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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倒猢狲散,吃金咽玉长大的甄宝玉竟然连片瓦的容身之处都没有,甄家族人们怕宝玉连累了他们,丁点儿的庇护都不给。
好在京中还有他的表哥忠顺王爷呢。
贵太妃吩咐儿子要好生地照拂甄家嫡支的这一根独苗苗,为甄家的承继香火的重担看来就落在了宝玉的身上。
至于那些狼心狗肺的族人么,贵太妃呵呵冷笑了两声,再不去理会。
当然,还有那些所谓的世交,老亲,也是令贵太妃齿冷,不管是贾家亦或者是别的谁家。
等到获得自由身的甄宝玉进了忠顺王府之后,众人这才回神过来,忘记了这位爷。
嘿哟!依着这位睚眦必报的性子,只怕自己这些人讨不着好儿去。
可是即便如此,还是很有几个人舔着脸巴结上门了,将甄家之前留在他们家的财物送还给了甄宝玉,可这其中,并不包括贾府。
府上甚至没有几个人知道他们家收了这笔意外之财呢。
尤其是长房诸人。
遭逢家变,一向稚嫩胡闹的纨绔子弟甄宝玉却是一夕之间长大了一般,面容坚毅,少了那份脂粉气,似乎成为了男子汉。
他感激了一番忠顺王的援助之情,然后在府上专心致志地为祖母守孝,跟着王府教头师傅学习杀伐之术。
毕竟甄家三代不得科举,那么也只能是上战场厮杀了。
军功是那么好得的吗?甄宝玉却不嫌苦,不嫌累,白天舞枪弄棒,夜里挑灯读书,似乎那个曾经顽皮嬉闹,爱跟姐姐妹妹玩乐、制胭脂的纨绔子不是自己一般。
甄家的妇孺们,都由着贵太妃安排人买了下来,安排在了自己的陪嫁庄子上,也不令她们做活儿,好生住着便成。
不过走了大牢一遭,许多人都成了惊弓之鸟,又有甄宝玉的姐姐,因着甄家倒了霉,亲家上门退了亲,只说他们家的孩子命中注定不宜早娶,所以不能耽搁了甄姑娘的花期。
甄家的这位二小姐倒也是个气性儿大的,羞恼之下,直接将自己挂了房梁,又有那家子的哥儿听闻此事,也与当日抹了脖子。
之前是他配不上甄姑娘,不过父母爱慕虚荣,非要巴结甄家,才定下了这门亲事。可是如今呢?甄家倒霉了,甄家姑娘进了大狱一次,所以自家父母又觉得甄家姑娘配不上自己了,嫌弃人家家道中落,竟是选择了退亲。
有这样的父母,他活着还有什么意趣儿?还不如死了一了百了,黄泉路上,遇上了甄家姑娘,两人为伴,做对鬼夫妻也是挺好的。
那家哥儿的遗书流传出来之后,人人称赞这哥儿的品性,又是鄙薄父母的为人。
那家父母失了儿子,后悔不迭,成天以泪洗面,可无可奈何,被众人鄙夷的感觉也不好受,心灰意冷之下,辞官举家回乡去了……
甄宝玉听说了此事之后,露出了个淡淡的微笑,他的姐姐,是谁都能嫌弃的?既然嫌弃了自家的姐姐,逼死了姐姐,那么就拿你们的儿子陪葬吧!
十六岁的少年人,从单纯烂漫成长到现在的阴毒狠辣,甄宝玉不过是用了数月的时间,他的这份儿心性,这份手段,筹谋,饶是忠顺王也是暗暗心惊不已。
甄应嘉和甄应荣兄弟二人离开京城流放的那日,黛玉夫妇俩在城门口的送别亭候着,听林忠安讲,一旁站立的少年人便是甄宝玉时,骆辰逸还好奇地打量了两眼。
确实和贾宝玉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不过却绝不是贾宝玉那样的脂粉男儿,甄宝玉面色微微发黑,面容坚毅,目光深邃,一点儿也看不出来是少年的模样。
似乎是察觉了骆辰逸的目光,甄宝玉看了看不远处的郡主车架,上前来,行了个大礼。
“别多礼了,你我平辈人,万不可如此。”
骆辰逸急忙避过,对着他道。
甄宝玉却是对着黛玉的车架又一次地行了大礼,隐隐间,骆辰逸明白了些什么,忍不住地叹息了一声,看来这个甄宝玉还是个知道廉耻的。
“且请起吧,日后得闲了家来,咱们品书赏画儿,也算是一桩意趣。”
“多谢郡马宽洪。”
甄宝玉明白了骆辰逸的言下之意,感激地道。
在这个当头,押解甄应嘉兄弟的差官们也抵达了送别亭。
甄宝玉拿出了几个锦袋,塞到了差官的手中,那差官颠颠锦袋的重量,然后满意地躲进了亭子里。
这暑热的天儿,能找个阴凉之地可着实不容易呢。
看着一夜长大的儿子,看着满头白发的老父,瘦骨嶙峋,佝偻着身子的二叔,甄宝玉与甄应嘉顿时抱头痛哭起来,一旁的甄应荣也忍不住地用袖子擦了擦自己的眼眶。
片刻才收了眼泪,不待父亲与二叔询问,甄宝玉已经将家中的情形和安置都一一地告诉了父亲,叔叔。
听着一家子人团聚在一起,虽然失了自由身,可好歹不用吃苦受累,不用与人为奴,被人作践侮辱时,甄应嘉和甄应荣俩感慨不已,在听到京中各家的反应和女儿的离去时,甄应嘉这一刻也只能苦笑,少了愤慨,这便是世情啊!
自古落井下石者多,雪中送炭的少。
时间不多,这里也不是叙话之所,所以甄宝玉将两个锦袋分别给了父亲和二叔,道,“都是小面额的银票还有散碎银子,父亲和二叔路上打点之用,儿子不孝,不能侍奉左右,万望父亲与二叔保重。”
一身素色衣衫的甄宝玉跪倒在地,对着父亲、二叔磕头送别。
甄应嘉兄弟俩顿时又红了眼圈。
骆辰逸突然觉得没滋没味儿起来,本来他是来看这落魄之人的丑态,前来落井下石来的,可为何心中如此沉重,一点儿也欢喜不起来呢?
其实甄应嘉、甄应荣兄弟俩早就看到了一旁长身玉立的骆辰逸,可想想两家人是生死大仇,况且他们是真的做了些苟且之事,所以在看到骆辰逸时,虽说心中并未有多少的悔恨,可到底有那么几分不自在的。
而且兄弟俩已经做好了被这个狠辣心黑的小子奚落的准备了,可惜的是他竟然跟无事人一样,装模作样地赏景半日,直到甄应嘉兄弟俩在差官的吆喝声中离开,都没有开口过。
一时之间,甄应嘉更觉得脸上烧的慌。
甄宝玉也一直都在猜度骆辰逸的来意,此刻却是感激的,至少老爷和叔父没有在自己这个晚辈面前丢了脸,失了尊严。
看着骄阳下远去的一行人,听着知了一声声的嘶鸣声,骆辰逸顿时也觉得热的慌,得啦,回府算了,自己折腾出来了一趟,显然就是自己找罪受来的。
“甄公子,林某先走一步!”
骆辰逸拱手一揖,转身离开,上了郡主的车架。
看着摇摇晃晃,慢慢悠悠往进城方向前去的郡主车架,甄宝玉也翻身上马,继续往郊外的田庄上去,只怕母亲与婶娘也等的着急了,他该去说说父亲、二叔的状况,也好让家中女眷们安安心。
黛玉看着略带惆怅的骆辰逸,有些好笑,这明明说是狠狠奚落甄家兄弟一顿,让自己好生出口恶气的是他,临场软了心肠,一脸惆怅的也是他。
不过这样的骆辰逸却是让黛玉觉得心安,至少自己的丈夫不是毫无底线,毫无怜悯之心,狠辣无情之辈(大雾)。
这样就很好,在甄应嘉兄弟俩付出了代价的那一刻,黛玉已经在某种程度上释然了。
父亲求仁得仁,自己以后也要欢欢喜喜地生活,省的他九泉之下不安,担忧。
一桩大事儿尘埃落定,甄家倒了,皇帝的心情很好,似乎京都的暑热都不那么熬人了,因着如今国库空虚,所以当今自从登基之后都是节俭度日。
夏天没避过暑热,冬天没有泡过温暖,日子过的苦巴巴的,现在有了甄家的这笔银钱,总算是能让人缓口气儿了。
皇帝供奉着老圣人,太后娘娘,后宫嫔妃们一起前往铁网山避暑山庄避暑,京中的官员们也是一同地带着家眷们迁移。
林家却是没有这个打算,林如海的三周年祭要到了,他们忙都忙不过来呢,还哪里能去避暑?
至于贾府,即便是有避暑的地儿,可也轮不着他们啊。
皇城开始了一次浩浩荡荡的大迁移,除了中宫外,两位贵妃,四妃,婕妤,美人之类的,陛下不多的后宫差不多也有十来位一起出行。
至于上皇么,除了太后外,只带了解语花儿的甄妃一人,至于其他人,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
皇城里热死上几个人有什么打紧呢?别人都没热死,合该你倒霉呗,直接将尸体送去化人厂得了。
因为甄家与贾府交恶,所以贤德妃如今一向小心谨慎,生怕甄贵太妃对自己出手,她虽然也是贵妃,可是和那个老乞婆相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不过据说,因为甄家的贪婪,所以甄贵太妃也得了老圣人的训斥,她如今也是处境堪忧,所以不得不夹紧了尾巴过日子。
元春闻言,这才略略地放松了些,毕竟成天地提心吊胆的,这日子真是过不下去的啊。
这次主子们出行前夕,中宫娘娘突然降下了恩旨,说是年过二十二的宫女儿可以出去了,也是皇家恩典,为两位老圣人祈福之举。
这么乱哄哄的的当头儿,皇后娘娘来了这么一手,更是乱上加乱,好在娘娘又有旨意,各宫身边心腹,得用之人不想放出去那也没问题,将自己的单子交上来就得啦。
抱琴心中乱乱的,她已经二十四了,难道要老死宫中吗?要不然,她也要和那些人一样自梳做嬷嬷吗?
可是等到自己年纪大了呢?可该如何是好?谁为自己养老?
贤德妃看着神思恍惚的抱琴,自己也是心事重重,这放了她出去,自己身边连个得用的都没有,不放她出去,明显抱琴只怕是要心中生怨的。
留了这样一个丫头在身边,到底是福是祸?
元春自己拿不定主意,却有贾府,有王夫人帮她做主呢。
抱琴的家人都捏在王夫人手中,一个奴才罢了,难道还能翻出天了不成?
猫有猫道,鼠有鼠道,贤德妃想要送个消息出来千难万难,可是抱琴想要得到个消息,却是轻而易举。
听到家人的处境遭遇时,抱琴有些愤恨地咬紧了牙关。
既然你们不仁,那么休怪我不义了。
抱琴成为了皇帝新封的美人,得了封号“知恩”。
人人在听到这个封号时,都会露出鄙夷之色和一抹嘲笑来。
皇后娘娘也是个心善的,将“知恩”美人放在了凤藻宫,毕竟这里她熟悉,又是旧主子,主仆俩说个话儿,聊个天儿的也方便许多。
皇后的这一举动,赢得了不少人的称赞,大家都说皇后娘娘善解人意,体贴人。
抱琴自从破罐子破摔之后,脸面彻底地不要了,尽管她和元春一样都是接受了宫嬷嬷的教导的,可是千金小姐和奴才丫头接受的能是一模一样的教育吗?
她打小儿学的就是伺候人的本事,不管是在床下还是在床上。
本来对这种忘恩背德的玩意儿没多少好感的皇帝对于抱琴的床上功夫却是满意的,毕竟后宫宫妃们大多数都是世家女出身,带着矜持,就连在宫中伺候了多年人的元春都是如此,更何况是其他人呢?
女人与床递间放不开,皇帝也不能尽兴。
这个知恩美人却是不一样,她是各种姿势都勇于尝试的,也是出身低贱,皇帝在行动间少了顾虑,折腾起来格外带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