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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家给脸,他们家不能不接着,可同样的,牛也没法卖了,家里除了三口人的口粮外,也就只有几亩田产和五间大屋了。
俞承嗣沉默再三之后,才吐出了一句话:“过些日子,县里要招河工……”
见俞母没听明白,他只得再度开口解释,“我是考上了秀才,可以免家里的徭役,所以咱们家今年没必要出人。可兴家,他年前就分家单过了,论理,他家该出一人去服徭役。虽说村里人可能没那么计较,里正同我关系好,也未必会管这档子闲事,可有些事儿人家不说,咱们家也该自个儿想到,万一有那心怀不轨的人去上头说道了呢?兴家既是已分家单过了,最好还是该咋样就咋样。”
圣人宽厚,本朝服徭役并不像前朝那般光做白工,而是在出发前便能得一笔银子,之后更是包吃包住,且口粮等同于兵卒。万一在服徭役期间出了什么意外,朝廷还会发送钱粮,安置家人。
条件如此之好,为何不去?
见俞母仍在犹豫,俞承嗣又道:“阿娘您放心,河工其实也没那么辛苦,圣人宽厚着呢,此次工期也不长,统共才半年时间,每人按月领取三贯钱。兴家若是去了,回头我叫里正先把钱给阿娘您,半年啊,能有十八贯钱。”
顿了顿,他又添了一句:“要不是我考上了秀才,他本来就要去上工的。再说,咱们家是真的分家了,年前那会儿,还没服徭役的消息呢。”
本就是该他的,有啥好讲究的?
作者有话要说:
4500,不少了_(:3ゝ∠)_
☆、第59章
第059章
平心而论; 俞承嗣这话也没错,毕竟俞家分家一事在前; 招募河工则在后; 况且他也不是事先得了消息; 而是这事儿早就在平安镇上传开了; 恐怕不出两三日; 上河村这边也该得到信儿了。
退一万步说,这分家一事,不就是俞家老二自个儿作的吗?要不是他吃饱了撑着没事儿干,非要去招惹下河村的冯老六; 就算想坑他也没辙儿呢。
俞承嗣心道,老二打小就蠢,偏天生一身蛮力; 不干苦活儿累活儿; 还能做啥?别看当河工苦是苦了点儿,可圣人宽厚,已经好些年没听说出事儿了; 苦上半年; 赚的钱可比做篾器来得更多更快。
眼见俞母还有些犹豫; 俞承嗣索性也不说了,只退到一旁垮着脸唉声叹气。
一时间; 俞家堂屋里一片安静。
“我、我仔细想想,承嗣你在家里多住一晚吧,明个儿再说; 成吗?”尽管俞母偏疼长子,可俞家老二也是她亲生的儿子,这素日里使唤他多干些活儿是没啥,难不成当娘的还使唤不动亲生儿子了?可去服徭役当河工……
说到底,俞母还是有些狠不下心来。
却听俞承嗣低声道:“我等下就得回镇上了,家里事儿一大堆儿,再说,我这不是还得等书院那头的信儿吗?阿娘,这样好了,要是有消息,你就叫三弟跑一趟支会我一声,到时我再回村来。”
“也成。”俞母虽然很是不舍,可到底不敢耽搁了长子的前途,想也知晓读书人不像庄稼汉子那般,不到农忙都可以闲磕牙。又想叫长子拿些吃食回去,偏生家里真没啥好东西了,连一点白面都不剩了。再说这会儿刚开春,她也没来得及买小鸡崽子来养,当然就算买了,一时半会儿的也吃不上鸡蛋。
俞承嗣没再多逗留,连俞母叫老三套牛车送他都拒绝了,只步履匆匆的离了家。
待俞承嗣走后,俞母更迷茫了。叫她选择的话,当然是长子的前程更重要,可她又不傻,服徭役当河工是怎么一回事儿,她能不清楚吗?没错,近些年来是很少听说当河工出事儿的消息,可那并非是因为真没出事,而是上头安抚的好。
在出发前先将工钱给结算了,到了地头上,不单包吃包住,还给发衣裳。对了,吃食根本就是依着兵卒的份例来的,保证能吃饱。万一真的出了事儿,上头也会有抚恤,所以近些来年,听到的都是赞颂圣人宽厚仁慈的话儿。
福利确实是极好的,可反过来想想,若非服徭役格外得辛苦,哪个会开出这般好的条件?要知道,一般人家一年到头的花销也不过才两三贯钱。像他们俞家算是富裕人家了,好几口人,水田旱地都有,连带还雇了佃农。只这般,遇到好年景,一年下来也不过才三十贯钱的收益。
当河工,一个人干半年就能得十八贯钱啊!还不花费自家的口粮!
俞母越想越犹豫,一方面是心动于丰厚的收益,另一方面却是心疼她的二小子。这才刚开春,还不到春耕的时候,这会儿去当河工,那都是穿着短衫打着赤脚下河堤的,不说辛苦劳累了,只怕一下去就得被冻得够呛。哪怕等过些日子天气暖和了,那也依旧是苦差事。
春耕秋收够苦了吧?那一共才多少日子。去服徭役当河工,每日的辛劳程度都要远远超过于春耕秋收,而且一干就是半年。
到底该不该劝二小子去呢?
从俞承嗣下半晌离开家,一直到入夜歇下,俞母满脑子都是纠结。一会儿心道,承嗣打小就一个人在外求学,虽然不用下地干活,可念书费脑子啊。一会儿又想,当河工多苦啊,春耕秋收再辛苦那也是在家里,而且足足半年啊,真能咬牙熬过去?
一直到天明,听到村里其他人家养的鸡开始打鸣了,俞母仍不曾入睡。好在,经过了一整夜的思量,她终于下定了决心。
起身收拾好自己,俞母心不在焉的做了早饭。在农家,晚饭可以不吃,可早饭一定要丰盛,尤其他们家不比其他人家,纵然是农闲时分,也得继续做篾器。
待一家三口坐在一道儿吃早饭时,俞母终是开了口,却是冲着俞家老三说的:“继业,你吃了饭去村头寻你二哥,他就住在王癞头家,你跟他说,娘找他有事儿,一定要叫他来家。”
俞家三兄弟,承嗣、兴家、继业,那可真是各个性子不同。
长子俞承嗣自是不用说了,俞母最看重的儿子,年纪轻轻就考上了秀才,未来的前途不可限量。
老二俞兴家,在没闹着分家之前,其实俞母对他真心不差,毕竟老大常年在外求学,他等于就是家里的老大了,甭管是上山砍竹子劈篾做篾器,还是下地春耕秋收,都是以他为主的,毕竟俞父年岁已经大了。
至于老三俞继业,别说是外人了,哪怕是家里人都很容易忽略他。也亏得家里的两个闺女都嫁出去了,俞承嗣一年到头都住在平安镇上,年前俞家老二还分出去单过了,这才叫俞父俞母不得不稍微看重他点儿。
这不,但凡有个啥活儿,俞母一准儿唤他去,搁在以往,那绝对是俞家老二的事儿。
然而俞家老三是真的木讷,比他爹他大伯更加像个木头桩子,听了俞母的话,他也只是点了点头,另外就是吃饭的速度微微加快了些。
吃过饭,俞家老三就出门去村头寻他二哥了。可这会儿,俞家老二老早就得了信儿,收拾妥了家当,带上媳妇儿,往山里头跑了。他出门时,天都没亮呢,及至到了山脚下,也不过才刚鸡鸣时分。等俞家老三赶到王癞头家时,哪儿还有人呢?
“走了,东西都拿走了,人也走了,不在我家住了。”王癞头蹲在房檐底下晒太阳,身上那一身的棉袄子已经脏得看不出色儿来,见到俞家老三过来寻人,他只没好气的嘟囔着,心里暗恨不知哪个家伙坏了他的买卖,要知道俞家老二借了他家房子住,隔三差五的就会拿些红薯予他,正月初二回门之后,还拿了一碗酒给他喝。
可惜呀可惜,这人跑了,也不知是哪个缺德冒泡的腌臜东西害的!!
俞家老三倒是听出了王癞头语气里的不快,毕竟他只是木讷,离傻还是有段距离的。只是他天生不善言辞,就是听出来了,也没个反应,仅仅是转身往家里走。
待回到家里,俞母瞅着他身后压根就没人,登时拉下了脸来:“咋个意思?你二哥不肯来家?”亏得她还思量了一整夜,犹豫再三才打算唤儿子过来商量一番,结果倒是好,那混账小子完全不理会她?
“走了。”俞家老三道。
如此简明扼要的两个字,显然没办法叫俞母满意,好在她也明白自家三小子是个什么性子,只忙使唤他去给俞父帮忙,自个儿又往村头那边跑了一趟。
亲自跑了一趟后,俞母很快弄清楚了一切。
显然,俞承嗣回村的时间虽然不长,可他是大清早过来,等俞母和俞家老三卖了篾器结了账回家后,才离开的村子。这期间,就算时间再不长,那也得有大半日工夫了。俞承嗣在村里本就是名人,考上了秀才后,更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人物,他来村里,俞家老二能不知晓?
若说在俞母心目中,自家长子是个有出息的,三小子是个木讷窝囊的,那么排行中间的俞家老二就是个成日里不干正事儿就知晓瞎胡闹给家里添乱的搅屎棍!
俞家老二在听说了俞承嗣回村后,非但没跑来俞家,反而唤了几个熊孩子帮着打听是非。偏乡下地头,原就习惯了白日里敞开院门,至于那些个半大不小的熊孩子们,更是家家户户乱窜。于是乎,没费什么劲儿,俞家老二就打听清楚了一切。
那还有啥好说的,赶紧跑路呗!
“他居然跑了,跑了!!”俞母跟村里人一打听才知道,今个儿天都没亮呢,她家二小子就带着媳妇儿跑了。也亏得村里有人早起正好瞧见了他,确定他是往山里头跑的,要不然她这个当娘的,想找亲生儿子还不知晓往哪头去呢!
这个混账!
混账东西!
记得将家当收拾好,还记得将媳妇儿给带上,偏就是忘了跟亲爹亲娘支会一声?呵呵,这不是忘了,这就是故意的!
“跑了就算了,到底是当河工呢。”俞父抽了半天的旱烟,终还是有些于心不忍,开口劝道。
“怎么能算了呢?”俞母瘫坐在椅子上,重重的叹着气,“承嗣他爹,你也道我心狠对吧?说来说去,我为的还不是这个家吗?要不是兴家他去年瞎胡闹惹到了冯家人,咱们家至于那么早就分家吗?这要不是因为分了家,也没了这当河工的事儿。一家出一人,咱们家正好可以免一人,多好的事儿呢!”
“那你说……”
“说来说去还是怨兴家这孩子胡闹,他以为跑了就没事儿了?去年分家那会儿,咱们家可是请了族长和里正的。族长那头倒是没事儿,里正……万一有人去告了呢?”
一家出一人,那就不是上河村定的规矩,这要是没人去告,那自然是皆大欢喜的。万一有人看俞家不顺眼,随便一告就是一个准儿。俞母自认为也是心疼孩子的,可没的因着偏疼其中一个孩子,而坑了另外的孩子吧?她深以为,单论这事儿,俞承嗣是全然无辜的。
怪谁呢?怨谁呢?还不是他俞兴家自作孽!
俞父终还是被劝服了,叹着气道:“那……咋办?兴家不是跑了吗?”
“我问过了,有人瞧见他往山里头去了。我琢磨着,他大概是去寻满娘了。”俞母越想越觉得没错,毕竟俞家的亲眷虽然不少,可除了远在府城的俞家三叔外,旁的都在上河村里。至于亲家那头,自个儿的是非都没收拾妥当呢,以俞家老二的性子,不大可能去叨扰人家。
剩下可以投奔的,也就只剩下满娘了。况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