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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四朵-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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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云雀!”一个熟悉的声音猛然将我从梦中抽离出来。
“我们先去阪急三番街吃点好吃的吧,”西瓜从后座伸出手来拍我肩膀,“还能看看有没有好衣服。”
“好啊……”我迷迷糊糊地回答着她。
甩了甩头,对坐在驾驶座上的鸣蓉清说,“把我们送到那儿就可以了,我们可以搭JC去奈良,今晚就不睡酒店了,明天直接去看御田祭。”
他目不斜视地开着车说道:“不如去奈良的公司宿舍吧,是森林里的老旅馆改装的,晚上有时还能看见萤火虫,桧木的浴室也很棒呢。”
后座的三个女孩眼睛都亮得跟萤火虫似的了。
“不用去乘大和线了,我直接送你们去好啦,这样爸爸也能放心些。”
“这怎么行,”我干干巴巴地说。
他有很多朋友在日本留学或工作,肯定是要去看看的。
“你不还有事吗?”
“反正我也好久没来日本玩了,正好三番街那里有家烤肉店我一直很想去。”他无所谓地笑笑,“我陪你们来,主要是充当安保部长的,你们可都是未成年啊。”
我沉默地回头,看着在跟朋友们说着小话不时露出微笑的茜茜公主。
礼拜一同志,你的魅力可真够大的啊。
“哇,八爪鱼烧丸子!”
“我也要一客,芸儿呢?”
“四百三十元日币是多少钱啊,算贵吗?”
“那个巧克力蛋糕好漂亮啊!”
“不会吧,居然有咖喱味的雪糕!”
“小千,这就是柏饼,糯米红豆馅的,你要不要试试?”
一路上郑李两人都在叽叽喳喳,我和上官并排走在鸣蓉清的左面。
他的目光倒没有再追随李百立。
鸣蓉清讲了很多他和他朋友结伴旅行时在日本的见闻,还有高中时在台湾交流一年的趣事。台湾和日本之间的相似点,台湾人对大陆的态度和想法等等。
不能不佩服他的好口才,这种题材都能讲得妙趣横生。
我却觉得越来越胸闷,一口气堵在那儿。
“你果然还欠缺火候。”上厕所时,在洗漱台上官一边擦手一边漫条斯理地说道:“他一提到‘爸爸’两个字,你的脸色都变了。”
冰山看事察人都是很准的,她的话我不能不听。
郑智宝说她“不掩饰,会修饰,不解释,会话事(白话:做主,决定的意思)”。我不是听得很明白。
我涂着羽西口红,看着镜子里的她如水般透彻的眼睛:“至少我忍下来了。”
“连兜这种角色都摆不平,鸣人君,你要是遇上大蛇丸可怎么办啊?”兜,大蛇丸,分别是上官给鸣蓉秋和钟小童取的绰号。
她偏要叫我鸣人,TMD,我可不爱吃拉面。
“顶你个肺哦,要不是你这个佐助这么不受待见,我至于吗?”我一把将手里那管口红扔进红色古琦手提包里。“要是他真看上了白痴李,那可怎么办?”
“我倒不这么认为,”上官安慰我说,“他们根本不是同一路的。”
“异性相吸啊同学,你电视都白看了呀?”我激愤不已,“有时候人就是会被跟自己完全不一样的人吸引啊!”
上官笑了:“怪不得我会那么喜欢你。”
“屁啦!”
“你怕什么,就算我们不行,小宝也不会允许的。”
“她根本就不管事,打酱油的,最最可恶!”说起这件事我就火冒三丈,“外边那两个,一个是心如明镜却袖手旁观,一个是天真浪漫到无知无觉,不然的话我也不用麻烦您老人家出马了!”
“你家的事她去凑什么热闹,我也就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不然才不惹这一身骚。”
“那就是说不是为了钱的话你就不管我的死活了!”我恨不得掐死这个女人,咬牙切齿道,“上官千淳我顶你个花开富贵!”
“不要这样啊鸣人,佐助和你之间有着很有爱的羁绊啊!”郑智宝那个王八蛋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你们快出来吧,白痴李被兜拐进Kiddy Land里面去了。”
我火速冲了出来,暴走中:“你怎么不拦着啊?”
“去个商店都拦着,你当我是她妈啊?”郑西瓜无奈地说,“我被指派过来这边叫你们,结果一转头才发现对面的他们进了那间店了,喊都喊不应了。”
可恶,光跑去密谋了,结果被敌人直攻了大本营就连夫人都抢跑了——丫居然还会韬光养晦静待时机,“乘火打劫”“声东击西”这三十六计都给我来了一遍啊!“鸣蓉清,我靠你祖宗!”
“别介,你跟他可是一个祖宗。”
上官哑然失笑。
我去!
我其实也并非很恨他,说不定还有些欣赏,但我必须牵制他和他身后的钟家。
“看看喜不喜欢,”第二次见面,钟小童就递给我一张星特朗CGE的照片。
我“哇”了一声,真是舍得下血本啊。但这也不一定,可能是父亲掏钱给她做的人情。
“我说过的吧,”爸爸啄了一口普洱,“我这宝贝女最爱看星星,不爱看我这糟老头子。俄罗斯那富豪不是登月了吗?哪天我也申请把自己发射到火星上去,等妹妹用这台望远镜看星星的时候能够好好看看我。她会说——哎呦,那不是我老爸吗?”
钟阿姨掩嘴一笑,捶了爸爸一下:“真是没个正经。”
可不是没个正经吗,在我面前打情骂俏,当我死人啊?
爸爸在妈妈面前不会跟我开这种玩笑,妈妈在爸爸面前也不会嗔怒撒娇。眼前的这两个人更加像是夫妻。
也许我该说的是,他们才是夫妻。
我深以为耻。
如果爸爸没有带我去见他们就好了。他也许认为我越早接受就越好。
但我很难过,难过到恨不得杀死自己。
早慧真的是不吉利的东西。
几乎整个小学生涯,我都在浑浑噩噩中度过,身体也一直很弱,几乎每个月都要看医生。
直到在六年级的那个夏天体育课上,我好像又不舒服了,连忙请假不去上体育课。
我坐在树荫处看着远处的同学踢球,胖胖的郑智宝坐在我的旁边,那时候她剪着妹妹头,愈发衬得脸像颗冬菇。
“为什么你不上课?”也许是因为很喜欢吃冬菇的原因,我开始找她说话。
“我来那个了。”她闷闷地回答说,好像不太舒服的样子。
那个是什么?我不得其解地望着她。
“就是那个啊!”她理直气壮地说,“你没有吗?六年级应该已经来了啊!”
六年级一定会有的?有这种东西啊!
“我是因为遗传的原因,一直很胖啦。”她拔出一株太阳草,快速地折出一个戒指。“所以我是很不正常的,四年级就来了。”
“唉,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后面的发育,要是长不高就惨了。”毫不留恋地将草戒指丢向远处的草坪,她拍了拍手上的土,“我好担心啊。”
“你就好了那么瘦,恐怕会很晚才来吧,可以慢慢长高,变成大美人。”
突然间,我好像明白她在讲什么东西了,因为妈妈正在看如何搭配合理饮食结构的书。“她说:“得要好好给你补充营养,普通女孩子六年级就该来月经了。”
我的脸刷的一下变得通红。
“你、你怎么可以这么、不怕丑……?”
她很奇怪地问道:“这有什么不可以的?”
听见她那么说,我也觉得没有什么不可以的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无论是幼儿园,小学,初中还是高中,总会有很多男生喜欢我。
瘦的跟豆芽菜似的,究竟有什么吸引力?连我自己也想不通。
我其实很怕男生,很怕陌生人,很怕所有人。连话都曾不讲一句,就被喜欢上了。天下有这么好笑的事吗?
小学接近要毕业的时候有男生为我打架,班主任连课都不让他们上了,将其拉到走廊上大骂,却没有碰我一根手指头,没有说过我一句重话。
女生们都在议论纷纷,男生们也在背后指指点点。
坐在窗边的我,隐隐约约听见“也不想想你爸爸是谁,她爸爸是谁”的话。
猛地就冲出去了,教数学的黄老师顿时愣在哪里,出了门,还能听见班里炸开了锅的吵闹声。
简直像疯子一样又喊又叫的,说了那么一通只记得我哭着对班主任喊道,我爸是谁他妈的关我什么事。
傍晚,和我一起回家的郑智宝指着那架跟在我们后面总是保持这3米距离的奥迪车问道:
“为什么你明明过的是公主一样的生活,却那么自卑呢?”
王八蛋,我也想知道为什么。
“我希望你能够开心一点,”她伸出两个指头说,“人平均只能活2万天,你开心是一天,不开心是一天,为什么要不开心?白白浪费了万分之一的人生。”
这样的人生也没什么要去珍惜的。
妈妈为了让我考上一中初中部的重点班,指示我必须每天朗读一小时英语,完成三篇语文阅读和400字命题作文,攻克50道数学题。
“为什么这么简单的题目都不会?”
“为什么考到90几分就高兴成这样了,总有比你好的同学吧,你是比人家笨还是比人家懒啊?”
妈妈,我不是没有脾气,我只是想让你开心。
世上有很多事比督促女儿的学习更重要,但我知道,你除了督促我学习之外,无事可做。
真是女人何苦难为女人。
总是充溢着怒意的脸看着整整老了十岁。人平均只能活2万天,你开心的时刻加起来有没有两天?
五年级的那个暑假,钟家的二儿子鸣蓉秋这个一直不爱读书的家伙考上了双语学校,爸爸高兴到不行,亲自打电话通知在台湾做交流生的鸣蓉清,钟阿姨也一直拉着他的手絮絮叨叨的,那王八蛋居然还一脸的不耐烦。
如果是我考进那个学校,我的下场只有死。
妈妈会说:“为什么只能考去那么烂的学校?”
那小子不学无术,能进双语爸爸比鸣蓉清进了深圳外国语还要喜不自胜。
所谓的幸福,就是实现值除于期望值,同样的事,抱的希望越低,完成后就越开心。
但我的心中充满了悲哀,他们家那么热闹,那么温暖,我的妈妈要么在公司的办公室里,要么在家中的书房里像高三考生那般挑灯夜战,奋笔疾书。
她的右手食指已生出半寸老茧。
比她还大好几岁的钟阿姨,因为有充裕的自由时间,爱情的滋润还有丰富的物质享受,反而显得比她还要姣。
你还那么年轻,却已经有衰老的气息了。
像一颗从心里腐烂的楠木,虽然努力去用巍然掩饰自己,其实根早就朽透了。
为什么要那么好强,为什么要逼迫我也去好强?
你念过那么多书,应当听过晋朝的张翰说——
“使我有身后名,不如即时一杯酒。”
所以他推脱了齐王的任命,渡船回乡吃他的“莼菜鲈鱼脍”。
真是蠢啊,你这头老黄牛就算做死了又有谁会感激你呢?
爸爸嫌弃地说:“你妈的两只眼睛,一个是用来看账单的,一个是用来瞪我的。”
我看过妈妈年轻时的照片,像民国时期的进步学生那样,眉目间有着飞扬的色彩。
眼泪止不住地滴在她灿若春花的笑靥上,我泣不成声。
“怎么又跑出去了,你要准备开始知不知道?”妈妈从房里怒气冲冲地走出来。“要是考不上一中,你怎么办,你怎么对得起我?”
我其实一直都很想跟她说,我不是她公司的下属。
我是她才刚刚满11岁的女儿。
妈妈越说越激动。
“——你这幅样子,怎么比得过钟家那对兄弟!”
突然间,我恍然间如同被雷劈中,不知此处何处。
我原本一直以为妈妈不知道他们的破事儿,所以在她面前总是瞻前顾后装疯卖傻的。结果,她都知道,她一直知道。
太可笑了,太可悲了。
我的痛苦算什么,这么多年来我的忍耐又算什么?
原来,一个人真正伤心的时候,是哭不出来的。
但却有一把火从我灵魂深处烧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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