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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便伸手将锦瑟朝自己身后重重一拉,便要朝着自己所居的听风院而去
这一下动作实在突然,吓得锦瑟连连咳嗽,黑纱下那绝美的脸早已急得通红,却无人看见。
心中只暗忖,若是眼下的情形被宫内的那群王爷姐妹们知道了,少不得又是一顿说教,看来她无论如何都得瞒住身份,否则若是知道她给她们玉家女子丢脸到这种地步,头一个跳起来的绝对又是二姐安澜。
众人看向苏苑,果见她立即摆出一副无辜的笑脸,说道:“小弟这说的是什么话,大姐何曾是这般古板之人,莫说小弟带回来的只是个公子,便是个女子,我们也绝无反对的道理。”
说完朝一旁使了使眼色,众人立即连连附和,十成十的一群没骨气的家伙。
苏寅回头,不以为然的冷嗤:“你以为天下什么女子能入得了我苏寅的眼?劝众位姐姐们往后还是省下这番心机。”
却听见一阵击掌声传来,原来是苏瑜已然转醒,步下了马车,赞道:“我家小弟好生了得,如此气魄,天下女子,俱都望其项背尔。”说着朝向锦瑟的方向微笑一笑,锦瑟见是苏瑜,不由惊讶了一番,遂又想到她本也姓苏,扬州哪里还有第二个望门苏府。
“君公子,失礼了,此乃在下的姐妹们,这位则是苏某的小弟苏寅,对公子绝无恶意,还请宽心。”
此时的锦瑟可半点生不出宽心的感觉,反倒更是战战兢兢地心中不住打鼓。
苏寅的一番言词,更叫她觉得头昏脑胀,恨不能肋生双翼,立飞出苏府去,这些苏家的人言行,她算是见识到了,而这苏寅更明显是个脾性高傲的主,若是知道她是个女子,还不知道自己会是个怎么下场,想至此处,便觉得大为不妙。原本预备正明女身的说辞,此时统统胎死腹中,半点也不敢流露了。
“苏小姐,幸会。”她苦笑,试探地开口道,“君某今日实有要事,并不想打扰贵府。还请小姐劝说令弟……”
众人此时方才听得锦瑟开口,不由觉得如珠玉婉转,轻吟动人,一时间都有些心醉痴迷,只以为是少年人的清脆莺吟,故而雌雄难辨。
“瞧这话说的,我家小弟为人我最是清楚不过,他若是执意相邀,必然是君公子有着过人之处。就如同前两日林姐姐对公子另眼相看一般。这番盛情实乃好意,还请君公子万万不要推却。”
说得那叫一个情真意切,临了还作了一揖,“若是小弟先前有什么失礼之处,我这做姐姐的在这里替他赔个不是,还请君公子万勿见怪。”
这番话说的那是一个滴水不漏,饶是锦瑟也一时难下情面,黑笠下只得微微点了点,算是同意了。
却见苏寅凤目一瞥,朝苏瑜的脸上瞥来,竟是隐隐的赞赏之情。
旁边的那些苏家女子们,不由地一个个嫉妒的直跺脚,恨不得将这个巧言令色的苏瑜大卸八块。
苏瑜却是浑然无视,随即朝着苏苑道:“大姐,我看小弟与君公子还有私语要聊,我们也不便打扰,还是且先散了去吧。”
苏苑微微沉吟了下,说道:“也好。”随即吩咐一旁的管家与佣仆们预备些精致点心吃食送去院子,待见得苏寅微微一晒,与锦瑟去的远了,方才沉声对着苏瑜说道,“你随我来。”
苏瑜已然猜到了七八分,便乖乖地跟着大姐走了,而身后的几个苏家女子们,瞧了瞧远去的苏寅,跺了跺脚,便也跟着苏苑一起去了书房。
“三姐你马屁倒是拍得挺溜,平日里一口一个男子就该如何如何之人,面对自家小弟却可以睁眼说瞎话,这功夫可真正了得。”一入书房,便有人夹枪带棒地出声。
谁不知道整个苏家最风流倜傥的便是苏瑜,平日里也最钟情那些个柔情似水的小倌们,娶夫也总三令五申非要找到那最温柔可人,贤良淑德的。对着苏寅却是半点也不露,倒反而总是一派洒脱做派。
苏瑜也不甘示弱,只耸耸肩理所当然地回道:“自家弟弟怎能和其他的男子们相比,自然是要宠着了,莫非我苏瑜便是个亲疏不分的蠢人?”
“你倒是懂得厚此薄彼,难怪小弟总是对你另眼相看!”
苏瑜还是一派本该如此的表情:“那是,谁叫我懂得审时度势,最懂小弟的心意。哪像你们这些少根筋的,什么都放明面上。”
“够了够了,统统给我住口。”苏苑重重地一放茶盏,“整天的都为这种事情争风吃醋,传出去真正要丢尽我们苏家的脸面了。”
苏瑜见大姐说得这般大义凛然,全然无方才在苏寅面前的那副唯唯诺诺的模样,不由也觉得好笑,心道,咱苏家的这点子破事早传出去十万八千里了,大姐可真会掩耳盗铃。
却见另一个苏家女子道:“大姐,我看小弟护着这公子的样子,像是有些门道。”
“什么门道?”苏苑横了她一眼,后者有些犹豫,却还是忍不住说出了心中所想,“小弟向来眼高于顶,最不屑那些养在深闺的大家公子了,今日却是一反常态,甚至还任凭他头戴黑纱死活不让我们一睹真颜,连多问几句都惹得他不快,这……这是何道理?”
苏苑微微扬起嘴角:“这其中缘故,大约便只有我清楚了……”
说着,便把前几日的苏寅惊艳于扇面诗画之事婉婉道来,又道:“这两日我也曾派人多方打听过这位公子的来历,却也只知道他是近日刚来的扬州,是何家世却还不得知。”
“好人家的公子怎会在外游山玩水,抛头露面,我瞧定是些不入流的小家小户,可别教坏了寅弟。”
众人开始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却见有人提议道:“不如遣个小厮过去,故意上茶水时弄湿他的衣襟,待他换衣时闯入房中瞧瞧此人的真面目。”
“那小弟若是不快又当如何?我宁可招天招地,也绝不敢招惹他。”说得极是没有志气。
有人冷哼一声:“先前路上紧跟着寅弟不放时说的大义凛然,如今倒成了缩头缩脑的乌龟像,我们苏家的女子们,原来竟就这么点出息。” 将象牙扇啪的一声合拢在手里,配着这不紧不慢的嗓音,却原来正是苏瑜。
那女闻听此言,不由勃然大怒:“你倒是说得好听,终究还不是一样想瞧瞧这小公子的真容,既然如此,又何必在这里冷嘲热讽,不如摆出你苏瑜平日里的架势来,看看小弟听是不听。”
苏瑜坐在位置上翘起二郎腿,一派悠闲:“我才不稀罕那公子长得是圆是扁,横竖不是我好的那一口,再说谁敢去惹小弟看上的人,岂不是自己送上门找骂么?”
“你……你……你……”那个苏家女子指着她连连颤抖,忽地想到了什么又笑了起来,“原来如此,你分明也和我们一样盼着小弟能好那一口,这样便不用他嫁出去或是招妻主了。”
她这么一说,房中的几个苏家的女子们俱都是一怔,自家小弟才华横溢又美若冠玉,若是真有那癖好,想来也未必是件坏事。这念头只转了两圈,便听见苏苑一派威严地喝道:“胡扯,我苏家的公子怎还会找不到妻主?如今不过是请个公子上门罢了,也值得你们绕道这上头去?三妹,我且问你,你与这个公子又是如何相识的?”
这边厢,一众苏府的姑娘们在那里喋喋不休地争论打探着。锦瑟却已经一路跟着苏瑜去了他所居的听风院。
照理一个女子入男子的居所是极为不妥的,何况还是林英未嫁的公子,但此时的锦瑟倒已是释然了几分,毕竟人人都不信她是女子,那也就不必担心眼前这位公子的名节。
若说这苏寅其实也确实算得是个美男子,皎皎如青竹玉兰,更难得是身形修长挺拔,虽仍是少年却已出落得玉树临风,和大周那些步态旖旎,娇媚柔弱的男子们截然不同。锦瑟的身形在这个世间的女子中也算是俊秀出众的了,虽略显纤细总被人嘲笑男男腔,然而他竟然还比她高了小半个头去,这在女尊世界,是极少见的。也因此,当苏寅显出那副极有气势的模样时,少有人能说个“不”字的。
听风院是苏家最宠爱的公子的居所,自然是假山玲珑,沟壑盘旋,曲桥架于碧波之上,石上更悬葛垂萝,意趣盎然。但见郁郁葱葱之中,梨花开得正妍,粉白的花朵半挂在树梢,半落于碧水,散来一地的馥郁芬芳。
苏寅请锦瑟坐在了亭中,那雕花椅乍看毫不起眼,却也是以名贵的乌木制成,一旁的奴仆们奉上了香茶与甜点。锦瑟这一路而来,早被苏寅弄得云里雾里,此时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公子如此煞费苦心将君某请来,应该并不只为得喝这苏府的一口茶吧。”
苏寅虽未看到她的容貌,却也将她的不安尽收眼底,只含笑淡淡道:“这味桂花糕是我苏府的厨子精心所制,比起宫中的御厨恐怕也不遑多让,君公子在苏湘斋想必也未尝到几口饭菜,不如先品一下这道点心如何?”
锦瑟被他一说,果是觉得腹中空空,瞧着这点心精致细巧,一尝之下果然甜香四溢,饥饿稍解之下便也不觉得眼前的人难以理喻,缓解了几分怨气。
又见他身旁的小侍取来了一方古琴,观之温润如玉,望去光辉莹目,一见便知不凡。
锦瑟一愣,尚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便见他已伸指微拨了几下试弦,清声羯云,抬头看着锦瑟言道:“今日苏寅强请君公子前来,自知理亏,只能以一曲琴音致歉,还请公子不吝赐教。”
锦瑟闻言,口中的点心差点咽不下去,原来忙活了半日的大费周章,他是想要自己品琴来了,忽一想,又觉得不对,自己算是什么人物,为何独独要费这些个心思。
却原来这苏寅也是个心高气傲的主,他见识了锦瑟非凡的诗画技艺,便忍不住起了想一争长短的心思。他虽也精通琴棋书画,却已了然锦瑟的满腹才华犹在自己之上,故此选了一现琴艺。
思量间,琴音袅袅,已然悠扬而起,初时仿佛一波碧水微微荡漾开去,风清云淡,渐渐地便呈大开大壑,气势磅礴之调,微微徘徊,琴音复又流连,重现青山葱翠,江汉疏清之姿。
琴音渐止,苏寅优雅地以长袖拂过琴面,随即起身行了个礼,淡淡道:“还请君公子指教一番。”
锦瑟没有料到他真要她给些评语,她自小便在皇宫长大,不好风花雪月更有名师指点,少说也精通几分,本不想在这里班门弄斧,奈何苏寅一双灼灼美目直直射来,似乎别有深意,不由地叹了口气,徐徐道:“苏公子这一曲 远游 自然是炉火纯青,令人赞叹不已,只可惜……”
“可惜?”苏寅见她似有话要说,不由追问
锦瑟略略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说了实话:“只可惜公子太过追求技巧却反而失了真意,这曲 远游 诉说的是 虽远行天下,却仍眷恋家乡之感,激昂之处也应有几分婉转缠绵之意,应是渐入佳境,而公子适才提速之时,却仿佛一心求快,不免有美中不足之感。想来公子虽将琴谱烂熟于心,却并未通其精髓。”
苏寅目瞪口呆望着她,似乎有些不能置信,他反复咀嚼,又在琴面上揣摩试探,良久,恍然大悟,不由钦佩之至。叹道:“君公子真人不露相,如此见地,果然……”
“果然?”锦瑟疑惑,却见他坚定地看着她,笑到,“果然不费我苦心将公子请到此处。”
锦瑟心中不由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