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逢着徐氏出来,周士武和老妇人皆走了进去,赵家的日子不太好,右侧半边院子起了厚厚的苔藓,湿哒哒的,一看就是常年洗衣服洒水的缘故,角落里堆着很多竹篾,筲箕背篓编了一半了,周士武脸上没露出半分嫌弃,见赵二两出来,他忙走过去把人扶着,“我娘让我来看看你,你回床上躺着,别下地。”
赵二两额头流了很多血,身上挨了很多棍子,周士武从来不知道他是这般见义勇为之人,心里不感激是假的。
“你好好养着,我和村口的老铁说了,让他每天早上给你送根猪蹄和一条肉,什么事养好了身子再说。”这是黄菁菁的意思,人家为了他差点没了命,哪能不表示表示。
村里多少双眼睛盯着,不处理好了,往后谁还敢跟着他做事。
赵二两看了眼徐氏,低下头,“犯不着,你请我干活我就感激不尽了,我跛了脚,谁还愿意请我,你们能给口饭吃,我自然要护着你的。”
他因为跛脚的事儿很是颓废了一阵子,摔桌子摔碗,总觉得活不下去了,但是过了那段时间他便想开了,日子比他凄惨的人比比皆是,起码,他还有儿子给他养老。
当看到那些人是冲着周士武去的,他几乎想都没想就冲了过去,周士武每个月给他们粮食,如今又肯让自己帮忙,他要是死了,一家人又被打回原型,他不想整个在院子里关着,想出门好好看看,不惧别人的目光,能保护他的妻儿。
周士武是唯一的出路,他心里明白。
“你客气了,不管怎么说都该谢谢你的,我娘说,有的人四肢健全,活得却猪狗不如,而有的人哪怕身有残疾,但活得积极乐观,我家的事儿你也知道,当年要不是花叔乞讨经过,我们一家子只怕就饿死了,之后村里人闲言碎语,说我娘水性杨花不守妇道,我娘从没气馁过,她拼着口气,活得比谁都硬气,二两兄弟,你的腿是意外,只要还可以,也能活得和常人无异。”这番话是她娘得知赵二两为了保护受伤感慨的,村里有些人家境贫寒,却认为自己家风清廉,高人一等,常常对别人指指点点,看不起这个,瞧不起那个。
殊不知,自己才是最可怜的。
赵二两对周家的事儿自然是知晓一二的,想到黄菁菁受了多年的指指点点当个没事人似的,他却对别人异样的目光感到烦躁,整日窝在家发脾气,心胸气度委实不够。
“周二,谢谢你,往后做席面还把我叫上吧,这两年,孩子他娘跟着我不容易。”
周士武点头,“好,你好好养着,我去看看赵吉瑞和孙达。”
两人伤的不重,周士武仍然送了肉和鸡蛋,赵卫村开明些,没说什么,到了孙家,孙婆子就有些嘀嘀咕咕,闹得孙达和他翻脸。
周士武对孙婆子的话充耳不闻,寒暄几句就回了,只是心底终究有些难过,去找黄菁菁,被黄菁菁训斥一顿,骂他闲得慌有空东想西想怅然若失不如干点正事,他想想也是,打起精神,干活去了。
没过几天,就听村里人闲扯起一桩事儿,镇上酒楼的厨子被人打了,说是抢山里人的粮食,被几个山里人揍得鼻青脸肿,手脚瘫痪了,山里人最是野蛮,没事谁招惹那些人,黄菁菁却听得咯噔一声,回家问周士武,周士武也觉得匪夷所思,“不会是大哥吧,都说和山里人抢粮食了,那些人可不比咱,是真不要命的主儿,娘别瞎想,我得空了去问问,大哥做事稳妥,不会是大哥做的,而且镇上酒楼的厨子不止一个,没准咱想多了。”
黄菁菁哪敢让他打草惊蛇,这件事就当没发生过,他们啥也不知道,不管是不是打他们主意的厨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问是对的。
周士武想想有道理,没有作声。
日子不紧不慢过着,树上的桃子由青转红,范翠翠娘家传来消息,范翠翠嫁去了山里,范老头和范婆子争执多日,终于还是把五百文的聘礼当做范翠翠的嫁妆给了范翠翠,范婆子拉着范翠翠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范翠翠没有吭声,给范老头磕了三个响头,和男人走了。
说起这事儿,村里人唏嘘不已,范翠翠给周家生了个女儿和儿子,结果被亲娘拾掇得休回家,嫁去了那种地方。
桃花听说后,半夜起床坐在台阶上哭,老花照顾孩子,丁点动静就醒了,给米久盖好被子,轻手轻脚推开门走了出去。
“桃花怎么了?”
“他们说我娘嫁人了,以后再也不回来了,花爷爷,我是不是没有娘了?”桃花不敢哭太大声了,怕吵醒人,她娘做错了事,她知道没人同情她,她,她就是舍不得。
老花一怔,看了眼黄菁菁屋子,走过去,牵着她站起身,“起码她还活着不是吗?她还活着,你们就能再见面的,没有父母是不疼爱孩子的,你娘也盼着你过得好呢。”
范翠翠贪得无厌,闹得家里乌烟瘴气,黄菁菁容不下她是正常的,宁缺毋滥。
老花拍了拍她肩膀,“有些事你大些就明白了,但天底下没有后悔药,错过了就是错过了,没有谁会在原地等你。”
桃花似懂非懂,和老花絮絮叨叨说了许久的话,直到屋里传来黄菁菁的喊声,二人才收了声……
周士武的伤好得差不多了,黄菁菁和老花商量好出门祭拜老花的家人,谁成想周士文捎信说镇上有户人家娶亲,原先定的厨子家里有事去不了,让黄菁菁顶上,黄菁菁依然让周士武出面,周士仁和刘氏留在家,照顾田地里的庄稼。
周士武喊了赵二两,赵卫村也让赵吉瑞跟着,没叫孙达,孙婆子得知他老铁每日给赵二两家送猪蹄,颇有微词,到处说周家的坏话,以往这些话肯定传不到周士武耳朵里,如今不同,想巴结周士武的人多,村里稍微有风吹草动,有的是人告诉他。
于是,他没叫孙达,而是叫了赵二两大哥赵大两,刘家那边也没知会。
黄菁菁这次送他出门,嘴里喋喋不休念着,“别人打你,你打不过就跑,别跟人硬碰硬,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留着命才有资格说将来,这么大年纪的人,别不省心,知道吗?”
周士武细心听着,郑重的点了点头,揭开箩筐上的草盖子让黄菁菁看,“娘,您放心,我准备了好家伙,这回再遇到,保证让他们缺胳膊断腿。”
黄菁菁垂头,看萝筐里竖了把镰刀,哭笑不得,“总之你自己多加留意,早去早回。”
“好勒。”
送他走了,便瞅着远处山头有群人结队而来,黄菁菁没细想,回屋背起背篓,叫桃花和她一起割猪草,范翠翠再嫁对她有些打击,之前周士武编的小背篓正好给她背着,祖孙两说说话,能让桃花心里好受些。
这些日子,菜地的菜频频被人顺走,黄菁菁骂也骂了,但没啥效果,每天早上去菜地,菜都会有损失,她怀疑有人蓄意报复,于是先去了菜地,丝瓜藤被牵扯得东倒西歪,她破口大骂,骂的话一回比一回狠,骂完了,看那些人和地里除草的人说了两句什么,对方朝她点了点头,一行人走了过来,为首的是位年纪和她差不多的妇人,只是皮肤黝黑,身形瘦弱得多,“是周三娘吧,我们来找您说点事的。”
黄菁菁想到什么,心有恍然,撇嘴道,“什么事啊,我不认识你。”
“我们是中源村的人。。。。。。”怕黄菁菁说不知道,她还指了指来时的山头,“就是梅子娘家,麦子不是快成熟了吗,周三和梅子借咱的粮食是不是该还了?”
黄菁菁面不改色,呸了句道,“冤有头债有主,谁借的粮食你们找他去,不知道我分家了啊,我现在一个人单过,你们的事儿我管不着。”
妇人点了点头,周家分家她们是清楚的,便问周士仁在哪儿,黄菁菁指着旁边山地,冷声道,“在地里种红薯呢,你们去吧。”
低垂的眼底闪过晦暗不明的神色。
一行人顺着黄菁菁指的方向找去了,不一会儿,地里就有人朝黄菁菁喊道,“你家老三就是太老实了,他岳父的丧事,他一女婿掺和什么劲,现在好了,人家找上门来吧,真的是养儿不容易哪,我家那几个小子也不省心。”
儿子都和儿媳一条心,哪管家里。
黄菁菁牵着桃花往山里走,不在意道,“他的事儿我管不着,随便他们两口子折腾,分家了还管这管那的,我不讨那个嫌。”
“你说的话不对,你家老三那种性子,你不好好管着,之后还得出事,还是你家老大老二能干。”
黄菁菁笑笑,没有回答。
老大素来有主见,凡事不要她操心,老二如今愈发成熟稳重,也犯不着她操心,就剩下老三了,老三哪,还得靠他自己。
不一会儿,山地边就闹哄哄起来,周士仁起初一脸迷茫,慢慢回过神,急红了眼,跟他们一起去了中源村,刘氏也跟着,众人围着夫妻两,七嘴八舌说个不停,“我们也不是要你马上还,以前都是看着梅子长大的,先知会声,以免之后闹得不愉快。”
周士仁素来在外人面前嘴笨,只道,“婶子考虑得是,我问问我大舅哥去。”
借粮食借钱的时候说好了以后他们自己还,怎么跑到村里找他来了,他让刘氏先回家,否则事情传到黄菁菁耳朵里,不知黄菁菁如何闹呢,那些人不肯,刘氏是刘家女,她在场不怕刘家人不认账,想着看刘家人可怜,他们才借粮食的,眼下毁得肠子都青了,一老妇人道,“我就说嘛,上梁不正下梁歪,刘大刘二以前看着是好的,被媳妇带偏了,周三哪,婶子可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借的粮食,一家老小等着张嘴吃饭呢,你不能不还。”
她们不是贸然上门的,肯借粮食一则可怜刘家,二则看周士仁和刘氏挣得了钱,结果两口子不出门做席面了,周家是分了家的,出门做席面的是周二,挣回来的钱哪会给两口子,思来想去觉得不对劲,这才去刘家问问,郑氏一口咬死粮食不是他们借的不还,她们自然要过来找周士仁问个清楚了,如果两边都不认账,他们的粮食怎么办?
得知丧事后,韦氏没有把剩下的粮食还回去,周士仁耐人寻味的看了眼刘氏,他虽然愚钝,但有些事不是一点不懂。
穷苦人家办事,即使借了粮食,事后没用完的都会还回去,以免留在家不注意吃完了,吃的时候轻松,还的时候就更难了。
很快到了刘家,周士仁满头大汗上去敲门,开门的是郑氏,见着周士仁,满脸是笑,“妹妹妹夫怎么来了,赶紧进屋坐,冲子爹和二叔三叔去山里砍柴了,怎么了,这么多人是做什么?”
周士仁低着头,直截了当的说明来意,“当初俺同意借粮食可是说好了的,你们往后自己还,婶子她们跑村里来说你不认账,二嫂,做人可不能过河拆桥,岳母呢,我找岳母说去。”
“娘近日身体不好,在床上躺着呢,好些天没下床了,爹走了,娘精力大不如从前,妹夫啊,我们家是没法子啊,娘病着,看大夫的钱都没有,日子难过啊。”郑氏张嘴就哭穷,但绝口不提借粮之事。
周士仁紧拧了下眉头,不由她插科打诨,“二嫂,我问的是接粮之事,当时事情说得好好的,你们怎么反悔呢,大舅哥他们怎么个说法。”
他的声音比平日的低,内里含着怒气,刘氏原本要进屋看韦氏,闻言,停了下来,抬起头,和周士仁同样的口吻,“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