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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出生便被夹在两国之间,不被允许对任何一个国家产生太多的感情,从小便离群而居,孤孤单单一个人在外生活,不允许有血缘上的亲情,不允许有感情上的羁绊,他不能踏入任何一个国家的政治漩涡,不能封王拜相,不能一战功成,纵使他有满腹经纶,有琳琅才华,纵使他有锦囊良策、有武艺超群,只因他是孤城雪,便是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所以他放流了自己,所以他投身江湖。
宁夕公主待我一直都很好,所以我要照顾好小雪儿。伯赏无敌抬头看着渐逝的夕阳,一遍一遍这样告诉自己。
血染的夕阳下,伯赏无敌年轻的脸坚韧而刚毅。
孤城雪点点头,很满意一盘野鸡带来的效果,你看,这不安静了!
抬手摘了个葡萄放到嘴里,孤城雪懒洋洋的眯起眼睛,考虑着该如何教训教训那个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的小徒儿,让她也知道知道,为师的名号岂是那么好用的。
深夜的孤影飘摇,塞外的月色倾城,远远的一大轮孤月浩瀚升起,圆月太明,连颗星都看不到。
孤城雪已经躺在轿子里睡着了。
伯赏无敌坐在马背上扳着手指算着,本来骑快马三天就能到的路程,被小雪儿这么一逍遥,要走十多天之久,默默的叹了口气,挥挥手示意众人停下,今夜就在此休息。
帝都的烛光摇曳,曲凉风握着狼毫几经勾描,白纸上迅速出现一个女子的画像,漆黑明亮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儿,隐隐的黑眸中透着狡黠。明明只是简单的几笔勾勒,但一眼就能分出这个女子是谁——不正是远在漠北的荆长歌。
黑夜的帝宫仍旧灯火通明,游烈天穿着一身红衣躺在床上,捂着胸口咳的厉害。他并非偏爱红色,只是小时候父母听说红色辟邪,便一直给穿红色,穿着穿着,也就习惯了,除了上朝,便总是一身红衣。
游锦鸳端着药走进来,看到游烈天一张苍白的脸,马上将药碗交给身后的宫女,伸出雪白的双手一下一下抚着游烈天的胸口。
“不是说了,熬药这种事你不用做。”游烈天半躺在床上,看着一身紫衣倾国倾城的妹妹。
游锦鸳蹙起眉头,满是哀愁:“可我总想为皇兄做点什么,若是如此能感动苍天让皇兄不再受这病痛的煎熬,我便是再苦些也没什么的。”
“你这傻孩子,为兄这病,怕是好不了了。”游烈天握住那双游走在胸口的手,眼中的眸光晦涩难明,终也只是苦苦一笑。
“不会的,皇兄总会好起来的。”游锦鸳回握住游烈天枯瘦的单手,眼泪就一滴一滴落了下来。
“好了,别哭了。你怎么一见到我,就总是哭呢。”游烈天抬手擦掉那滴灼热的泪水,这个世界上,真心待他好、始终陪伴在他身边的,只有这一人。
“皇兄,父王母后去世的早,留下你我二人相依为命……皇兄,就算为了不丢下我一人孤苦伶仃,你也要好起来……”游锦鸳抿着衣袖擦了擦泪,不待游烈天回话就接过了药碗,“皇兄,喝药。”
游烈天抬眸注视着眼前这张面如芙蓉柳如眉的小脸,缓缓的垂下眼眸,沉默的喝着碗中的药。
药虽苦,但心里却温暖。
正文 第16章 冷战
伯赏无敌是在半夜被孤城雪用葡萄核砸醒的,他刚睁开眼,就见到月色下一张惨白的脸,接着就是本能的一声大叫:“啊——鬼啊——”
然后四周原本睡着的下属都被他叫声吓了起来。
孤城雪端着手中的橙汁一把泼到了伯赏无敌的脸上,面无表情的冷笑一声,道:“醒了?!”
伯赏无敌打了个冷战,月色下,孤城雪那张如玉的脸冷若冰霜,伯赏无敌伸手摸摸手臂上的竖起的汗毛,心里嘀咕着此刻的孤城雪是传说中的“冷面修罗”还是“玉面公子”。
“还不赶路!”孤城雪冷哼一声,转身上了轿。心中叮嘱自己以后的路程一定要把他们盯紧点,自己一不注意就偷懒。
“全都起来了,上路。”伯赏无敌招呼众人抬轿的抬轿,骑马的骑马,自己扶着腰哎哎哼哼的上了马,心里却在埋怨小雪儿,自己一个主将都不着急,你说你着什么急啊。反正这场仗都打了几百年了,也没分出个胜负来。
澜泱国以前打仗或许还是为了“必灭烈火”的祖训,但后来就是为了生存的土地。
他们太需要肥沃的土地了,需要生存的根本:粮食、蔬菜、水果……
尤其是——水源。
你若不生活在这个世界里,你永远不会懂得进入旱季失去水源时的痛苦,眼睁睁的看着圈养的马牛羊饿死,亲人一日一日衰弱下去,也许只要一滴水就能恢复生机,然则,你只有泪水,甚至已经干涸。
所以漠北的人有着比任何地方的种族都更加坚韧的内心,只有这样才能活下去,再往前一步,也许就是水源。
所以,他们会将一场战争持续十年百年甚至几百年之久,只要坚持住,总有一天会胜利。
这是,漠北人的生存法则,是澜泱人的信念。
他们从不崇拜神明,但却信仰自然。
至于孤城雪,伯赏无敌是不着急打仗,但他却着急见到自家小徒儿啊,几乎两个月未见,自是度日如年,相思成狂。
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孤城雪都以为这会是自己和荆长歌最久的一次分离,然则,他没有想到下次的离别,一分就是两年之久。
荆长歌坐在军帐内托着腮,一会儿想着师父,一会儿想着大白,一会儿又想着长安城内那个文雅不足威严有余的莲丞相,她也不知道为何会想到他,只是总会想起夕阳下他远远走来的样子,总会想起初见时,大朵大朵的梧桐落下,他负手而立的样子。
只是一个简单的站姿,却似穿越亘古。
他待自己好,是和师父和福伯和大哥爹爹都不同的,荆长歌想着,又不得其解。
兀自闷闷的躺在了床上,盖上被子闷头大睡。
最近太闲了,对面停了战,一群大老爷们全都勾肩搭背的聚在一起喝酒、练武、谈女人,荆长歌嫌弃太无聊,便缩了起来。她可不想听一大群人谈论一个女人的臀,更何况,她老爹和大哥也不肯啊。
博涵和夜莺作为军营最好的斥候,自然进入了戒备期。
而木森林终于成功挑唆自家小红花踹掉了小白菜,心情大好,日日出去溜马。
孤城雪充满神话色彩似的打败敌军的消息比预想的更快的传到了帝都,游烈帝的诏书被人快马加鞭的送了过来,要求荆强班师回朝,要为铁骑军开庆功宴,为孤公子犒劳奖赏。
荆雷一看完诏书就直接扔到了地上,怒色道:“回去?以前每年年末要求回去探亲他都拒绝,现在打了胜仗又急着招我们回去,若不是为了大烈百姓,若不是为了跟随的千万将士,谁会效忠这么一个阴柔的病秧子。庆功宴?哼,只怕是宴无好宴,席无好席。”
荆强拍了拍荆雷的肩,示意他冷静下来,捡起诏书叹息一声:“我担心的是长歌……”
“那咱们就不回去,反正远在几千里外,谅他也是鞭长莫及。”荆雷说的咬牙切齿,上次回去还是在五年前,他们刚进帝都,那个小皇帝挥了挥手,就拿走了一半兵权。拿走虎符的莲丞相却说得好听:最近帝都不安稳,游烈帝又身子虚弱,以恐万一,特借用虎符两三日。
却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荆强明白游烈天和曲凉风的想法,不就是一点一点拿回荆家手中的兵权,然后一刀咔嚓,从此荆家从历史上除名。
但他又不能反抗,他深爱着这个国家和人民,热爱着这寸生他养他的土地,忠诚于跟随在他身后的千千万万个将士,为了这份责任和义务,为了这份私情和豪情,他愿意抛头颅撒热血。
所以他怒,比面对任何一件事任何一个人都更加的愤怒。
怒不可言,悲满心中。
然则,接下来仅因父亲荆强的一句话,那满腔的愤怒全都化成了悲哀。
荆强说:“抗旨不遵,有谋逆之嫌。但若会危及到长歌,我们也只能如此了……”
荆强说到最后,只剩下满帐的叹息。
谋逆之嫌啊?
这是一个将军永无弥补的悲哀!
然则,幸运的是,敌军将领回来了,城门上的旗子摘了下来,重新换上了新旗帜:王弟来访,心情甚好,明日开战,以表庆贺。
伯赏无敌满脸小人得志的指着拿回军帐的旗帜,好不得意的对着一旁的孤城雪说道:“看,我写的明明白白他们都不敢攻进来。”
孤城雪撩起眼帘扫了一眼旗帜,破有些嫌弃的撇撇嘴,伯赏无敌是太蠢,荆强是太聪明,所以,这一场仗才能持续几十年。懒散的垂下眼帘,清清冷冷的声音飘起一室的白雪:“荆家强势了几百年,也的却该收敛收敛了。”
荆家日头正盛,位高遭人妒,权高遭君忌,想是荆强也明白,权倾朝野的荆家不会长久。所以他不肯一战功成,他要留着澜泱,要保全荆家。
敌军来袭,班师回朝的日子似乎又可以光明正大的推迟一段日子了。
荆强希望这场战争可以持久一些,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但他希望至少要保全长歌和荆雷。
然则,现实更超脱他的想象,甚至比预期的还要好。
开战的第一场仗,他就输了,输给了伯赏无敌口中的王弟,输给了那个一直稳坐在轿子里连面都未见过的神秘人。
是真真正正的输,不是因为偷偷的放水,不是因为暗中的谋略。
是光明正大的输了。
坐在轿子里的神秘人隔着轿帘翻出一掌,荆强挡都没来得及挡,就直接摔下了马背。
敌军将荆强围了起来,轿帘里突然伸出一只白皙修长的玉手,轻轻的摆了摆手,然后敲了敲窗口。
原本想要围困荆强的敌军全都散了开来,十六个人抬起那顶极大的轿子,缓缓的离开了战场。
荆强捂着胸口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他能感觉到神秘人已经手下留情,但又不明白他为何如此做,但没有关系,这正好帮助荆家解决了燃眉之急。
荆强想着,用内力逼出一口血,晕倒在地。
倒下的时候还在想,原来澜泱国还有此等人物。只是不知是谁?如此本事竟未曾听过。
“爹?”荆雷撤回戳穿敌军咽喉的长戟,策马向着荆强的方向驶去。
其实,孤城雪之所以拍出那一掌,是因为他盼星星盼月亮盼着相见的小长歌竟然没在战场上,看着四周的人打来打去实在无聊,便想早早回去休息。此时恰好荆强又冲到了他的面前,他真的只是想让荆强让让路而已,当然,还有对于没有见到荆长歌的一丝怨怼。
荆雷将荆强带回军帐的时候,荆长歌正闲着无聊拉着小白菜四处溜达。
她是被夜莺叫回来的,向来面无表情的夜莺满是慌张的脸上挂满了泪水,她拉着荆长歌就往回跑,拼命的跑,她哭着说:“我从没见将军受这么重的伤……”
荆长歌一听,傻了。她不知道夜莺口中的将军是荆强还是荆雷,然则,无论哪一个都是她最亲的人。然后她也跑,拼命地跑。跑了一段路又想起来还有轻功,又一路飞奔。
他们都说“万里长歌”是“玉面公子”的徒弟,尤其是轻功和毒术,更是得了“玉面公子”孤城雪的真传。而荆长歌向来也以轻功和毒术自傲。
然则,在那一刻,荆长歌觉得自己的轻功逊毙了。
她想,若是孤城雪在,眨眼便会到。
荆长歌走进军帐的时候,双腿发抖差点软倒在地上。
荆强满身是血的躺在床上,面色苍白的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