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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自以为让先帝找个孩子养在她名下,非自己所生,她就仅有一个何家作为依靠,会帮着他行大逆不道之事。当年先帝沉迷丹药,也有父亲在其中屡次唆使,费劲“千辛万苦”寻来方士和所谓仙方。
她虽然不关心刘辖这个养子,但却知道刘辖的性子。哪怕现在他还是个半大的孩子,但是先帝临死前曾对她说过,刘辖是最像他的儿子。
如何像?先帝为帝后期虽昏庸,登基之前却蛰伏多年,是踩着亲兄弟的血坐上皇位的。初登皇位时也曾亲征外族,打得蛮夷连连败退,也曾亲口下令当庭仗杀意图造反的亲弟弟。她虽然没什么大远见,但却很相信先帝的判断。
何家或许会经历一场大劫难。何繁在何家的处境和她相似,她就常把何繁接来身边照看,这是唯一让她牵挂的亲人了,她想尽量护着何繁躲过未来这场腥风血雨的波及。
若是父亲真的想要谋朝篡位,她只想护住刘家的江山。
“母后?”刘辖语气带了疑问,何太后走神许久,听见他的声音才突然反应过来。勉强扯了个笑出来,问:“皇上可用过早膳了?”
她以前恨不得免了他的请安,后来干脆以关心他为由让他用了早膳才过来。但刘辖照常还是来得早,她何时起床,结束了梳妆他就踩着点来请安。
现在她有意和他多说些话,但这么多年都不曾亲近过,哪里有什么话题可聊?干脆叫宫人把早膳摆上来,多留刘辖在宫里呆一会儿。
结果刘辖屏退了屋子里的宫人,等只剩他和何太后两人,突然撩了袍子下摆,跪下身。
这动作吓了何太后一大跳,忙俯身要扶起他,一边压低声音说:“皇上这是做什么?”
刘辖死死扣住何太后的手,不肯起来,仰脸说:“母后可愿帮我?”
裴慎修告诉他,若要成事,太后这里也是关键的一环。而且还很肯定地告诉他,太后一定会站在他这一边。
但刘辖心里其实是有些忐忑的。他与太后若说母子之情,怕还不如普通人家的姑侄之间情感深厚。但他又相信裴慎修不会骗他。
若非有裴慎修,扳倒何相遥遥无期,而这时候筹谋良久,他已经能看到一些希望了。剩下的只看何太后,是否愿意大义灭亲了。
他感觉到何太后的手轻轻抖了一下,保养得宜的脸也因为紧张有些痉挛。但也只是难以分辨清楚的一瞬之间,她很快恢复正常。看着刘辖认真的表情,审视半天她才垂下眼帘说:“你是我儿子,我不帮你还能帮谁?”
她慢慢思考了一会儿,开口说:“我倒也有一事相求。”何太后一生软弱,若非先帝爱护,身后家族又足够强大,早被这吃人的皇宫害死了。何家她并不在意,但何繁却是自己的亲弟弟唯一留存在这世上的骨血了。
面前的孩子她不敢小瞧,“我父野心滔天,其罪难恕,阿繁却还是个小姑娘。还请皇上饶了她。事成之后,我愿带她长住南薄山寺中。”
现在讨个免死金牌,哪怕最后换个身份,也能护着阿繁后半生无忧了。
——
刘辖出门时就碰上了正守在门口的何繁,她正乖乖巧巧地帮着看门。蹲在地上,捞起长长的裙摆掖在腰间,一点形象都不顾。
这时候仰头看他,笑眯眯地说:“你不许别人进去,我帮你守着门啊。”
刘辖有些无奈,还没等他说话,她又忙着开口:“你是来找我玩的吗?”漂亮的唇形随着抿嘴的动作勾出小小的弧度,带笑的模样像只小狐狸。他不想理会她的自作多情,她越凑越近了,几乎要贴上他的身子,躲无可躲,他干脆转身就走。
“你要气到什么时候?”何繁连忙几步上前,伸长胳膊拉了他的袖子,“理一理我嘛。”她似乎从没有把他当成是皇帝,态度还如从前那样随意。
刘辖想到裴慎修的话,被她不依不饶地扯着,僵硬的手臂慢慢软下来。他侧过头撇了何繁一眼,而她总是带着小动物一样的敏感,这时候也察觉到他的态度软化下来,就更加得寸进尺地把他的手臂抱进怀里。
撒着娇说:“你同我去玩吧,我寻了一处好地方,只告诉你一人知道!”这宫里还有哪一出是刘辖不知道的?他并不感兴趣,有些不适应她这样黏糊,毫不留情面地从她手里把袖子扯出来。
何繁就在他耳边碎碎念,“去吧去吧,你整日呆在你那大房子里,无不无聊啊?”皇帝的寝宫当然大,何繁总说那里空旷又阴森,还把嬷嬷讲给她的鬼故事复述给他听。弄得刘辖偶尔在寝宫时想起她的言论都觉得背脊发寒,他也才十二岁,也畏惧鬼怪。
何繁娇娇柔柔的声音像是撞击不停的铃铛,脆生生地。正好一阵风吹过来,撩得庭间的叶子沙沙响,原来早已经入春了。
第63章 他是小皇帝⑤
刘辖锁眉看了何繁一眼;玄色朝服衬出身形瘦长。他本就显得文弱;双颊微微下陷,肤色唇色俱是浅淡;这时候不说话就显得整个人冷冰冰的。
他倒也不是讨厌何繁;只是不想被她纠缠。太后迟迟不肯放她回家;她就一天也不肯老老实实地呆在她的多宝阁。
他恨不得一道旨意将她禁足,省得她到处闲逛,在他身边晃悠。
不过如果真的下了这样内容的圣旨;简直有损他的天子威仪;没道理因为怕她就搬出皇权来压人,他可没那么无聊。
何繁今日套了件水蓝色的衣裳;很宽的黄色的腰带束住细细的腰身。天还未转暖;这样的颜色有些发凉;偏她穿着就显出冰肌玉骨的模样来。
刘辖暗恨自己管不住眼睛。
他现在的年纪足够分辨美丑了,在审美方面也有了自己的倾向性。他不得不承认,何繁确实美极了,现在尚未长开已经如此,再养两年貌美名声也一定会被宣扬开。
这些念头在心中一过;他就有些尴尬。
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些什么!
好在很快就有人来给他解围。
裴慎修在这宫里就像是刘辖的影子。何繁和刘辖还没僵持多久;两人就见他突然从回廊绕出来,还是那身许多年未曾变过的装扮,挂着数年如一日的清淡表情。
他是久居上位人,虽然在很多人看来出身十分低微,但也是一步一步从凹地走上顶峰的,这样的人最难得,也最不好惹。既有着卑微时期锻炼出的阴狠手段和杀人不见血的暗刀子,也有成为人上人之后的心机眼界。
被人踩过了,回踩时只会加倍用力——裴慎修也在教导刘辖时灌输给了他这样的想法。
而且,哪怕是面对着刘辖,他身上的那股子矜贵傲气也在。毕竟他算是看着刘辖长大的,如今刘辖又感激他从旁辅佐,也必不会在意这些。
裴慎修的目光在何繁脸上稍作停留,又移开,低下头语气轻缓地说:“皇上,今日您还未读书。”
刘辖巴不得。拔腿就走。
何繁在他身后“哎”了一声,结果跟不上他急急忙忙的步子。斜睨裴慎修一眼,没好气地说:“裴大人来我姑母宫中做什么?”说完还狠狠剜了他一眼,很气愤的样子。那意思就是他来得不是时候也没有道理。
裴慎修是刘辖的人,只需听刘辖调遣。何太后又不干涉朝政,更该与他没什么关联。
他手里此时提了个鸟笼子,精细漂亮得很。纯金打造,连提着的手环上都雕了栩栩如生的凤纹。
提着就是一笑,“前日里才献给太后一只鸟儿,只是装鸟笼子实在是有些普通。这笼子是皇上特意找工匠重新打造的,今日才做好。”都是借口罢了,他其实是来找太后密谋如何牵制何相的事。不过他习惯了谎话连篇,心里想的事很少会向人透露,哪怕面对不怎么聪明的何繁,他说的假话也会编得滴水不漏。套话的各种招数在他这里也行不通。
他已经提前给自己的到来找好了理由。
而何繁心里也清楚,剧情发生了大的转折,玄机一定是在这个和原设定不符的聂慎修身上。想起公用世界可共存两个系统的说法,她怀疑另一个带着系统完成攻略的人就是聂慎修。
只是她可不准备同他“认亲”。老乡见老乡,在这种因为攻略而存在的世界里,很有可能就是刀剑相向的走向。
系统又和她玩文字游戏,明明说公用系统积分翻倍,但这种翻倍也是有条件的。之所以能翻倍,是因为攻略者有两人,而其中一个攻略者成功之后,剧本世界就会整理好相关数据之后关闭。
世界关闭就意味着另一个攻略者会永远留在剧本世界做一个npc。随着世界关闭,永生永世都重复同一个剧本任务,就相当于一组冷冰冰的数据的无限轮回。
那本该属于这一个攻略者的积分自然就会算在另一个成功者的头上。
这人一旦不完整了,对别人的目光也更敏感,更介意。裴慎修虽是宦官,传统意义上宫中身份最低的一类人,但如今也没有谁敢在这宫闱之中给他脸色看。他也自知当得起那些心狠手辣、凉薄寡情的评价。
不过虽然何繁对他不客气,但和一个小姑娘家记这么小的仇,他倒还不至于。不以为意地一挑嘴角,又不知道这个表情怎么惹了她,她猛地转头,再一次轻轻地瞪了他一眼。
在他看来却是不开心都写在了脸上,简直一眼就能望到心底。
他并没有放在心上。
——
最近刘辖来太后宫里来得勤,给何繁创造了很多很好的交流机会,虽然刘辖不配合,总归她脸皮够厚贴得牢。
她倒也不是没脾气的。这时候腮帮子气得鼓鼓的,作出不理人的冷漠样子。
刘辖只觉得好笑。何繁挤走了给他打伞的小太监,只是她个子这么矮,哪里能撑得好伞来为他挡雨。
第一场春雨才下,湿漉漉的石阶上花瓣零星。何繁一手提着裙子,另一只手高高举着伞。然而刘辖一侧的肩头已经全湿了。
他终于还是把伞拿过来,她倒是对她自己体贴,除了衣裙下摆溅了水渍,上身肩头都是干燥的。要他受罪,还说不是报复?
心底笑了笑,默不作声地把伞握在手里,向她的方向微微倾斜过去。他对她一向时好时坏的,何繁心里警惕着,他一温柔说不定就在想什么整人的点子。间歇性恶魔病毒发作。
雨水在伞顶凝成一小注水里,滴滴答答地落在脚下,被踩散。不远处有个小太监正淋着雨跑,怀里护着个花盆样子的物件。努力藏在怀里,生怕被淋湿。
正撞见刘辖和何繁,愣都没愣一下,反射性地利索伏跪下身。刘辖免了他的礼,随口问他是要往哪里走,怀里抱的又是什么。
小太监弓了弓身,回话说:“是裴大人养的花,要送去裴大人住处。”
裴慎修在宫外连个宅子也没有,就住在宫里头。倒也不是穷,可能是为了能更好地帮助刘辖。
摆手放走了小太监,那小太监后退几步,才转身小跑着离开。看着那深蓝色的背影,刘辖心念一动,笑着说:“认识那花吗?”
何繁摇摇头,表情却很好奇。
他先卖了个关子,“这花难得得很,我还没养过呢。”他眯眯眼,嘴角似勾未勾,“可惜了,一直想养一株牵机花。那花名牵机,有牵挂之意。”
“我知道牵机花啊,”何繁囫囵吞枣的书可是不少,强行拉着他科普:“也有说法说,这花是有‘遗忘过去’的意思,因为以前的人拿它做过迷药,食一点就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