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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
得饶人处且饶人,他娘饶了别人,但别人不会饶了她。
孙婆子捡起地上的篮子,气得嘴唇发抖,但周士仁态度极为强硬,孙达又不肯帮她,一路上,她能的法子全想了,依着眼下的情形,赔罪是少不了的,只盼着黄菁菁被大嘴巴到处乱说,否则她如何在村里抬得起头来。
进了周家院子,孙婆子很是低眉顺目把事情的起因经过说了,只是人都是避重就轻的,她略过自己的目的不提,哭诉着家里日子难过,黄菁菁讥诮不已,“谁家日子不难过,难过就该偷别人的了?日子难过就自己争口气,谁家的粮食蔬菜都不是大风刮来的,如果坐享其成就能过得好,那村里的人都不用干活了,跟贼窝子似的,全出去偷,偷不着就抢,那种日子就好了?”
黄菁菁语气冲,孙婆子又羞又气,偏偏还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她就是看不惯黄菁菁的趾高气扬,明明忙不过来请帮忙,不低声下气就算了,反倒高高在上,一副我请你是看得上你的姿态,她受不了,而且孙达跟着周士武出门受了伤,周士武倒好,每天给赵二两买肉买猪蹄,半个月不间断,孙达呢,啥都没捞到。
她心气不平,这才做出这种事来,多少有发泄的意思。
孙达低着头,一个劲给黄菁菁赔罪,说丰收后背些麦子过来,黄菁菁点了点头,训斥几句,去后院喂猪去了,周士武急忙上前,“娘,您不是应了花叔和他一起回村拜祭他亲人吗,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家里的事儿我们会照看好的,出不了乱子。”
黄菁菁掀了掀眼皮子,“今天?”
“嗯,祭拜用的冥纸,香蜡酒我都备好了,肉的话,不是还有腊肉吗,您看成不成。”这两天不去,收割麦穗,依着他娘的性子肯定不会去的,周士武希望她别把所有的事压在自己肩头,他们也能分担,哪怕她什么都不管,家里所有的事儿依然井然有序的进行着。
黄菁菁想了想,“成,我问问你花叔的意思。”
老花欣然同意,想着好些年没回去过了,面色有些紧张,抱着怀里的米久,米久长得不错,可能给赵二两的猪蹄和肉或多或少进了徐氏肚子的原因,米久喝了奶,脸白了很多,皱巴巴的小脸饱满圆润,两个多月的孩子,喜欢人竖着抱,趴在老花肩头,眼神到处看,只是他脖子没力,老花不敢那样抱久了,黄菁菁会骂人。
老花凑到黄菁菁跟前,有些舍不得米久,惴惴不安的问道,“我们走了,米久谁照顾?”
“老三媳妇在家照看一日没啥问题,要去的话就趁早,赶着傍晚回来。”老花老家是县城那边的,离清源镇有些远,走路的话得整整一天,黄菁菁寻思着租辆牛车,祭拜过后今天就回来,接下来事情还多,怕是没空了。
老花想想也是,只是抱着米久舍不得撒手,絮絮叨叨念了很久,把人交给刘氏,恋恋不舍的看了好一会儿,周士武去外村找牛车去了,黄菁菁把东西装进背篓,带了些水喝干粮,栓子和桃花眼巴巴的看着他们出门,舍不得道,“奶奶,花爷爷,早点回来。”
“在家别到处乱跑,帮着照顾米久,奶奶和花爷爷晚上就回来了。”坐上牛车,黄菁菁拿出刘慧梅摊的饼子,递给老花一张。
老花接过,和黄菁菁说起他住的村子良田屯,那儿除了连绵的高山,田地地势甚是平坦,屋前屋后是地,其余是田,离县城近,城里的大户人家在那置办了很多田,有些农户家田地不够吃,便租赁大户人家的田地自己种,无忧娘是他家的佃户,因着家里人病的病死的死,剩下无忧娘一个,他爹看无忧娘可怜,把无忧娘接了过来。
说起过往,老花眼眶忍不住发热,无忧娘到他家的时候才十岁,家里内外都是她在忙,到了十七岁,两人自然而然就成亲了,她操持家务,他专心念书准备考秀才,他应过她让她做秀才娘子,谁知生无忧的时候,坏了身子,而无忧的死给她打击过大,以致于一尸两命。
黄菁菁默默听着,看着一路倒退的风景,不知说些什么。
老花说到最后,免不了又落了两滴泪,黄菁菁看得拧眉,“你莫哭了。”
老花掖掖眼角,低头掩饰脸上的情绪,“我没哭,就是有些想他们了,无忧明明吃了药的,怎么就好不了呢?”
他每一顿都会按时喂他吃药,结果反而愈发重了。
黄菁菁沉默无言,不是所有的病都有药可医,何况无忧的病还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
牛车颠簸得人昏昏欲睡,听着老花说起过往种种,她心头感慨,这么多年过去了,从老花嘴里说起来,好像是昨日发生的事儿,车轮驶过低低洼洼的道路,黄菁菁像被晃散了架,瞌睡散去大半,而老花止住了声音,紧紧按着背篓的绳子,神色认真,白皙的面上褪去稚嫩,却也是与世无争的平静,她坐直身体,忽问道,“老花,这些年,你怎么过的?”
身上的钱给了她们,他如何活下去的?
老花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其实,这些年能记住的事很少,日出而行,日落而息,漫无目的,浑浑噩噩的,他张了张嘴,言简意赅道,“就一路走走走,走到哪儿睡哪儿。。。。。。”
“你有没有遇到过坏人?”冲着老花的脸,肯定会有人觊觎,这么多年,他如何能不问世事似的活下来,岁月在他脸上留下了浅浅的痕迹,比较其他人,岁月太厚待他了,她头上的白发隔段时间就会冒出来,有些压制不住了。
四十多岁的年纪,她是老了,而对老花而言,却还年轻。
老花认真回忆了番,老实道,“不记得了。”
因为不上心,所以不曾放在心上,生活于他,不过行尸走肉活着,活到死的那天,只是老天不肯收他的命,一直让他活着。
“一定会无忧盼着你活得好,在下边保佑着你呢,人心险恶,你能安然无恙的回来,该好好珍惜,人死不能复生,你记着他就是了。”黄菁菁慢悠悠说道,“逢年过节回来看看他,替他除除坟头的草,陪他坐坐,他怕就知足了。”周岁前的孩子养不大视为不吉,无忧活到周岁,依着老花的心思,一定会好好安葬他的。
这话说得老花热泪盈眶,哽咽道,“我记着了,是我不好,这么多年都没去看过他。”
黄菁菁叹了口气,望着远处,不再多言。
马车不知行驶了多久,日头爬至头顶,又翻到了西边,地势渐渐平坦,路平顺好走,黄菁菁睡了会儿,睁开眼,视野渐渐开阔,道路两侧的白杨高大挺拔,旁边地里的水稻随风飘扬,放眼望去,绿油油的甚是喜人,老花忐忑不安的看着不远处的村落,村落隐了葱葱郁郁的树林里,村头立着个大石,环境清幽,错落有致,黄菁菁低声问道,“到了吗?”
老花流浪了这么多年,但他却记得怎么回来,一路而来都是他给车夫指的路。
“到了。”老花眨了眨眼,面容染上了复杂的情绪。
看着近,行了小片刻才到,秧田里有干活的人,人人头上带着草帽,没有因为牛车的到来而停下手里的活,甚至看都不曾看一眼,院子多是青砖大瓦篱笆院墙,依着老花指的路,牛车缓缓向前行驶,村里住着很多人家,时不时有小孩探出头张望,老花拽着绳子的手紧了又紧,穿过村子,牛车停在了一颗大白杨树下,看着眼前的院子,黄菁菁蹙了蹙眉,老花好些年不曾归家,宅子荒废多年,杂草丛生才是,眼前的宅子看上去有些新,篱笆外种着一排丝瓜藤,上边结着丝瓜,甚至还在开花。
老花左右看了看,紧抿着唇,有些无措,“就是这了。”
声音明显底气不足。
黄菁菁让他先下地,问道,“无忧他们葬在哪儿?”
老花指着后边的山,依稀可见上山的小路,“在山里。”
黄菁菁想了想,和车夫说了几句话,示意老花先上山拜祭,宅子里住着人,十之□□有人故意占了院子。
老花有些茫然,依着黄菁菁的话,带她去了山里,无忧和他娘,他爷奶葬在一处的,他走在前边,脊背有些弯,路上遇着砍柴的汉子,对方瞄了眼他好几眼,眼底带着戒备,老花抿着唇,止不住想掉泪,他许久不回来,村里的人已经不认识了。
黄菁菁朝汉子笑了笑,解释道,“我们来祭拜亲人的,从清水镇过来的。”
汉子也就二十左右的年纪,依着老花说的,比无忧小些,老花不认识无可厚非。
汉子看着山里,“你们祭拜谁?”
黄菁菁抵了抵老花,老花哽着声道,“祭拜花家的人,那会你还小,可能不记得村里有姓花的人家了。”说到后边,他满目苍凉。
汉子想了想,捡起地上的柴火,捆好下了山,老花指着右侧的小路,和黄菁菁走了过去,大概二十米的样子,就看见一处被草根覆盖的坟墓,前边两座,后边两座,坟头上的草被人割过,只剩下草根,老花身形颤了颤,一下子,脊背又坨了几分,背对着黄菁菁,哽咽道,“我能哭吗?”
“哭吧。”黄菁菁把背篓递给他,没有往前。
老花战战巍巍提着绳子,缓缓往前,树影斑驳,几束光照在他发髻上,黄菁菁才惊觉,其实,岁月对谁都是一样的,老花头上也有了白发了。
老花没有哭出声,他一点一点拔着坟头的草,草根坚韧,有些划伤了他的手,他浑然不觉,黄菁菁见他情绪激动,走过去,找出背篓里的镰刀给他,出门前特别准备的,知道会派上用场。
老花接过,手里的速度快了起来,日光深浅不一的照在他身上,分外落寞。
黄菁菁清理出坟前的地,一一布置好肉,酒,把香蜡插上,冥纸叠好。
老花肩膀一抽一抽的,时不时啜泣声,黄菁菁布置好一切,想给他留点空间,便道,“老花,我去旁边等你。”
老花蹲着身,泛红的手指摩挲着墓碑,摇了摇头,近乎祈求的语气,“你。。。。。。你能不能不要走。”
话完,再难自抑的哭出声道,“爹,娘,媳妇,无忧,我回来了。。。。。。回来看你们了。。。。。。”
黄菁菁莫名红了眼眶,在坟墓边坐了下来,生离死别,活着的人委实痛苦,她想到了周家,若原主死了,她没有来,周家会成什么样子,周士文和刘慧梅或许会过得很好,周士武和范翠翠或许不会和离,周士仁和刘氏或许会分离留周士仁继续过日子,周士义和方艳或许不会离家而继续好吃懒做的活下去,弱肉强食,适者生存,她的到来打破了平衡,她抚摸着自己的胸口,闷闷地难受。
她刚来时,脑子浑浑噩噩了好几日,有时甚至有喘不过气的感觉,她想是不是原主舍不得死而排斥她,没有亲娘舍得下儿子的,她或许有很多事没做,很多话没说,意外来得忽然,剥夺了她所有的机会。
老花的哭声悲痛,鸟雀惊飞,盘旋两圈又飞了回来,驻足枝头,探着头张望。
“无忧,爹爹没用,爹爹对不起你。”老花抬起衣袖,一遍一遍擦拭着手里的木碑,“爹爹没用,这么多年不来看你,无忧。。。。。。”
黄菁菁心头各种情绪翻涌,跟着落了几滴泪,起身想找点事做,见风吹起堆好的冥纸,她上前压住,看见历经风吹日晒有些腐蚀的木碑,低低道,“无忧,你爹舍不下你,这么多年都放不下,你和你娘爷爷奶奶好好的,我家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