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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无独有偶。方衡亦是秦州举子,不能免俗,叫一众举子簇拥着去了趟曲池坊。从此之后,李远芳便有了任天下进士三千,我只取方衡一个的决心。
几番叫李纯孝暗示,怎奈方衡虽生的俊秀,似乎有颗榆木脑袋,全然不解风情,任她几番暗示,只将她当成个妹妹一样。
这不,李远芳早知方衡与宝如关系不错,又使着她来问宝如,看宝如能否出面,替自己撮合。
张氏还带着一份信,一只李远芳绣的小香囊,是要宝如转交给方衡的。
宝如不好接那香囊,也不好说自家小姑与方衡虽未订亲,但早已情投意和,拐着弯子劝张氏道:“秦州那么多举子,那个嫁不得呢,方衡人是不错,但配咱们远芳,会不会皮子太白了些?”
张氏道:“恰是远芳皮子黑,怕再嫁个黑的,生个更黑的孩子出来。她就喜欢方衡那一身白皮了。”
宝如实在不知该如何拒绝,正犹豫着,李悠容抱着只猫跑了进来,迎门就嚷嚷:“嫂子,您瞧,方衡送了我一只猫,跟你的相比,发何?”
她怀中一只纯白色的波斯猫,比宝如的小西拉略大点儿。媛姐儿正在逗小西拉,听见又有猫,忙的奔了过来。
见嫂子这儿有客,她才住了嘴,乖乖坐到了宝如身侧。
张氏上下打量,传说中的福安郡主,面如鸭蛋,白腻细滑,鬓如蝉翼,淑眉静眼,一看便是个贤淑贞静的大家闺秀,李远芳与她相比,尘泥之别。
她讪讪收起李远芳所绣那村色十足的小香囊,笑道:“既宝如还要出门,嫂子就不多坐了,改日你回曲池坊,咱再细聊,如何?”
宝如和李悠容俩姑嫂也急着要去草堂寺上香,遂不多送,亦是急匆匆出门。
自东门出府,马车与护卫,婆子丫头,仪仗早已等候在外。才上了马车,李悠容悄声道:“他还几番约我见面,我娘让我端着些,暂且不要见,毕竟我是郡主,不能随随便便答应他成亲的,否则太随便了点,嫂子你说呢。”
宝如诚言道:“若果真喜欢,又何必端着,他若约你,我倒觉得你该一见。”
李悠容颇有几分心动,恰马车才起,忽而又停,秋瞳撩了帘子道:“二少奶奶,方少爷拦了马车,说是有几句话,要与咱们福安郡主说,可要停否?”
宝如已是一笑:“瞧瞧,都追来了。”
俩姑嫂撩起车帘,方衡一袭宝蓝色纻丝直裰,白面红唇,青玉冠,就在车外站着。见帘子撩起,宝如圆圆的小脸儿笑的卧蚕弯弯,侧在李悠容身后,便是一笑。
随即又敛了正色,一本正经道:“小生方衡,见过福安郡主。”
李悠容捧起只雪绵绵的小猫来,柔声道:“谢谢你赠的猫,听说它的名字叫苦瓜,真是个好名字呢。”
非但方衡,跟在后的小厮苦瓜也一同傻眼。簪子莫名飞到他家,家里养的猫,啥时候也跑到她怀里去了?
一开始听说母亲在替自己促成与李悠容的婚事时,方衡还是颇高兴的。皇家公主郡主多和亲,难得有个嫁在本国。更何况李悠容性情婉然,柔顺,家教又好,是个难得的佳妇。
但是去了回曲池坊之后,方衡却打起了犹疑。
公主的丈夫叫驸马,郡主的就叫郡马。民间传其由来,据说是因为,与天家贵女们夜里行事,为示女之尊贵,一般都是女子在上,如此,男子其实就是用来给天家贵女们当马骑的。
照李纯孝的说法,驸马不能做官是铁律。
郡主之夫,为郡马都尉,虽朝无明律禁止郡马都尉做官,但按李纯孝当年在吏部时的经验,为防外戚坐大,郡马便做官,也只能做些闲职,永远都不可能做到真正的实权官阶上去。
大丈夫十年寒窗,光会试他就考了整整八天,如此辛苦,郡马这样的名字他可以忍,不做官,给女人当马骑,是个男人都不能忍。
他本是想找个机会,跟李悠容说明此事,并婉言拒其好意,要回自己那枚木簪的,谁知老娘将他院里养的猫都送给了李悠容,还给它起名叫苦瓜。
李悠容抬眉再笑:“我会好好养的,若你有时间,明日我在晋江茶社等你。”
宝如在后面两只眼睛都快要挤出针眼来,命方衡点头。
方衡无奈,随着宝如的眼睛点了点头,李悠容小脸一红,立刻垂眸不说话了。
车绕过正门,恰到荣亲王府正门上,马车又被叫停,这一回,是顾氏传的,说太妃庐州老家来人给太妃祝寿,要李悠容前去帮忙招待。
如此,去草堂寺上香的便只有宝如一人了。
草堂寺今日实在是热闹非凡。太妃的生辰亦是高宗皇帝的忌日,至寺门前,便见得各公亲王府的马车整整齐齐排了一长排。
进院,白白胖胖的英亲王妃李氏亲自坐镇,正在大雄宝殿中颂经,见宝如至,拉过她的手道:“二嫂于这些事上向来不参与,我以为你们府不会有人来了呢,还好你来了。”
第145章 日月山
上罢香僧人依旧在颂经英王妃带着诸世家夫人们退进了逍遥园。季明德打过李少瑜的那地方青竹蔚蔚成林英王妃扶着宝如抽抽啼啼道:“先搭上个女儿再搭上个儿子我们两口子,为了皇家付出的也真真儿是够多了。”
宝如低声安慰道:“菩萨保佑,他们都会回来的。”
英王妃点着头因李悠悠与宝如交好,格外多说了几句。
李少廷的未婚妻阮晴一直跟在后面,两手拳在胸口不停的给英王妃使着眼色。英王妃是个傻的待阮晴都快挤出针眼儿来了,才想起件事儿来揉着宝如道:“白马寺的主持怀屿不是你舅舅么?阮晴说今天他恰在这寺里抄经据说他的平安符是两京最灵的只是轻易不肯给人。晴儿想给自家娘求一个你带她去求一个可好?”
阮晴已经搓着手凑上来了,笑的甜咪咪的:“宝如姐姐怀屿法师如今就在藏经阁,可他不肯见我。这你可一定得帮我。”
宝如不好拒绝回头看苦豆儿一直寸步不离的跟着而阮晴与她自幼又格外的交好,遂带着阮晴一径往藏书阁而去。
藏经楼是草堂寺最高的建筑,带阁楼有五层高。至楼下,宝如见阮晴忽而提裙一跳,苦豆儿不慎一踩,竟是溅了一脚的泥水。
原来一块砖松了,下面积着水,阮晴跳过去,自然溅不着,苦豆儿不知究里,当然就溅了一脚。
她止步,笑道:“阮妹妹昨儿必定也来过这寺里,是不是?”
阮晴回头,脸上挂着丝不自然的笑:“姐姐怎么知道的?”
怎么知道的?
长安连着半个月,就前天夜里下过雨。砖叫人踩松了,下面有没有水,一般人是看不出来的,唯有走过的人,知道那块砖下积着污水,才会格外在意,跳过去。
若昨天不来一回,怎知一条路上,就那块砖是被踩松的,下面积着水?
阮晴亦笑:“太妃娘娘给寺里捐了尊鎏金佛像,此事恰由我父亲督办,昨儿我也就跟着来了。”
听起来合情合理,但阮晴这解释却加深了宝如的猜疑。
她整日替老太妃拨算盘记帐,知道那尊佛像,早在端午节的时候就进藏经阁了。若果真怀屿在此,以他清冷古板的性子,阮晴这样的女子,怎么可能进得了藏经楼?
宝如站在原地笑着,忽而转身,对苦豆儿说道:“快跑!”
她提起裙子,转身便往西侧角门上跑,苦豆儿亦是紧随其后。
阮晴自幼与宝如熟识,从未见她这般鲁莽行事。目瞪口呆了半晌,才明白宝如这是逃了,转身进藏经阁,不一会儿,自藏经阁中涌出一群人来,照着西侧角门就追。
宝如至角门上,那一侧也有人涌了进来。她于这寺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眼看前后皆是人,拐角却是上了旗楼的楼梯。
尹玉良腆着肚子边追边喊,指着宝如道:“贱婢,李代瑁纵着你,爷可不会给你惯毛病,这旗楼就是你的丧魂地,刘媚媚当日是怎么死的,爷今儿也得让你怎么死。”
他带的是齐国府的家丁们,乌鸦一般瞬间包围了整座旗楼,见阮晴还在那儿愣着,回头道:“机会来了,快去,将满长安城的贵妇们都叫来,你姐夫就是这么个名声,姐夫都不怕,你还怕?”
阮晴两腿颤着,忽而仰头,对着宝如叫道:“宝如姐姐,对不起,我姐夫就这样的人,他拿我二姐姐逼我,我也没办法。”
她二姐姐阮芷,是尹玉良的填房夫人,据说自来天天叫尹玉良拖起来就揍的。
尹玉良见阮晴还不肯走,搡了一把道:“爷当日在荣亲王府受的侮辱,比这更惨一万倍,再不去,爷今儿回家就生生打死阮芷那个贱人!”
阮晴哇的一声哭,一步三回头看着旗楼上目光冷冷的宝如,连连摇头道:“对不起,对不起!”
尹玉良刚想上楼,忽而自旗楼上的箭垛中一支冷箭射来,他愣了愣,再往前一步,噗的一声,铁矢穿脚掌而入,直接将他钉死在砖地上。尹玉良疼的杀猪一般嚎叫,扬手道:“都上去给爷看看,是谁在上面乱放箭,敢拦爷的人,不要命了他?”
和尚们的颂经声中,青天白日的庙宇之中,旗楼上每个箭垛之中同时伸出来两柄青铜弩,黑洞洞的垛孔之中,也不知有多少人,见有人还敢上前一步,随即一支冷矢直接穿膛,血溅五尺。
“爷,怎么办?”一人问道。
尹玉良站在地上一动不能动,铁矢穿肉,血往外涌着,他忽而一声嚎:“把这铁矢给爷弄走,没看见爷快要死了吗?”
生铁矢,一个冒失家丁试着想要去拨,略一动,疼的尹玉良仰天一声嚎。家丁们面面相觑,也不知该怎么办。
一个胆子大些的一把将铁矢拨了出来,血随即喷涌,尹玉良软倒在家丁们怀中,欲抱抱不到那只胖脚,可十指连心,脚伤疼到他发毛倒竖,眼皮都泛着麻。
他不停的尖嚎:“改日再杀赵宝如这个贱婢,先带爷去看爷的脚!爷的脚要废了,爷的脚!”
家丁们抬头,黑幽幽的箭垛,冷冰冰的铁矢,只凭那些铁矢便可判断,上面至少不下五十人。
他们也不敢久留,连抬带拖,拉着尹玉良走了。
旗楼上,目送尹玉良离开,尹玉钊转头,问宝如:“当日在上东阁的竹林里揍他的时候,你可曾想过会有今天?”
宝如默了片刻,道:“是我大意了,方才见人多,就没把我的两个小子叫进来。”
尹玉钊挥手,召了个叫人反剪着的中年婆子进来。
这婆子迎门便跪,嚎道:“大人,万事与老奴无关,是尹玉良逼老奴的。”
尹玉钊指着这头发乱蓬蓬的婆子道:“你以为那两个小子跟进来就能保得了你?便你那两个小厮寸步不离,也没有用。
尹玉良或者不会在寺院内动手,但这婆子会在外面兜售麦芽糖,你极爱吃那东西的吧?以你的心性,回程自然会大家一起吃着麦芽糖,乐乐呵呵儿的。
可你不知道,那些麦芽糖足以毒翻你和你身边这几个傻丫头,傻小子,到时候,你仍逃不脱他的毒手。”
防不胜防的毒辣,前后皆是算计。
宝如刚转身欲走。尹玉钊忽而声柔:“但长安城只要有我在,尹玉良这样的死狗,就动不得你。”
行至宝如身边,他低声道:“走吧,我护送你回长安。谁知道半路上,穷凶极恶的尹玉良还有没有什么防不胜防的招数?”
宝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