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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石院,只可惜,处处皆已是物是人非。
四年前太子一案后,北音带着碧珠离开了宣王府,离开了帝都,许墨宸心有不舍,遂将林立派遣在她左右,美其名曰“保护”,实则是掌握她的行踪。
其实许墨宸大可不必如此,当下的结局,无论对哪一方而言,都可堪称圆满。
只可惜他是个渴望同情,亦习惯了同情旁人的人,他见不得北音流落,故而妄想着,终有一日将她接进宫中。
即便她不愿入宫,在帝都内赐她豪宅也可,总之,他不想看着她在各国间颠沛流离。
为了那一个男人。
他消失得太过奇怪,很多时候,这个结局让许墨宸不懂。
当年他带着赫连冷月策马离开时,分明后胸中了一箭,就算侥幸活下来,也定会落下病根,再不复当年勇猛,单兵一匹马,实在难以逃离北昭境内。
可许墨宸暗中遣人搜寻了整整四年,却找不到半点蛛丝马迹,那个人,就如同凭空消失一般,在这个世间,再未留下任何东西。
更让许不解的,是赫连冷月。
那样一个敢爱的女子,为了嫁给沈祁皓不惜利用靖安王府兵力插足北昭国事的女人,竟然会在一年后独自回国,却不透露那个男人的半丝消息。
她会回来,是否就暗示着他已经不活在这个世上。
还是说,他仍然存在着,真的是,一个人。
太多的谜团困扰着许墨宸,亟待一步步抽丝拨茧,奈何国事当前,于此,他也唯有得闲时粗略思索一番,前些年,尚且思虑周到,所有他可能去的地点都有派人探查,尔后几年便愈加怠慢,只因希望重重破灭,让他不得不告诉那个女子。
或许,他早已死了。
早已,不在这个世上。
可惜她不曾相信。
他问过她,你为何要找,即便是找到了,你又如何。
听闻此言,她只是淡淡一笑,杏眸中还是当年的那抹沉静,却已然多了一分流离后的苍然,让她面上那清浅的笑意失了一分素雅,多了一分哀愁。
她说,因为还有一些事情藏在心中,未曾放下,所以想要找到他。
找到之后,她要履行当年对他承诺的誓言,他要,她补偿,他不要,她便有自己的去处。
可是,她是出去是哪里,是什么,她却始终不肯如实相告
,谈话间,只是将目光望向远处,在窗扉外,极远极远的地方,远到让人觉得,那清冷的目光根本无法抵达。
于是,四年来,她便是如此寻觅着,在人海茫茫中不断前往,不断归来。第一次离开帝都,第一次前往北岭,第一次,在这个尘世间孤身游荡。
四年来,她学会了很多事,也遗忘了很多人。
年少时的骄傲在颠簸失望间一层一层淡去,骨子中的怯弱也随之消褪,自卑一点一点积蓄,愧疚一丝一丝涌来,直到中原南北在她足下一一踏尽,曾经自恃高傲的北音被浮生颠沛抹去,徒留下一个平凡无奇的女子。
有一次,她乘车路过临州市井,掀开车幔时,恰巧看见一名悍妇在摊贩前指桑骂槐,干瘦黝黑的男子垂首立在旁边默不作声,唯唯诺诺,待那悍妇啐完过后,才抬起头来憨然一笑,嘿嘿的道:“娘子,骂完了,我们便回家罢。”
马车徐徐而过,车窗外一景已经褪去,但那一声“娘子”却烙在了她的心中。
在淮安县住下时,她还曾遇到过一个年纪轻轻的寡妇,模样生得十分俏丽,但双眸中却黯然无光。
她听她说起她的故事,她和他的过往,说他们年幼时曾一起翻过墙垣,跑到桃花芳菲深处嬉闹玩耍,春雨来时,便静坐在屋檐下,她摘菜,他攀在墙头上看她。
到后来,他提亲,她出嫁,红红火火却也平平淡淡,一晃一年,再晃三年,待到长子牙牙学语时,他服役北征,就此,一去不返。
她说,她觉得这就像是一场梦,即便噩耗已过去了多年,她也还活在等他的岁月里。
比起确信他死亡,她情愿就这么永远,永远的等下去。
三日后,她离开了淮安县,北上寻人,可那名寡妇黯然的双眸却一直残留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夜来时,她开始害怕,蜷缩在被褥中嘤嘤哭泣,一遍一遍的向上苍祈祷,不要让任何噩耗带走他。
那时,她仿佛又回到他北上征战的日子,夜夜临站在窗前望月,为远处的他祈祷胜利平安。梨花开时,她独自到洛河边上黯然游走,一遍一遍的回想着他那或霸道或幼稚的话,每至想到他离开前的那个雨夜时,脚下的步子就会顿下,梨花翩扬中,蹲□去抱膝哭泣。
她想念那个少年,更想念当年能和他肆意相伴的那个少女。
每年立春,她会回到北昭,前往靖国寺为他祈福,然后再到竹林小筑小住几日,和他的母亲白氏谈心,叙说她这一年来所遇到的各种奇闻异事。
偶尔,也会说她年少时和他相伴的那些时光,正如他当年向白氏诉说的一样。
时光流转,往昔不复,白氏乌黑的鬓角开始露出几丝银亮的白发,凤眸间已多了一分苍老之色,北音给她梳发时,便会触及到那一丝掩藏在心中的冰凉。
白氏失去了丈夫,也失去了儿子,尘世间,她才是真正被抛弃的那一个。
可她依旧微笑,依然爱在北音面前诉说着她美好的过去,北音曾担虑过白氏会不会恨她,直言相问时,白氏只是缓缓一笑。
“我年轻时,也是你这样的女子。”她垂首抚琴,指腹在长弦上游走,弦音惘然,“也习惯了被人疼爱,有恃无恐,自私而懦弱,自傲且嚣张,不过相较于我,你无疑是幸运的,至少皓儿是真心在爱你。”
北音坐在层层竹影下,手中拿着一支竹箫,目光在箫孔上来回流连。
她垂下眼眸,放下竹箫,沈夫人继续道:“知道我为何不怪你么?”
北音一怔,随即摇了摇头。
沈夫人红唇一扬,淡淡道:“因为你在,皓儿他才会回来。”
北音心中一震,抬眸望向竹簧深远尽头,声色中染了一丝哀婉,带着细微绝望:“可已经四年了,三国领土我都去过,还是找不到他。”说及此处,兀自失笑起来,“夫人,或许你高估了我在他心中的分量。”
沈夫人止了弦音,空寂的竹簧间,落下斑驳碎叶:“这一次,准备留多久。”
北音道:“一个月。”
“比往年要长了许多。”
北音淡淡应了一声“嗯”,提起怀中的竹箫,对沈夫人问道:“夫人,当年你和将军相遇时合奏的那一曲《明月别枝》可有留下琴谱,四年前在这里,我只听到了琴声,未曾有幸听到琴箫合奏,不知今日可否向夫人赐教一番,让我同你合奏一曲,对于竹箫吹奏之法,我也略懂一二。”
沈夫人笑道:“琴谱是有的,不过箫音难求。”
北音心下有些失落,沈夫人看向她,却又不似在看她:“箫音乃将军本人亲授,得其精髓者,世间唯有一人,你若想学,便去找他罢。”
北音会意,低声道:“是他……”
沈夫人道:“四年前,你入住靖国寺的第二个夜晚,听到的琴箫合奏便是《明月别枝》,当时吹箫的人正是皓儿。”
往日不堪回首,北音敛了神色,将竹箫还予沈夫人,沈夫人却未有收下,只淡淡道:“你留着罢,待日后,再让皓儿教你。”
北音一番迟疑。
沈夫人已经岔开了话题,望向竹影深幽之处,怡然问道:“你可知那个郡主为何要独自回国?”
北音眸光一颤,心中带分紧张:“夫人知道?”
沈夫人红唇一挑:“知子莫若母,皓儿心中所想之事,我怎会不知。”垂下眼眸,凝着木琴上丝丝长弦肆意拨动,“他还忘不了你,故而不想拖累郡主,虽不知他用了什么办法,但郡主定是被他逼走的。”
北音道:“郡主乃是刚烈之人,怕是不会那么容易放弃。”
沈夫人笑道:“你错了,性子越是刚烈的人,便越容易放弃,而且一旦放弃后,便绝不会再回头。”
北音一怔,进而看向沈夫人,沉吟片刻,方才领会几分话中之意,可她猜不透,究竟是何事,能让不远千里而来的郡主甘心离开。沈祁皓并非那般绝情之人,四年前在忘川楼时,他还曾向她坦白过他对郡主的情义,兄弟之情,虽听似滑稽,但那话声之重,却真切透露了郡主在他心中的分量。
可若不是沈祁皓狠下心逼郡主走,又是什么导致她独身回国,难道真是噩耗?
她不敢想。
沉吟间,沈夫人已经在兰姑的伺候下起了身,挥手示意兰姑将木琴收回屋中,走上前来,对北音道:“陪我到林中走走罢。”
此刻,正是暮霭笼罩时分,竹林间倦鸟归巢声响做一片,叽叽喳喳入耳时,却并不让人觉得吵闹,反倒有一种越叫越静的空灵之感。
北音点头,扶着沈夫人离开小筑,在一碧千里的林间闲逸游走,路上,沈夫人问道:“北音,你今年多大了?”
北音看着地面上斑驳的碎叶,如实答道:“正好双十。”
沈夫人笑了一笑,道:“若是再不另寻郎君,日后怕是难以再嫁了。”
北音笑道:“我寻郎君作何?”
沈夫人道:“难道你想这样找皓儿一辈子么?”
脚下的步子倏地顿了一顿,鞋面下沙沙作响的竹叶暂时无声,北音莞尔一笑:“找一辈子又如何,我暂且没有成家的打算,一个人也没有什么不好。”
沈夫人止了步子,二人站在竹篁深处,身周满是落竹飘零,一叶一叶,一叠一叠,交错在日暮薄光之中,生生不息。
“我怕你后悔。”
“不会。”北音断然,声音中未有一丝犹豫,“北音本就是冷淡之人,实在难同旁人融洽相处,即便是平静度日,那也是貌合神离,倒不如自己一个人肆意的过着,无牵绊,无烦恼。”
沈夫人闻言一笑:“那若是皓儿呢?”
北音抿了唇,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
沈祁皓是这世间唯一懂她的男子,不语却知心,只有他一个。
沈夫人又道:“你之前说要补偿他,是准备如何补偿?”
北音抬眸看向沈夫人,心下有一丝不解,却只是淡淡答道:“做曾经答应过他,却来不及做的事,私奔也好,相散也罢,这一次我易北音在世人眼中已是活死之人,爱恨情仇皆可由我自己决断,不必再理会家族是非,故而想真真正正,轰轰烈烈的爱一场。他若愿意,我生死相随,他若不愿,我亦了去终生遗憾。”
沈夫人敛了愿望的目光,凤眸中掠过一丝怅然之色:“其实,你当年若是现在的半分勇气,皓儿也不至于远走他乡。”她喟然叹息一声,复而前行,似喃喃自语,又似痛心惋惜,“若有重来该多好。”
北音自后跟上,低声道:“重来,我也还是会那样做。”
“为何?”方才前行的步子,又顿了下来。
北音缓缓一笑,带分凄楚:“我乃丞相之女,身系易氏一族,故而不能同他私奔。太子身为沈将军和皇后私子,预谋篡位,其罪当诛,他知情非但不报,反倒助太子夺权,谋害墨宸,故而是我仇敌,我绝不能让他得逞。利用他对我之情偷盗兵符一事的确可耻,于此我不解释,因为我明白这是错。我说我想偿还,夫人可能会觉得我可笑,可人终究是自私的,我想再见他一面,他爱我也好,恨我也罢,我只想了去这一份执念,只想,找到他。”
清风迎面,刮起树上叶层窸窣,沈夫人沉默半晌,方才低声说道:“起初那一年,并未见你如此。”
北音微微一笑,并不作答,起步向林前走去,沈夫人伸手拉住了她:“北音,为何到此时,还不愿说清实话。”
北音一怔,垂下的眼眸中染了一分雾泽。
沈夫人道:“你当初待他绝情,是想让他忘了你,和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