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吞云,点头叹道:“原来是遮幕山庄的后人到此,敝寺多有怠慢了。”
“晚辈惶恐!方丈言重了。晚辈寻亲心切,若非如此,岂敢如此叨扰。”慕容筠玉恭敬地道。
“唔。”方慈颔首,赞许地看着面前的少年。只却又道:“既然你带来了空正大师的信物,老衲亦有心助慕容施主一臂之力,可是慕容施主有所不知,你所要找寻的那位亲人,自进敝寺以来,一心向佛,外人一概不见,也从不曾踏出寺门半步。唯一一次下山,还是在十三年前慕容长风大侠的寿宴上。”
“这是为何?”慕容筠玉惊奇地瞪大了眼睛。
“过去的恩恩怨怨,江湖争斗,了空师侄早已堪破。十三年前遮幕山庄的血案一出,了空一场大病,心力大损,而后便为自己设下闭口禅,从此闭门不出,在禅室中一守就是十几年,外人一概不见。今日施主虽然历经险阻前来寻访,只恐了空未必会面见施主。”
“这……”这该如何是好?听到老方丈如此说,筠玉顿时一阵心灰意冷。
“施主不必烦恼,老衲已命人为你安排。倘若了空堪破红尘,执意斩断尘缘,不肯面见与你,老衲亦是无能为力。”方慈道。
“多谢方丈!”慕容筠玉心中不胜感激,心中只盼那位了空大师肯不吝相见,哪怕一面也好!
未几,一个小沙弥走了进来,双掌合十,向方慈施过礼才道:“启禀师叔祖,了空师叔依旧谢绝见客。”
慕容筠玉立时呆在当场。
方慈见状,命那小沙弥退出房外之际,慕容筠玉却问出声:“敢问方丈,了空大师如今在何处修行?”
方慈看着筠玉,幽幽地道:“年轻人,你又何必如此执着?”
慕容筠玉急声道:“还求方丈大师成全!”
方慈无奈,只得命那小沙弥带着筠玉前去。
小沙弥带着筠玉行过一重重殿宇,经过塔林,来到寺后的一排静僻的禅房之前。指着其中的一间屋子,那小沙弥轻声道:“慕容施主,了空师叔正是在此处修行。”
慕容筠玉看着面前的清净无尘的禅房,十分简薄,却处处透着静穆。一想到自己与这世上的亲人仅一门之隔,筠玉不由心头一阵大恸,一言不发,跪倒在房门前。
小沙弥一惊:“施主,你这是为何?”
慕容筠玉略加思索,便对那小沙弥说道:“佛云:吾法念无念念;行无行行;言无言言;修无修修。还望小师傅成全!”
那小沙弥听了一惊,只得叫了一声“阿弥陀佛”,径自去了。
午时渐过,日头慢慢过去,渐渐西行,直至繁星满天。
慕容筠玉却是依然跪在那里,岿然不动。
那小和尚中间来了三四次,苦劝无果。
终于,面前的禅房房门打开,小沙弥惊呼出声:“广泰师兄!”
走出来的是位面容俊朗,鼻泰额舒的和尚,那广泰向小沙弥道:“快将慕容施主扶起来,了空师叔已答应面见慕容施主。”
筠玉听了,心内一阵狂喜,那小沙弥忙将筠玉扶了起来,送进禅房。
禅房内窗明几净,只摆着几件简单的器具物什,慕容筠玉进去,却见南向里间,面向自己,正坐着一位一身褐衣,面容苍老的大师。
若然说他苍老,可细细看来,他才约莫四十多岁年纪,却已是眉毛尽白,使得他的面容极不协调。
慕容筠玉一时不知该如何说起,呆立在原地。
那了空见他进来,微微摆手,广泰与那小沙弥都应声退出房门。
“晚辈慕容筠玉,为寻访亲人至此,打扰大师清修,实在……”筠玉局促不安,只得上前施礼,不想话没说完,却被他开口打断。
“想不到我十三年来向佛之功,竟于今日,毁于一旦。”说罢,那了空竟是悠然一叹。
“……”慕容筠玉正要答话,了空却又出声道:“年轻人,你想知道些什么?”
慕容筠玉只觉心内一阵翻腾,将吞云从怀中拿出,呈在了空面前,就连声音也要哽咽:“晚辈只想知道,您是不是晚辈的亲人!在这世上,晚辈并非孤身一人!”
了空见那吞云,心下了然,点点头道:“老衲未入空门之前,俗名慕容秋,乃是你祖父的二弟!”
慕容筠玉大震,热泪流出,跪倒在地:“遮幕山庄第四十二代孙慕容筠玉,拜见太叔公!”
慕容秋竟像是大受震动,神色动容,一阵凄惶。
慕容筠玉将自己的身世和近来的遭遇一一讲给慕容秋,慕容秋却始终安静地坐于蒲团之上。
“太叔公,筠玉几经艰险才找到亲人,还请太叔公随我一同回返遮幕山庄,重振我一族家业!”慕容筠玉说的哀痛。
慕容秋摇摇头。
“如今想来,当年投身少林寺,只因懦弱避世,我心有愧。十三年前,我才真正下定决心要皈依我佛!我佛慈悲,总算让了空得以堪透红尘世事,了悟佛缘。至今时今日,我是断断不会与你下山的。”
“太叔公,您可否告知筠玉,为何当年您要离开家门,投身少林?”慕容筠玉问道。
“……”沉吟片刻,慕容秋微微顿首,却对筠玉道:“往事不堪回首,过去的恩恩怨怨,老衲亦不想再提。慕容施主,恕老衲不能为你一一道来。”
“太叔公可是有何难言之隐?”慕容筠玉问道。
慕容秋紧闭双眼,一言不发。
慕容筠玉见状,只得又道:“太叔公,您如今已是筠玉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遮幕山庄急需您回去主持大局,孙儿资历浅薄,难当大任,还望太叔公体谅筠玉步履之艰难,同筠玉返回遮幕山庄吧!”
了空依旧摇头:“我并非你在这世上的唯一亲人。”
“什么?”筠玉大骇。
“慕容施主,你莫要自谦。这一路之上,你历尽千辛万苦,若非胸怀丘壑,你又岂能一路到此。遮幕山庄有子孙如此,已算得上是因果福报。今日见到你,了空尘缘已了。施主,快快下山去,寻访你尚在世的亲人,只是你须切记,找到他们之际,你要引他们向善,归回征途!”
“他们!”慕容筠玉心中暗暗惊异,难道自己在这世上还有不止一位亲人!“太叔公!您言下之意,筠玉的亲人如今身在惘途……”筠玉急切地道。
了空不答,却径自道:“另外,还有两件事,你需切记。”
“是!”慕容筠玉忙应道。
“为侠者,当有仁人之心。所谓仁者,当存大爱、持达智、去伪信。你还年轻,阅历不免浅薄。日后你要走的道路,定当会有重重险阻,无论是日后你要化解遮幕山庄的恩恩怨怨,还是要重立门庭,若没有顽强的毅力,这些阻碍,你是断断难越的。他日你但能以遮幕山庄之名行走江湖,
必要弗身其正,心存大义,决不可妄增杀戮。”
停了停,慕容秋又道:“这第二件事,倘若你真有心重立门庭,此次下山之后,需沿途北上,前往正罡门拜会武林盟主东方清衡,你将玉玲珑吞云呈与他看,他必会悉心教导与你,为你指点迷津。”
“筠玉记下了。当日在影子谷,太姑姑慕容羽也曾命我前去拜会东方清衡老前辈,无奈筠玉几经舛折,才久未前去。”慕容筠玉再拜。
“想不到羽儿竟入了碧游门。”慕容秋闻言神色略有安慰。又道:“老衲所嘱咐与你的事情你必要牢记,不得有误。这已是老衲最后能为遮幕山庄尽下的心力了。”
“孙儿谨记在心,绝不敢忘!”慕容筠玉忙道。
“罢了,你且自下山去吧。”了空一挥衣袖。
慕容筠玉大惊:“太叔公!筠玉……”
“去吧。老衲能够告诉你的,已经尽数告知。此后,这世上,便再也没有慕容秋,亦没有了空了……”说毕……慕容秋便闭上眼睛,再也不发一言。
“太叔公!”慕容筠玉见状,虽然急切,却也无可奈何。只得再拜起身,退出房门。
刚走出房门数步,细细体味着太叔公最后一句话的意思,慕容筠玉大惊,再次冲进禅房,却只见慕容秋已然端坐在蒲团上,头微微低下,如同睡着了一般。
“太叔公!太叔公!”慕容筠玉顿时跪倒在地,抱住了空,痛声大哭。
在外面的广泰和小沙弥听到动静赶来,亦是悲痛万分。广泰一时只得安慰筠玉道:“施主请节哀,了空师叔他已圆寂,往生西方极乐!”
慕容筠玉豁然起身,冲向禅房外,径直向方丈大师方慈那里飞奔而去——
夜尽天明
“施主节哀——”
见到慕容筠玉的时候,早已有人将消息告知方慈。方慈不免悲悯地宽慰筠玉。
“方慈大师,为何太叔公他只见了晚辈一面,就离晚辈而去?”慕容筠玉恸道。
“施主,缘起缘灭,皆是虚幻,施主不必过于伤悲。了空他已勘悟尘缘,修成正果。想来他昔日毅然皈依我佛,亦算是他的因果。”
“不!方丈大师,您有所不知,筠玉面见太叔公的时候,太叔公他言语之间似乎竭力想要隐藏着什么,不肯明告于我。只是想不到,他在见过我之后,竟会如此!”
“施主不要过于执着了。佛曰:一切无有真,不以见于真,若见于真者,是见尽非真。了空所要隐瞒施主的真相,施主知与不知,又有何区别呢?”方慈安然地看着筠玉。
“这……”慕容筠玉哑口无言。
在少室山上料理完慕容秋的法事,慕容筠玉带着悲痛,离开了少室山。按照太叔公慕容秋生前所说的,他决定前往山东正罡门拜访东方清衡盟主,一并为昔日搭救之情,前往海棠门向门主花见芳致谢。
又写了一封家书,命快马送回麒麟山告知白菲儿和鬼影子知晓,筠玉这才起行。
原本期望能够请太叔公下山,主持家业,意图他日重整慕容一族,却不想太叔公他还是……心中愈是想着,便越是烦闷,究竟太叔公慕容秋当年是因何原因出家少林?为何这其中竟似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一般?那日见到慕容秋的面容之后,他常暗自想,究竟是什么原因,什么事情,竟将一度避入少林寺中的太叔公慕容秋折磨至此?
一轮满月寂寂地挂在西天之上。
郁郁独行在林间,慕容筠玉一阵烦躁。忽然,一阵衣袂之声传来,竟似有不下数十人要前往某处集结一般。慕容筠玉即刻屏息凝神,留意那些身形的去向,悄身闪于林叶之中,渐渐尾随其后。
只见数十名黑衣蒙面武士,正杀意沉沉地赶往某个地方。这不是自在城的死士?此时潜伏在少室山下,意欲何为?
约莫向东行了十余里,那伙黑衣人终于停了下来,散在林间,呈合围之势。
“她就在那里!月圆之夜她的内力会大大亏损,今夜正是取她性命的最好时机!”一名黑衣武士低喝了一声,一时众黑衣人渐渐向中心逼近。
慕容筠玉躲在林叶间,极目而望,终于看清楚了,在前方不远处的一棵树下,正坐着一个人。那
是一个白衣女子,身覆重纱,夜色之中却依然带着纱笠,模样不甚清楚。她正盘坐在那里,像是在运功调息。
那些黑衣人举刀逼近,可那地上的女子竟似不曾见到一般,一动不动。
一阵微风吹过,慕容筠玉立刻闻到了空气中那股熟悉的如兰似麝的香气……竟是她!
不容多想,慕容筠玉立刻立刻掠向林间空地,口中喊道:“姑娘快走!他们来者不善!”说毕便已长剑出鞘,掠入阵中,与那些黑衣人正面交锋。
顿时一片杀伐之声四起,慕容筠玉应对之余,却发现那女子依然盘坐在那里,并不曾离去。
“姑娘!你……”慕容筠玉惊诧出声。
不想那女子却开了口,声音却是异常艰难,如同费尽了全身气力一般:“不要管我……快走……”
情形有些不对,慕容筠玉以催风剑法逼退那些黑衣人,一时赶到那女子身边,借着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