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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娘?秋娘!”
秋娘激灵灵的打了个寒颤,她觉得有些事儿应该说出来了,不然总觉得拖得越久越糟。
给自己鼓了鼓劲儿,秋娘心头泛着虚,开口说话自然也是微微发着颤:“那个、那个……夫君,有些话我想同您说。”
“你说吧,是不是觉得我备的礼物不尽如人意?没事儿,有话你尽管说!”石二想着自己毕竟没怎么同俞承嗣打过交道,仅有的几次,那也是俞承嗣奉承他,所以他很愿意虚心向秋娘求教。
于是,秋娘更心虚了:“我是说……其实我在娘家那头不怎么受宠,我爹娘一贯偏疼大哥二哥。再有就是,我大哥他、他可能很忙,那个……”
越说越心虚,越说越不知晓从何说起,秋娘急得一头一脸全是汗,而且还是虚汗、冷汗。
偏石二竟还附和的点了点头:“我明白,我都懂。对了,还有个事儿你可能不知晓,我也听今个儿来的宾客说起的,好像是大舅哥托了他岳家那边的嫡系亲眷帮忙,似是要谋县丞一职。虽然这会儿还没个确信,可十有**是能成的。”
“县、县丞?”秋娘再一次愣住了。
石二点了点头:“按理说,举人倒也可以直接谋县令一职,可到底你娘家那边底蕴不太足。再说咱们这个县还是比较富裕的,如今这位县太爷,同样也是举人出身。想要挤掉他可没那么容易,可要是先谋县丞之位,等县太爷任期一满调离本县后,再想法子谋县令之位,就会简单许多。我琢磨着,大舅哥应当就是这般盘算的。”
先谋最有把握的县丞,慢慢的熬资历,耐心的等待现任县令大人任期满后离开,再谋取县令之位。
这是最稳妥的法子,毕竟俞承嗣没后台没靠山,唯一能倚靠的岳家,说实话也没太能耐,而且他岳父只是家族的旁系,回头还得让他岳父去求本家嫡出。当然,这笔买卖还是很划算的,毕竟自家想要培养出一个举人老爷简直是白日做梦。既如此,退一步能拥有个举人老爷当姑爷,也是极为不错的。
知晓秋娘可能不懂这里头的弯弯绕绕,石二耐着性子给她掰扯分析。
只是,随着渐渐听懂之后,秋娘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这样吧,择日不如撞日,与其等县丞的位置定下来后,再登门拜访,还不如提前过去道喜。对了,你真不知晓大舅哥喜欢什么?”石二又问道。
秋娘眼底里满是绝望,可夫君这话她还不能不回答,迟疑了半晌后,她只弱弱的说道:“我、我大哥很孝顺。”
“所以?”
“只有他和他妻女的礼物吗?我是说,我爹娘……”
石二猛的伸手一拍脑门,恍然大悟:“怨我怨我,这事儿真该怨我。我且再叫人另行准备给岳父岳母的厚礼!”
目送石二匆匆离去,秋娘一个腿软,瘫坐在了床榻边上,捂着心口足足半晌没缓过神来。
——总觉得明个儿要糟。
难得的,秋娘的预感成真了。
哪怕石二精心准备了厚礼,却仍被拒之门外。
自打俞承嗣中举后,多的是乡绅富商前来送礼,即便暂时没什么要事儿,先打好关系也是好的。也因此,俞承嗣很是小肥了一波。而这礼物里头,除了部分金银财物外,也有人口。
人口既是包括了粗使丫鬟,也有家丁护院,考虑到俞承嗣暂且还需要依附岳家,所以并没有不开眼的人来送美娇娘。饶是如此,俞家这边也大变样了,不单将隔壁两座构造相仿的院子尽数买下,家里还多了不少下人。
其中,自然是有门房的。
门房只被交代了一件事儿,不许石家的人进门,当然也不准收下礼物,反正就两个字。
不见!
石二愣住了,狐疑的瞧了一眼身后的软轿。
因着刚出月子,加上石家规矩重,秋娘是坐着软轿来的,且即便到了门口也没有下轿的打算。初时,石二还觉得秋娘虽然是小家小户出身的,规矩倒学得不错,可及至被门房毫不客气的拒绝入内后,他终是忍不住泛起了嘀咕。
就在这时,俞母带着两个小丫鬟,从外头归来。门房一眼瞧见,忙颠颠儿的奔了出来,讨好着道:“老太太您回来了!”
俞母就喜欢这范儿!
认真算起来,她来到镇上不过短短两日,之前那段时日,一来是为了再养下身子骨,二来则是等俞家老二下山。结果,她那不靠谱的二儿子,不知晓又哪里不对了,愣是个把月不见人影。她实在是等不住了,迫不及待的想到镇上当她的老太太,便索□□代她大嫂帮着守着,自个儿则跟俞父、俞家老三一道儿来到了镇上。
辛苦了这么多年,合该到了她享福的时候。
来到镇上的头一日,俞承嗣就拨给她两个聪明伶俐的丫鬟,别看模样仅算是清秀,却天生一副甜嘴儿,没多久就哄得俞母眉开眼笑。接着,俞承嗣直接给了一百两银子的银票,只说给她零花用。
那还等什么?赶紧带上丫鬟,买买买。
尽管平安镇比起乡下村子热闹多了,可这两日并不逢集,俞母如今倒是不心疼钱了,然而真到了想要挥霍钱财时,却很悲伤的发现,真没啥好买的。这衣裳料子啥的,家里的库房堆了小山般的一堆,珠玉钗环也多得是,每天翻着花样戴,都能一个月不重样的。那剩下还能买些啥?
所幸俞母的眼界本来也不算高,便挑着一些自个儿感兴趣却基本上没啥用的小玩意儿,随意的买上一些,哪怕回头腻味了,也可以打赏下人。
这不,外出逛了一圈,俞母赶在午饭前回来了,身畔的两个小丫鬟皆是抱了一堆的东西。
随着门房高唤“老太太”,石二心头一喜,忙上前拦住了俞母。
俞母倒是在秋娘出嫁那一日,见过石二一面。可这都过去多久了?秋娘的儿子都出生了,仅有一面之缘的人,自是被俞母抛到了脑后。
“你是……”俞母上下打量了石二一番,见他衣着精致,便以为又是个送礼之人。哪怕她才来镇上没两日,也见过不少类似的人,那些人各个家底不薄,送的礼物也多半都是贵重之物,见了她都恭恭敬敬的唤一声老太太。也因此,俞母并不讨厌他们,反而略带了点儿期待的望着石二,看他会拿出怎样的礼物来。
结果,石二来了一句:“小婿见过岳母大人。”
俞母:………………
不等俞母回过神来,软轿里的秋娘也终于坐不住了,在贴身丫鬟的搀扶下,走出轿子来到了俞母跟前,期期艾艾的唤了一声:“阿娘!”
俞母:……!!!
电闪雷鸣五雷轰顶都无法描述此时此刻俞母内心的崩溃。在此之前,她想象过无数次,再度跟秋娘碰面时的情形,甚至她还坚定的认为,再见时她一定会忍不住一巴掌扇在秋娘面上。
然而,事实却是,她完全认不出来眼前之人了。
“你你你、你谁啊!”俞母惊得连连往后倒退了好几步,好悬没仰面摔倒,还是一旁的丫鬟机灵,丢了手里的东西扶住了她,这才叫她堪堪稳住了身形。
即便这样,俞母仍是一脸的惊魂未定,活见鬼一般的伸手指着秋娘,不敢置信的瞪圆了眼睛。
撇开旁的不提,单就论相貌而言,俞母深以为自己见过最好看的女子,就是她的大闺女满娘了。其次,则是秋娘,那个她坚定的认为死在了出嫁之日的小闺女。
可眼前这个人,说她胖得像头猪吧?俞母精心伺候了一年的猪,最多也就养到一百二三十斤,可这人少说也有近两百斤了。
说她像猪,那猪一定会委屈哭的。
好在俞母不管怎么说都是见过一些世面的,在略定了定神后,她终于勉强在那张红肿的脸上,依稀看出了秋娘的模样来。
嗯,确实是秋娘。
俞母脸色一沉,转身就进了自家院门,只是不多会儿,她又出来了,手里提了个食篮,几步上前,一甩手就将整个食篮连同里头的糕点果子,尽数砸到了秋娘脸上。
“我闺女俞秋娘早就死了,石二太太您慢走不送,这些糕点您收着,吃不完带回家慢慢吃!”
秋娘先是惊叫一声,不过食篮原就不大,就算装了糕点果子,也没太多份量。她主要是受了惊,其次则是又羞又恼,原本她就因着生孩子的缘故,脸上的红还未褪掉,这会儿更是红得几欲滴血。
偏此时,俞承嗣媳妇儿也出来瞧情况,毕竟方才俞母杀气腾腾的进来拿了糕点就走,唬得她都半晌没回过神来。结果,恰好看到了俞母发飙这一幕。
她有点儿愣神,下意识的问俞母:“阿娘,这谁呀?”
俞母冷哼一声:“石二太太!”说罢,转身直接走人,再也不看秋娘一眼。
反倒是俞承嗣媳妇儿,眼珠子一错不错的盯着秋娘瞧了好半天,愣是没从这张肿脸上找出昔日小姑子的模样来。等等,先前好多人都告诉她,生女儿像姑,这要是像了满娘倒是福气,万一不幸像了秋娘……
哎哟她不行了,她要回去洗洗眼睛!
没一会儿,俞家的人就都进去了,反而一些看热闹的人围在了外头。而石二和秋娘,就是那所谓的热闹。
“回去再说!”石二猛的沉下脸来,若是到了这一刻他还不曾醒悟,那真是白活了这半辈子!
秋娘一脸的绝望,绝望之后却是木然。
早就料到她娘肯定会记仇的,可当事实发生在自己眼前时,她却依然无法接受。然而,接不接受结果都一样,反正俞家再也不会承认她这个外嫁女了。
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
待回到了石家,秋娘只哭得肝肠寸断,她是想解释的,也想用眼泪来博取同情。可惜,她如今这个吨位,哭不出梨花带雨的美感来,只会叫她看了觉得,今个儿的晚餐可以省下来了。
石二原本是不在乎她的外貌,可前提是,她得有用啊!
长得丑不要紧,长得丑还倒拖后腿,那就不单单是该死两个字可以解决的了。
“说!给我明明白白,从头到尾的说一遍!”
头一次,石二言语里只有寒意,再无其他。
秋娘再不敢隐瞒,只得老老实实的将前几次的事儿,一五一十的告诉了石二。从她娘头一次来寻她借钱开始,到后来一趟又一趟,直到两个月前县里闹疫病时,她娘又来了。那一回,也仅有那一回,她直截了当的选择了拒见。
“……我也是没辙儿呀!那会儿我都怀孕八个月了,肚子比人家要临盆的还大,我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拿孩子开玩笑。我也没说其他,就是叫门房请她回去,等过段时日再来也不迟。”
顿了顿,秋娘到底还是说了句掏心窝子的话,“那会儿不是疫病正严重吗我怀着石家的骨肉,哪里敢冒险?这万一出了点啥事儿,后悔都来不及。”
“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儿!几月初几!”石二似是想到了什么,再度追问道。
而显然,之后秋娘说出来的日子,叫他心头一紧,玄机长叹一声。
他知道啊,知道科举乡试之前,俞承嗣病倒这件事儿。不过,等他知道时,事情已经过去了,外头传的版本是俞承嗣病得很重,差点儿一口气没提上来。又说俞母四处找大夫,没寻到不说,病急乱投医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挖了一背篓的草药,竟真的将俞承嗣给救回来了。
命悬一线终是得救。
大难不死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