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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三江商女-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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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在这里?”
岳小舟飞快地到了一眼桌案,上面与自己离开时没有分别,而且重要的信函与簿册也被她锁入了书房的密室中。
可她的眼神还是被晏北寒捕捉到。
晏北寒的眸色一冷,站在窗前却好像阳光都黯淡了几分。
“我在等你。”
“贺礼核对好了?”岳小舟面无表情,“拿来我过目。”
“在你的桌案上。”
晏北寒有些清冷的声音让岳小舟心中不大舒服,她忽然想到父亲曾对她说过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道理,可是这个人曾经在许多年后想要杀死自己,她虽然正在努力逆转,可戒心却已经无从改变。
岳小舟端坐在椅子上拿起一摞还未装订的纸,看着上面密密麻麻却规整如钩的字体,心中一时有些迷茫。
“我今天去了码头,学到了不少新东西,”岳小舟将纸握在手上并不急着翻看,“你以前流浪的时候有没有去过码头?”
忽然变得和颜悦色的岳小舟让晏北寒不由得一怔,他背对着朱户雕窗,突然感觉到了冬日里衣衫褴褛时侵体的寒意。
“当然,”晏北寒的声音忽的飘远,有些低沉,“当然去过。”
“今日我见到了从前不曾见到的许多东西。”
“噢?你都见到了什么?”晏北寒的好奇被岳小舟颇为自得的笑容勾起,不由得向前倾了倾身。
“黑船、有可能是海匪的神秘臭男人、形形□的船工水手,还有就是暗娼。”
岳小舟本以为提到暗娼晏北寒会脸红着不知所措,可他却只是凝视着岳小舟,意味深长地浅笑,“你觉得那些暗娼是什么样的?”
“我离得远,只是打量了一下,徐俨没有让我靠近。”岳小舟实话实说。
“我在码头流浪过一段时日,”晏北寒轻声说道,“如果饿极了去讨钱,多半这些姑娘都会给我一两个铜板让我快去买点东西,这些钱在你这样的人看来恐怕一定和她们的人一样不堪入目。可是如果是向徐管带这样衣冠楚楚的人讨钱,讨来的只能是白眼和唾骂而已。大小姐,现在你觉得她们是什么样的人?”
晏北寒清澈却幽深的瞳仁让岳小舟莫名的惴惴,她仔细咀嚼刚刚他说出的每一个字,一时语塞。
“分辨一个人是否好坏与他赚钱的门路甚至出身高低贵贱本无关系,大小姐,这个道理天下的每一个乞丐都一清二楚,可是很多高贵之人却从想不明白。”
晏北寒的话并不是嘲讽也不是挪揄,可岳小舟心中却好像风浪在搅动,她沉吟着扫过晏北寒蕴了笑容的脸,也展颜一笑。
“小舟受教了。”
晏北寒像是被这话烫到,刚刚的侃侃而谈神色从容变成了手足无措和欲言又止。岳小舟笑了笑拿过整理后的礼单,刚翻了一页便眉头紧锁。
她从小精通账目货物这些琐碎的东西,看起来自然一目了然。
“这不行,”岳小舟神情严肃,“重做。”
“可是每一样贺礼都写在上面了,我还按照贵重次序排了顺序。”晏北寒急忙分辨。
“算了,你先不要急着做,明日我带你去个地方,等你从那里学成出师再重新做一份交给我。”岳小舟其实早就将一切安排妥当,不知为何,她现在越来越沉浸在这种逐渐开始掌控一切的感觉中。
“去哪?”晏北寒长睫眨动,目光中带了一丝跃然的期冀。
“明天你就知道了,”岳小舟神秘的笑了笑,复又沉吟片刻说道,“对了,还有一事,你我现在在外人眼中是夫妻,当着下人你记得要叫我的名字,不要叫我大小姐。”
“是,大小姐。”希冀化成恍惚,岳小舟看到晏北寒脸上浮起了莫名的苦笑。
手头还有许多琐碎的事情要办,明日姑且先带晏北寒去见何子屏,至于燕素雪……想到这三个字岳小舟的脑仁就开始发胀,她揉了揉眉心,情绪变得沮丧起来。
至于燕素雪,还是等她鼓足了勇气再说吧。
岳小舟命晏北寒先去歇息用膳,她还要再书房整理些信函,晏北寒没有多说什么变顺从地向外退去,可走到门口,脚步渐渐慢了下来。
“大小姐,”他并不停下脚步,背对着岳小舟,声音伴随着开关门的声音渐行渐远,“你也还从未叫过我的名字。”
、北木逢春迟
三月的三川城虽然不是草长莺飞但也蕴了融融暖意。可寒衣尽褪后丝缕凉气缠绕在身上,特别是在没有阳光和煦的马车中。
“何管事是什么样的人?”晏北寒打破沉默,马车沿着繁华的街市疾走,两人一直无话,只听见车外熙攘纷扰的喧嚣。
“记住,千万不能叫他何管事,”岳小舟压低声音,听起来有些神秘,“他最不喜欢别人这样称呼他,你要叫他何师傅才行。”
晏北寒郑重地点了点头。
说罢二人又重归安静。
岳小舟低着头,五指轻轻弯曲复又松开像是在计算什么,春风拂动着黛蓝色的车帘,每当阳光接着风的顽劣透过缝隙时,晏北寒都能看到岳小舟低垂的面庞上隐隐染了鹅黄色的薄光。
他忽然想起新婚之夜,橘色的烛光给她姣好的容颜上染了血腥的颜色,她冷笑着将手箍在他的喉咙上,眼中尽是杀意。
这两个天差地别的模样在心底正在缓缓重叠。
晏北寒感到一阵恐惧,他觉得自己在被她送向很远很远的地方,远到他难以预见。
“晏北寒,到了。”
不知什么时候马车停了下来,岳小舟轻唤他的名字,晏北寒从自己编造的空洞中抬起头来,木然地点了点头。
岳小舟看出他的心不在焉,却也没有再多说什么,虽然自己的心中也是分外不安,这一步棋她兵行险招,成功便是成功,失败那就是比上一世还愚蠢的作茧自缚。
晏北寒先一步下车,而后伸出手来。可岳小舟却扶着岳鸢的手踏下车来,晏北寒默默地将手背在身后,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
这么多年来,无论是逃亡还是流浪,这都是他最为擅长的一件事。
“这里便是岳家的库仓。”
岳小舟的手在空中漫不经心地一划,皓腕上几只赤金细钏碰撞出悦耳的响声。
顺着她手划出的大致范围看去,晏北寒一时瞠目结舌。
此地毗连着码头,连亘着起伏的长排砖瓦屋宇在眼前一直延伸到波光粼粼的江水,四目可及都是黑瓦与黑瓦下笔直的青砖,宽大的木门铆钉纵横,每一个闪着锈黄色铜光的门钉都有成年男子的拳头大小。黑色的屋檐紧挨着,库仓与库仓之间的甬道上只能投下阳光的细线,穿着带有岳字短褂手拿长枪的人六人一组穿梭其间,晏北寒看着在艳阳下白芒闪烁的枪尖,耳边突然又传来了凄厉的哭叫声。
“你身子不舒服?”
岳小舟见晏北寒的神色有异,轻声问道。
“不,”晏北寒笑着摇了摇头,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只是没想到这些都是属于你的。”
“我的?”岳小舟勾起嘴角,眼中却没有笑意,“这些东西是我父亲的,从来都不曾属于我。”
“这些迟早都会真正属于你。”
岳小舟侧过头,晏北寒已经比自己高了一点点,二人平视一笑心领神会,可岳小舟再转过身来时,心中还是惴惴不安。
“我带你去找何师傅,”岳小舟巧妙地掩饰过去,指了指一旁,“这边。”
绕过正门前的横路向深处走去,一排排吊脚的木屋映入眼帘,不同于砖瓦房,木屋上盖满了干燥的稻草,大小也只是一间普通民宅的规模。
“这是存放粮食的库仓,”岳小舟见晏北寒面露疑色,“砖瓦房不够干燥,要樟子松搭成的木屋和风干的秸草才可以。”
“樟子松?”晏北寒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微微颤抖,“可是产自永冬森林的樟子松?”
“正是。杉木或是其他的木材也未尝不可,但樟子松较为干燥的同时还有防虫的效果,所以我爹当年雇了船队从西都出发拉了一批樟子松走海路到达沧南再沿川江一路北上抵达三川,路上折损了三分之一的木材,但余下的绰绰有余。”
晏北寒径自走上前去,仿佛岳小舟不存在一般。他走到吊脚的木房前,鼻尖抵在樟子松的圆桩上,贪婪地嗅着一缕幽若的森林气息。手抚过木纹沧桑的纹理,我和你们一样,晏北寒绝望地想,背井离乡,甚至连离家的路与终点都是一样的。他很想落泪,可是樟子松的味道温柔,让他想起更温柔的家乡来,他便突然不想掉下一滴眼泪来。
岳小舟觉得晏北寒的背影有着说不出的支离,那是一种十六岁不应该有的东西,她虽然奇怪却并不打扰晏北寒诡异的举动,只是静默地站在原地,思量刚刚的话是否有何不妥。还是他的前尘往事被一段木材漂洋过海的故事挑起?
岳小舟不知道。
“我……”不知过了多久,晏北寒发觉自己的失态,急忙回身向岳小舟解释,可是话到嘴边,那些曾经顺遂的谎言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r》“你想说的时候再说吧。”岳小舟笑了笑,她今日才发觉,曾经与她共处了五年的人,她甚至从未想过要了解半分,在死前,她还记得晏北寒口口声声说他想要的不止如此,是啊,自己都不清楚别人所求为何,竟然还以为自己所施舍的旁人必须感恩戴德。
可是这一次她却同样不想了解,她需要的只是利用。
心境因为刚刚的沉默而平静了不少,岳小舟指着不远处一个精致的小院笑着说道:“那里便是何师傅住得地方。”
“他住在这里?”晏北寒也整理好了心绪,只是没有想到,竟然有人对工作痴狂到了如此境地。可是当他放眼看去又觉得有些奇怪,那是一个农家小院样的空地,四周围篱精致,且爬满了刚显嫩绿的细藤,还看不出是什么草木,只是远远看去倒像是绿色的锦线在篱笆的网格上勾勒着春天的气息。而院落中三棵挺拔的树木却还未有发芽的迹象,从高矮和嶙峋的枝干看起来像是桃树或是杏树。院内隐约可见已经犁好垄沟的方块田地,新土与四周相比格外油亮,再往旁看去则是一个小小的竹亭,亭下石桌石凳别有韵致。整座院落看起来就好像一个隐居的胜境。
看着晏北寒诧异的目光,岳小舟忍不住露出笑容来,她引着晏北寒向小院走去,只听见一阵朗朗的读书声传来。起初还是模糊的字句,待三人走到门前,已然听得一清二楚。
“青草绿篱笆。妙极!妙极!真是佳句啊!佳句!”
“糟糕!”
岳小舟面色一白,竟拉住了晏北寒的袖口。
“出什么事了?”晏北寒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慌忙之中竟一时情急反握住岳小舟的手。
“他居然在写诗!我怎么挑了这个时候!”岳小舟恍然不觉手上温热的触感,只是一味捶胸顿足,“记住,一会儿我说什么你跟着附和就好,千万不许多说话!”
晏北寒急忙点头应允,这时岳小舟才发觉掌心发烫,连忙甩开晏北寒的手,脸颊腾得红了起来。她低着头快走两步已经轻叩柴扉,晏北寒小心翼翼地在衣侧擦去自己手心上的汗珠,也红着脸快步跟上。
“请进。”
洪亮的清吟声听起来格外悦耳,晏北寒随着岳小舟走入屋子不觉呆立,目所能及之处竟然全都是书架整齐摆放,屋子的尽头有一张甚至比岳小舟书房里的桌案还要宽大许多的案几,案几后面负手站立着一个身着青色旧袍,清瘦却气度不凡的男子,他两鬓与飘逸的胡须已经有些许的花白,想来也有五十岁的年纪,只是一双矍铄的眼睛里还看不出年龄的浑浊。
“大小姐!稀客稀客!这位俊朗不凡的年轻公子定是姑爷了,姑爷真是和大小姐郎才女貌天作佳偶啊!漏舍真当蓬荜生辉啊!来来来,在下刚好得一佳作,还请大小姐和姑爷指点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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