轰隆作响。
雨水将鲜血冲刷出粉红的鲜亮色彩,血腥味四散开来。
箭枝声消失不见,岳小舟抬起上身想要站起却马上被一个巨大的力量压下,脸颊被迫紧贴在了甲板上。
“来不及了,”邵千帆一只手牢牢按住她的头,趴在旁边,“一会儿再进船舱!”
“河匪是想用弓箭压制我们直到两船相接?”岳小舟看着邵千帆,忽然十分害怕他也变成之前那具死在眼前的尸体。
“他们人手有优势,”邵千帆眼神锐利,分析同样精准,雨水将他的头发打湿,零散地黑发顺着发尖滴下刀削一般的眉梢,“怕吗?”
他声音中的柔和与眼下情形格格不入,岳小舟顾不上细想,用力摇头。
“怕不怕都给我到船舱里呆着去,”邵千帆的语气毋庸置疑,“不要在甲板上添麻烦!”
两船相碰产生的震动从甲板一直颤入脑中,震得两人均是一麻。岳小舟再睁开眼时,邵千帆已经站了起来。
“网锯!不要让他们搭跳板!小心钩绳!”
河匪船是一艘典型的沙船。两船开始交错,岳小舟瞥见河匪中有人拉弓搭箭,箭头正是朝向自己这里。
“小心!”
她想都没有想便跃起来搂住邵千帆,向下压去!
马上就要回到三川,邵千帆一旦出事,船员一定会变成一盘散沙,她的计划也就前功尽弃。
羽箭与闪电一同划过,岳小舟身上一暖,邵千帆突然转过身死死抱住自己一声闷哼,而后是跌落时磕碰甲板的剧痛。重压之下,每一块骨骼都在颤抖,天旋地转,雨点放肆地扑到她的脸上,模糊了视线。
和冰凉的雨水不同,流到身上的液体散发着温热。
血腥气味萦绕在鼻尖,岳小舟心下一凉,用尽全身力气把压在身上的邵千帆支撑起来,顿时惊呆!箭枝穿透了肩头,露出一截滴血的箭簇,邵千帆紧闭双目失去了意识,面色惨白。
邵千帆就在刚刚护住自己受伤?四周忽然安静了下来,岳小舟来不及多想。她放下弓弩,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硬是将邵千帆拖到了几步外的桅杆下靠好。
“老大!”
一个人发现邵千帆受伤,全船的人都看过来,交错而行的两艘船右舷相接,河匪船上传来的呼喝让岳小舟头皮发麻。
“回去!”她站了起来,对着要奔过来一个船员大吼,“都回到你们的位置上去!谁也不许动!”
没有人再挪动半步,雨点拍打在脸上的感觉如此真实,寒气顺着脊背攀爬,岳小舟感到双肩不受控制的轻轻颤抖。
不,那不是恐惧。
“网锯!不要让他们搭跳板!小心钩绳!”岳小舟吼出邵千帆昏死前说的最后一句话。看着一张张爬满惊惧之色的脸和那一双双慌乱无助的眼,她发狠地深吸气,借助肺腔的涨疼将懦弱、恐惧尽数逼走。转眼间,她异常冷静地下令:“想再见家中妻儿的,听我号令!”
、生死尽一战
“满帆!”岳小舟紧握双拳,冲绞盘上的人大喊。
没有人数优势,两船相接绝无胜算,船不能停!黑隼号风势有力,速度也佳,只要解决绞网、跳板、渡绳这三招,就定能摆脱河匪。
“还愣着干什么?”见众人愣愣地看着自己,岳小舟厉声喝道。
“快!”人群中忽然一声高喊,众人如梦方醒,奔跑归位。
砰然一声响,三爪铁钩砸在了岳小舟脚前,“嚓嚓”滑行,稳稳地卡上船舷内壁。
“不能让他们登船!”岳小舟大骇,扯嗓子就是一声吼,“锯断绳索!”话音没落下,她已往船头快速奔去,对床子驽的操控手下令:“距离近,别射船。往人多处射!”
“轰哐哐”一连串巨响震得甲板不住颤抖,又是几个铁爪砸了过来,勾住了船舷。
河匪已看出黑隼号是海船,速度快,这是想要抢占先机。瞬间转过心念,岳小舟一面喊人割断绳索,一面命人射箭发驽阻止强攻。
黑隼号的水手身经百战,应对毫不含糊;岳小舟冷静沉着,指挥得当。默契配合下,四五个钩绳尽断。
风雨中,整齐划一的号子声贯彻天际,巨帆扬扬升起。
尚未来得及割断的两个钩绳还紧系着两船,扯得船身剧烈摇晃。床子驽难以瞄准,一箭射空,钉入水中。
岳小舟心头一紧,抬眼望去,竟发现腰缠腕粗绳索的河匪们正往船头、尾两侧快速分散,绳索末端全系在横桅上,手里也都扯着钩网。
这是要连人带网一起荡过来?钩绳且不足为惧,但绞网却是噩梦!岳小舟疾声怒喝:“小心上……”
话未喊全,厮杀声已然四起。
眼疾手快的水手赶紧举起手弩瞄准荡来的第一批河匪,但渡绳飘忽,箭矢命中率极低。
此时,及至黑隼号上空的河匪已松手,钩网抖落,两艘船死死地连在了一起。船身受拉力所迫,骤然晃荡。岳小舟连忙稳住脚下:“靠近船舷的,用网锯!弓驽,别停!”
床子驽发射的声响“嘶啦”而过,对面船上惨叫声迭起。两三名河匪被腕粗箭驽贯穿,钉在甲板上,血肉模糊,狰狞一片。
“好,干得漂亮!”岳小舟兴奋地大喊着,激励己方士气,也为打压对方气势。
此起彼伏的吆喝和号子声在甲板上盘桓回旋,岳小舟心中似有一股烈火腾起,待要破胸而出。
越是激动,她越发沉稳,快速奔行在甲板上,有条不紊地下令。
河匪被激怒,潮水般往黑隼号涌来。几个攀爬钩网的河匪先锋被弩箭射中,“噼啪”一阵,砸入江中。
攻势暂阻,但搭上的钩网倒刺密布、韧性极强,难以割断。这方几人,手上都已血迹斑斑,却只锯断了其中一条。眼看两船的距离越来越近,若再近些,则跳板并联,后果不堪设想!
雨势渐大,岳小舟左顾右盼,焦急地思索对策。忽见破雾的火把不知什么时候已熄灭,心中猝然一亮。她随手往侧一抓,竟是举着弓弩瞄准的阿萍。
“去厨房!”岳小舟疾声道,“把油拿上来!”
阿萍用力点头,扔下弓弩向船舱飞奔。
这个空档,三个床子弩连发数箭,射落几个正欲荡绳登船的河匪。落水声乒乓作响,气势大振,岳小舟高兴但心中了然,必须马上分开两船,否则箭矢用尽,黑隼号只能任人宰割。乱中择路,她抬头望向对面,飞快判断出谁是河匪首脑,命箭术好手尽力瞄准,争取杀帅退敌。
河匪中也有人精于箭术,陆续有人中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