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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还算是有人记挂这往日里与薛蟠的情分,偷摸儿打发人给薛家母女俩送了个信儿。
薛家只觉得天塌了,地陷了。
薛王氏哭丧着一张脸,急忙地往姐姐那儿赶,不管是怎么着,自己的蟠儿都不能出事,那是她后半辈子的靠山,是薛家唯一的一点骨血啊。
会告状,会求救的可不止是只有薛王氏,大长公主也不遑多让,看着生死不知的孙儿,怒极了的老太太全套公主诰命衣裳穿起,龙头拐杖拄着,进宫找哥哥来哭诉了。
上皇看着老而弥坚的妹妹,也是一阵头疼。
现在自己后悔,还来得及吗?
在妹子和薛蟠之间选谁,上皇眼睛不眨地向妹子保证,一定会让那行凶者吃不了兜着走。
有了这句话,大长公主当即收了眼泪,无事人一样去找皇后去了,看的上皇嘴角直抽抽!
毕竟如今当家做主的是侄儿,她也该和侄儿打声招呼。
皇帝对于这个姑妈还算敬重,毕竟之前没有冲突,老太太一心拉扯孙子长大,也不理会那些你争我斗的,所以皇帝难得地起了善心,他想起了薛家的百万之富。
得了两位皇帝的保证之后,大长公主急匆匆地走了,回府去照顾小孙子去了。
得了两位圣人关照的刑部这次动作麻利的很,薛蟠的所有的底细都给翻了出来,包括欺男霸女之类的,自然是少不了冯源的那人命官司的。
这其中的猫腻只要是在地方上为官过的人都看的明白,当时的金陵知府是骆文远,所以他是难辞其咎。
皇帝对于骆家正愁抓不住把柄呢,现在这不是现成儿的?
虽然上次和骆阁老合作了一把,成功地扳倒了甄家,可这并不意味着大家就是好盆友,成知己联盟了啊。
相比于全身是筛子的甄家,骆家就更难对付了,骆阁老在朝堂上风风雨雨几十年,早就修炼成精,滴水不漏了。
想要抓他的把柄,可着实不易。
不过剪其羽翼倒是可以的,骆文远是罗阁老的亲弟弟,是骆家嫡支二房,正好是立威的好人选。
到了这儿,上皇所有的布局就都完成了,现在只待最后的结果了。
皇帝从父亲手中接过了这个棒子,他想要绣朵花儿都行,上皇只要结果,不管过程。
和老奸巨猾的上皇相比,当今明显稚嫩的多。
国库空虚,皇帝穷疯了,所以为了钱,他简直是不择手段。
薛家不过是适逢其会,撞上了而已。
又能收拾了骆家,又能得了钱财,这要不是伤了的是自己的表弟,皇帝简直要纵声高歌,欢呼伤了的好了。
饶是如此,等大长公主离去,看着皇帝眉眼间遮藏不住的笑意,赵皇后微微地觉得浑身有些发冷,这便是冷酷无情的帝王啊!
刑部的案子办的很快,也是为了不让各方都牵扯反应过来,给自己添麻烦,所以大家的动作迅速,不到两三日的功夫,刑部的折子就已经递到了皇帝的案头上。
骆文远皇帝开恩了一番,毕竟还是要顾着面皮的,不能太过了,所以就地免官,回家反省去吧。
这也是上皇的意思。
若果真依着皇帝的心思,他只怕是恨不得在后面加个永不录用,就跟贾雨村似的,不仅流放,籍没家产,还要永不录用,绝了他的上进之路。
可惜的是,上皇不同意,骆家也是老臣了,也该给骆阁老留点面子。
皇帝在父皇洞察一切的目光中,略微尴尬地点点头,算了,不甘又有什么用?也只能忍了。
骆文远出事儿了,作为儿子的骆辰逸自然不能干看着,他也装模作样地出去交际打听了一下消息,往大伯府上问了几次。
在听说骆文远没有大问题,最多是没官儿做的时候,骆辰逸便丢开不管了。
毕竟不过是罢官而已,他如今是赘婿的身份,无权无势的,能有什么作为?
关门闭户,过自己的好日子才好。
骆阁老对于侄儿的这个表现略略地有些失望,不过想想侄儿父子之间的那些纠葛,他除了叹气之外,竟是无能为力。
骆文远接到了免官的旨意后,直接傻眼了。
这……
当然,大哥之前还提醒过他,自己主动点儿,辞官回家算了。
可惜的是,当时的骆文远却是觉得大哥太过杞人忧天了,一直都心怀侥幸。
现在么,一切都摆在了自己的眼前,可骆文远能认为这是自己的错吗?
官面上的原因就成为了骆文远最后的稻草!
恩爱了十多年的夫妻俩第一次大吵了一次,骆文远甚至还甩了小宋氏巴掌,都怪这个败德的妇人,要不是她贪财,自己何以能犯下那等错误,被人抓住了把柄,失了官职?
小宋氏也不是个省油的灯,难道这一切不都是老爷授意自己做的吗?她一个内宅妇人哪里知道牢狱的事情?现在老爷竟然将所有的事情都怨在自己头上,她不服!
可惜的是,不服的后果便是被骆文远甩了了两巴掌。
小宋氏直接地被丈夫给打傻了,直到骆文远走远了,她这才回身过来,连哭带骂,嘴里就没有什么好言语。
骆婉瑜看着这样的粗鄙的母亲,带着人回院子去了,这样的母亲,哪里来的世家女的气度和教养?
至于骆辰逾么,守在吃酒的老爷跟前不停地安慰着他。
虽然免官,可也不打紧,大伯不是在京中吗?咱们上京去求了大伯,他总不会真的丢下父亲不管的,是不是?
听了儿子的提醒,骆文远顿时觉得有理的很,扔下了酒瓶子,让人打水洗漱,自己要振作起来。
要给自己的心肝儿儿子做个榜样,刚刚那样颓唐的父亲绝对不是一个好父亲。
打起了精神的骆文远对于儿子的孝顺很是满意,自己的小儿子,不不,自己现在可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还哪里来的小儿子?
想到了那个小子,骆文远脸上的微笑慢慢地消失了。
想到上京之后,要再次地面对那个小子了,骆文远的心思也是各种复杂。
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啊!
骆文远想起的儿子,骆辰逸此刻第一次地面对着自家大伯。
两人之间的话题自然是离不开骆文远的。
骆阁老想要知道这个小子如今对骆家,对骆文远是个什么态度。
骆阁老看重的是前者,不过后者很能看出来骆辰逸的品性问题。
这是骆辰逸和自家大伯的第一次会面,之前因为种种的缘故,所以两人一直都没有见过,即便是有什么事儿,也是由着骆太太和骆辰迅兄弟俩人跑腿传递。
两人轻易不会联络,一旦联络,定然是因为某些大事儿。
诸如算计了甄家之类的,骆阁老对于骆家的千里驹是满意的,不在局中,这小子很多时候甚至比长子骆辰迅都要敏锐的多。
只是可惜了。
不过后来,他便安慰自己,这样其实也挺好,骆家已然到了这种地步了,再出个千里驹,只怕上皇也要忌惮了,更甭提是当今了。
骆阁老用这种话安慰了自己,让自己的心里舒坦点儿,不至于更加地郁闷,这样好好的一个孩子,老二那个蠢货竟然给送了出去。
林如海用一个金陵知府就算计得来了这么好的一个女婿,骆阁老不服不忿,可惜于事无补。
好在骆阁老并不知道骆辰逸和林如海之间的交易,否则的话,他只怕是要将这臭小子给打死了,哪里还能如今这般心平气和地聊天?
随着林如海的去世,大管家林家栋的留南,骆辰逸和林如海之间的秘密越来越少人知道了,日后除了他自己外,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人知道了。
骆辰逸还是觉得有些怅然的,毕竟骆家与自己也算是有抚育之恩,又有母亲啊。
“辰逸,你觉得你父亲该如何?”
两人约在了郊区骆家的别苑中,不过这是骆婉慧名下的产业,黛玉与骆婉慧两人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骆辰逸与大伯在水阁待着,将其他人打发的远远儿的,这里地处开阔,也方便说话。
“呃,大伯想听实话?”
“这是自然。”
骆阁老微微一瞪眼,对着这奸猾小子没好气地道。
“说实话,我小的时候,父亲对我也是疼爱有加的。”
骆辰逸似乎是陷入了回忆中,缓缓地开口道。
“废话不是,你是你父亲的嫡长子,当初你诞生,你父亲欢喜极了……”
骆阁老笑骂道。
“是呀,是挺好的,之前一切都挺好的。可惜的是,等母亲去世,这一切就成为了过去。老爷他……呵,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总归我越是优秀,老爷似乎越是不忿,这样说,大伯是不是觉得侄儿挺不要脸的?”
骆辰逸笑着问道。
“这话是什么意思,你父亲难道还能嫉妒你个小子了?”
骆阁老对这话却是有些不信,骆文远即使再混,也不会嫉妒自己的儿子。
“并不是父亲嫉妒我,而是我将父亲的宝贝儿子给比成了渣渣罢了。我三岁启蒙,过目不忘,被人谬赞为‘神童’,可二弟却不同,他都五岁了,可‘千三百’还没有念完……自那时起,父亲看着我的眼神就少了慈爱……”
骆辰逸觉得说这些略带着耻感,忍不住地揉了揉自己的脸颊。
“那年,腊月三十儿吧,因着婉慧,我顶撞了继母几句,父亲将我摁在板凳上揍的那一天,我记得清清楚楚,父亲是要打死我,他亲自执板,毫不留情,将我打了个皮开肉绽。那是我第一次对父亲产生了恨意。”
骆辰逸想起了自己眼前一片模糊时,妹妹跪着苦求骆文远,却被骆文远一脚踢开,妹妹那时候才多大点子年纪,如何能承受的住一个成年男人的力气。
他一直捧在手心里的妹妹,当场呕了血。都说“少年呕血,命不久长”这么多年了,他仍旧怕妹妹养不活。战战兢兢,各种小心。
“真的,大伯,不瞒您说,我那个时候,第一次觉得自己无用,恨不得自己立即强大起来,保护妹妹,杀了眼前这个可恶的恶魔!”
骆辰逸丝毫不隐藏恨意的语气,让骆阁老心中发寒不已。
也不知道是因为弟弟的狠辣还是骆辰逸的无情。
“因是过年,所以父亲竟是在继母的撺掇下,并未给我和妹妹请大夫。那个新年,继母带着二弟二妹出门交际,四处地说着我和妹妹的娇贵高傲之类的闲话,母亲为了妹妹,那样拼命,可就凭着她的一张嘴,我的妹妹,成为了克亲不详之人。甚至父亲,对婉慧都是避之不及,平日里妹妹请安,他从来都不见的……”
“……唉,父可不慈,可子却不能不孝啊!辰逸……”
骆阁老真心是没想到这其中还有这样的隐情,张张嘴,也只能这么感叹了一句。
“是呀,所以我能如何?那样的家,那样的父亲,那样的继母,我又何必留恋骆家呢?所以后来听说了入赘之事,我便一口答应了下来,只有一个条件,带着婉慧离开。”
“……”
“对于族人,对于大伯,其实我真的十分感激的,若不是因为族人和大伯的庇护,父亲和继母顾忌着您和族人的闲言碎语,我纵然觉得自己再能耐,也无法护着妹妹长大。至于父亲么,自从那一脚不留情的踢了妹妹之后,我只告诉过自己,我便是个没爹的……”
骆阁老对于自家弟弟干的这些蠢事儿也真心是无语了,当然,弟弟的狠辣无情似乎也有些出乎了他的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