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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粪桶放在路边,他弯腰把扁担扛在肩头,桶前后晃了两下,和黄菁菁说话,“三弟从镇上回来说大哥找了份工,大概做四五天的样子,问我和三弟去不去,我看三弟是想去的,我也去的话,家里忙不过来。”
周家田地不多,田里还好,不倒撒秧苗的时候,地里的活儿做得差不多了,只是家里,范翠翠挺着大肚子,煮饭洗衣服没什么,挑水就困难了,他们去了镇上,黄菁菁水缸里的水谁挑?
“还有这事?”黄菁菁瞥向地里,所有地里的秧苗都长起来了,绿绿的铺在地上,乍眼瞧去像一层绿毯,“你们要去就去,四五天,离了你和老三,我们能饿死不成?”
挣钱是大事,黄菁菁当然不会拦着他们出去干活。
至于家里的事儿,还有她,范翠翠和刘氏呢。
“不过先说好了,你和老三挣的钱一半要给我,不然就别去了。”
周士武走在前边,高大的背影被背篓挡住了大半,黄菁菁看不出他的表情,只是听他道,“行,那我明早和三弟一起去镇上,家里的事就劳烦娘了,大哥说要没日没夜的干活,晚上住他那,干完活我和三弟再回来。”
黄菁菁皱眉,“老大那住得下吗?”
“住得下,我和三弟挤挤就是了,对了娘,早上我碰着赵吉福,他说三弟妹帮他媳妇按捏腰,能好吗?”周士武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小了很多,像是在提醒黄菁菁,“老赵家有钱,他媳妇摔着后,方大夫一天两趟地往他家跑,他媳妇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还不怪在咱身上?”
黄菁菁一路走,一路割了些不知名的花,没当回事,“能有什么长短,你大嫂的腰怎么缓解的你不知道?再说,真有个什么也怪不了老三媳妇,只能说文莲运气不好,老大媳妇能好她怎么不能好,估计造孽的事做太多了。”
周士武身形僵硬了一瞬,继续往前,“娘说的也是,去年我和三弟把钱还回去,赵叔死咬着要多收五百文,娘这么做无可厚非。”
黄菁菁割了一捧白色的小花,抬眉瞄了眼前边走的周士武,语气渐沉,“你说什么,我做什么了?我还能因为去年的事记恨上文莲不成,你的意思事文莲好不了还是我让老三媳妇从中做手脚了?好你个老二,我就说你怎么好心帮我背背篓,原来是挖个坑等我往里跳呢,吃里扒外。”
“没有的事儿,娘,您别误会,文莲被接回老赵家了,到处说您坏话,我不由得想起栓子的事儿,那事赵叔不厚道,如果真和老赵家撕破脸,村里人不定帮谁呢。”周士武语气焦急,说到最后,竟有丝忐忑不安的情绪,黄菁菁拉扯着枝干上的叶子,让花儿错落有致散着,说道,“有什么好撕破脸的,我多收钱又怎样,她在床上躺一两个月,多的钱都滑出去了人还遭罪,我行的端做的正,可没坑蒙拐骗,再者说了,是她自己要来的,怪得了谁。”
不管她心里怎么想,嘴里要把话说通透了,真撕破脸,她也不怕,她一个人,怕什么怕?
“娘说的是,我先问问您的意思,总不能让您平白无故受人指指点点,一码归一码,娘是深明大义的。”周士武稳重的补了句。
黄菁菁没想那么多,从善如流道,“可不就是,一码归一码,你和赵吉福说,她媳妇的伤没有十天半个月好不了,别拽着那点钱舍不得花,钱能比命重要?”
周士武满口应下,抬起头,盯着不远处的小院,心里石头落了地。
范翠翠说黄菁菁因着栓子的事儿和老赵家杠上了,要是不小心把去年的事儿翻出来说,不说黄菁菁怎么待他们,村里人的唾沫星子就能淹死他,黄菁菁不愿意把两件事混为一谈好似再好不过的。
范翠翠坐在屋檐下,翘首以盼等着周士武归家,几乎周士武刚踏进门,她就热切的喊了声相公,落后一步的黄菁菁以为家里出了事儿,平静温和的目光陡然锋利,栓子和桃花蹲在桃花树下玩蚂蚁,梨花不见人影,西边灶房飘出阵阵青烟,刘氏在做饭了。
“做什么大惊小怪,一上午就离不得人了是不是?”黄菁菁骂了句,抬脚走了进去。
范翠翠焉了声,不住给周士武挤眼色,周士武掩嘴咳嗽两声,故意大声道,“娘同意我和三弟去镇上了,你和桃花在家,我晚上把水缸里的水装满,你去河边洗衣服,四五天是够用的。”
范翠翠反应过来,脸上的紧张消贻殆尽,渐渐爬起了笑,“成,你不在,正好带桃花回娘家看看,我爹娘不知怎么样了呢。”
夫妻俩默契对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
黄菁菁只当二人眉来眼去,撇了撇嘴,让周士武把背篓放去后院,洗手去灶房做饭了。
分了家,范翠翠回娘家她管不着,下午,她带桃花她们上山挖了很多新鲜的野菜,晚上吃过晚饭,她把所有人叫到上房说事,“白天文莲婆婆给了三十文你们都知道,活是老三媳妇做的,照理说钱全该给她。。。。。。”
刘氏心下不安,摇头道,“不用娘,您拿着就是了,我。。。。。。我不要。”要不是黄菁菁教她,她也不会,钱理应全是黄菁菁的。
范翠翠抵了抵周士武,不懂黄菁菁葫芦里卖什么药,甭管谁该要,都轮不到她头上,既然要不着,索性想都不想,因为要从黄菁菁手里拿钱,想都别想。
黄菁菁抬头打断刘氏,刘氏就是太老实,自己出了力,要钱天经地义的事,结果搁她嘴里好像难以启齿似的丢人,黄菁菁神色平静,原本想有商有量,见刘氏这样,直接做主道,“我又不是蛮不讲理的混人,谁干了活谁没干活我心里有数,老三媳妇辛苦了大半个时辰,拿七文,至于老二媳妇,拿两文,剩下的钱全部归我。”
给范翠翠两文是想堵住她的嘴,别整天噼里啪啦讲闲话。
不等桌上的人反应,她抬起手,把九文钱全给了刘氏,范翠翠回过神,就不干了,“娘不是说我们得两文吗,怎么全给三弟妹了,娘骗我们玩呢。”
刘氏见着钱,既不安又兴奋,范翠翠心头不屑,明明刘氏一个人忙活的,钱被黄菁菁拿了自己不气愤,得了点零头就对黄菁菁感恩戴德似的,怎么有这么傻的人。
“骗你们玩,你们欠老三两口子六文钱是不是忘记了,我给你,给你你就还老三媳妇了吗?”黄菁菁扫了眼有些不服气的范翠翠,“你和老二往年背着我藏了多少钱我还没和你计较,做人不能太过分了,捡软柿子拿捏,明天就把老三两口子的钱还了,不然下个月的十文钱别想要了。”
刚分家,大家都穷,偏范翠翠拿得出钱围院子,里边没有蹊跷黄菁菁都不信。
周士文说好每个月初二拿钱回家,算起来没有几天了,范翠翠拿着十文钱是肯定舍不得还给刘氏的,人的心理就是这么怪,一家十文,范翠翠还刘氏六文自己就剩下四文,而刘氏得了十六文,十六文和四文比起来差距就大了,范翠翠怎么可能答应。
“你敢对天发誓说你没背着我藏钱,别跟说什么你爹娘贴补你的,真以为我是傻子好糊弄呢,明天不把老三两口子的钱还上,下个月的十文就全给老三他们,有我在,看谁敢撒泼。”黄菁菁目光如炬的看着范翠翠,直到范翠翠低头她才移开了视线。
家里挣钱了,不先压制住范翠翠的火焰,之后恐怕又要闹事。
范翠翠心虚,哪敢发誓,栓子的事儿还没过去呢,她更不敢顶嘴,平复许久才闷闷道,“知道了。”
刘氏拿着钱,双眼发直,她不敢想,给文莲按捏按捏就能挣这么多钱,这么想着,心里有些高兴。
周士仁卖柴火的银钱全给黄菁菁了,黄菁菁说今年过后,明年他们卖柴得来的钱就是自己的,故而,刘氏手里是没钱的,如今有了九文,明天范翠翠还她四文,就有十三文,再攒两个月,可以给栓子买布料做衣服。
栓子的衣服是捡刘冲他们的,上边不知缝补了多少补丁,去年黄菁菁不要的碎步,刘氏洗干净拼着拼着给栓子做了件,栓子高兴得手舞足蹈,梨花却是没有的,有了钱,她首先想到的是给两个孩子做两件新衣服。
一家人说了会话,黄菁菁有些困饭,让大家散了。
文莲给三十文按捏腰和腿的消息在村里传开了,有人幸灾乐祸觉得文莲活该,有人忿忿不平暗骂黄菁菁见钱眼开,敲诈勒索,一时之间,黄菁菁又被推上了风头浪尖,众人知道孙婆子和黄菁菁走得近些,问孙婆子打听黄菁菁的事儿。
孙婆子半个字没说呢,马婆子先跳出来指责黄菁菁不念同村情分,对晚辈开口钱闭口钱,就差没跑到里正家让里正把黄菁菁撵出村了。
不过也有人认同黄菁菁,凭真本事挣钱,心安理得,那种钱,谁有本事谁挣去,方大夫给文莲看过伤都说文莲好了很多,方大夫都点了头,其他人再唧唧歪歪不过是嫉妒黄寡妇一家的本事罢了。
村里分成两帮人,争论争论就吵了起来,于是又把黄菁菁卖孙子的事扯了出来,扯出来不要紧,老赵坐地起价多要五百文的事马上就传开了,叫嚣得最厉害的马婆子也没话说了,赵家不厚道,不怪黄菁菁跟着学。
村里的风声黄菁菁不知道,周士武和周士仁去镇上了,她的生活没什么变化,范翠翠还了刘氏的钱,跑到她跟前一番解释,“娘,我把钱给三弟妹了,往后我谁都不欠了啊,娘做个见证,桃花爹不在,我带桃花回娘家住几天啊。”
趁着消息没吹到黄菁菁耳朵边,躲回娘家是最好的办法。
黄菁菁不热不热嗯了声,范翠翠绷紧的脸才缓和些,趁着黄菁菁去后院喂鸡,她回去牵着桃花就走,急匆匆的,生怕走不了似的。
黄菁菁喂鸡吃的是草,剁碎了添点米糠,鸡在鸡槽前排成一排,黄菁菁发了会呆,听着身后栓子喊她,黄菁菁转过身,栓子牵着梨花的手走了过来,“奶,我帮你喂鸡,我可喜欢喂鸡了。”
黄菁菁放下手里的木盆,“你捧猪草小心些,别弄得到处都是。”
梨花追着栓子,也要去捧猪草,黄菁菁问他们吃过饭没,栓子点头,猪圈的围栏有些高,栓子够不着,他把猪草放地上,然后一点一点往里边扔,“娘有事,我们很早就醒了,也不知爹爹在镇上怎么样了,奶,爹说回来给我们买馒头呢,他不会又骗我们吧?”
刘氏和周士仁最爱骗人了,说镇上的馒头桂花糖被卖完是常有的事儿,栓子明知他爹可能又是骗他的,但还是高兴,万一他爹真买回来了呢?
黄菁菁摸摸他的头,猪圈里的猪围着猪草到处转,她笑道,“你爹说了和你买会和你买的,你和梨花在家听话就是了,你娘做什么去了?”
“去河边网鱼去了,爹让娘得空了去河边网鱼,给奶补身子,娘说今早去河边碰碰运气,我和梨花想去,我娘不肯。”他和梨花过来的时候他娘挑着箩筐出门了。
网鱼多是村里的汉子和孩子,刘氏一妇人网鱼干什么,黄菁菁问道,“家里没活干了?”
“有呢,娘说早点回来。”栓子捧着猪草,玩得乐此不疲,桃花个子矮,跟着栓子学,两人丢的猪草到处都是,黄菁菁蹙了蹙眉,“待会把周围收拾干净了。”
栓子和梨花不像早先那样怕黄菁菁了,听话的点了点头。
猪草扔进猪圈的不多,黄菁菁怕饿着猪,捧了一大捧扔进猪圈,转身去灶房弄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