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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今——未去复任?!我下意识地抬起眼来望向王爷,又怕被他看破什么赶紧低下了头:还在告病假?难道——难道楚凤箫即便离着这么远的距离仍在指使着谁替他给楚龙吟下那慢性毒药以操控其身体?
是谁呢?楚老夫妇?虎毒不食子啊!他们怎么忍心这样对待自己的儿子!——但,这样的情况能不能从另一个角度说明楚龙吟直到现在也没有屈服于宗族和家庭的压力而放弃我?所以楚老夫妇不得不一直这么禁锢着他,以防他破釜沉舟干出什么丢他楚家颜面的事来?
一这么想我就有些坐不住了——我不能再等下去,我必须尽快见到楚龙吟!他的身体若总是服用那些可致人发病的药怎么能受得了!
我强压下心中急迫,问向王爷:“情儿抖胆敢问王爷:不知王爷的事……几时能够办完?若、若是还需一段时间的话,情儿想先走一步,去京都找我家老爷……”
王爷在我脸上盯了一阵,道:“情儿,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不肯告诉本王?是本王不值得你信任,还是你根本就不想真正的去解决它?”
“王爷,”我声音有些发颤,“这件事……只有我家老爷能解决,所以情儿才想尽快见到他,不是信不过王爷,若是王爷出马,这件事根本都算不得事,只是……只是解铃还须系铃人,只解去事结还不够,重要的是心结,这个心结……只有我家老爷能解……”
王爷从椅上站起身来,负着手在屋内来回踱起了步子,良久方才停下来,转头将我望住:“本王想知道,楚凤箫现在何处?”
楚凤箫——这个名字简直如同一把冰冷的利刃般瞬间穿透了我的心脏,它带来的不仅仅是疼痛,更有着发自心底最深处的恐惧与绝望。七个月,整整七个月,我就是生活在这地狱般的恐惧中,在绝望的深渊里挣扎煎熬,不堪回首,不能回首,一回首就是心神俱裂!
听到这名字的一刹那,我只觉脑中忽地一片空白,突然之间窒息住,拼命呼吸也无法喘上气来,腿一软跪倒在地,虚汗瞬间便溢出了额头。王爷见状大惊,几步过来将我横着抱起,我的耳中轰鸣,隐约听见他一边吼着让人去叫太医一边抱着我进了他的卧室,小心翼翼平放在床上,急得又是帮我擦汗又是叫我的名字。
一时太医赶来,先在我的头上扎了一针,我便一下子人事不知了。
醒过来的时候还在王爷卧房的床上躺着,王爷就坐在床边看着我,一只手握着我的手。我勉强冲他笑了笑,虚弱地道:“又……又给王爷添乱子了……”
“傻丫头,莫要多想,”王爷用手替我擦去额上虚汗,“是本王的错……什么都莫提了,好好养身子,养好身子就随本王上路,我们直接去京都,可好?”
我确实也没有力气再说话,只点了点头,强迫自己不去想方才的事,不去想那个令人又恨又怕的名字,闭上眼睛再度昏昏沉沉地睡去,却是噩梦连连,梦里又回到了那间不见天日的房间,脚上带着铁镣,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太医只给我扎了针,大约起着安定剂的作用,因我怀着孕,药不能随便吃,也因我这是心理因素作祟,就是吃药只怕也没什么用处。
七个月的时间早已经让我习惯了从希望到绝望,所以这一次的刺激我并没有低沉太久——都已经到了这个份儿上,孩子都怀上了,还能再惨到哪儿去呢?所以我还是很快调整了过来,努力让自己更健康更精神,好有力量去承受这件事情的后续发展。
王爷再也没有提起过“那个人”,他令人打点好了行装,终于在一个雨后的清晨,赶着一行三辆马车踏上了前往京都的路途。
三辆马车一辆是坐随行太医和侍女的,一辆是盛放行李的,剩下那辆只乘了我和他,另有青黛和眉山随侍,小江等几个侍卫做了普通百姓的装扮,骑着马护卫在马车四周。
由于我已怀了七个月的身孕,马车不能走得太快,所以这一路上只能慢慢地前行,时不时还要停下来在阴凉处歇一歇,好在王爷说他已经办完了事,剩下的他就当游山玩水,并没耽误他其它什么事。
白天驾车行路,夜晚打尖儿住店,行程很慢,然而有我这个孕妇在,想快也快不起来。
在我和王爷的车厢里除了摞着他的几箱杂书之外,最多的东西就是他在路上给我买的各种小吃了,这一点他同楚龙吟倒是像得很,都爱吃零食,美其名曰孕妇都爱吃,实际上我吃的时候他的嘴也没闲着。
经过数日来的相处,发现这个闲散王爷还当真是没有什么架子,和楚龙吟一样,对下人很和气很随便,坐累了也会跷起二郎腿,心情好了也会哼些奇奇怪怪的小曲儿。有时一袋蜜饯我们两个伙吃,吃到只剩最后一粒的时候他就让我同他猜拳,谁赢了这粒就归谁;有时把一碗葡萄对半分好,他又会无赖地从我的那一份里飞快地抢走两三颗塞进嘴去,连皮儿都不吐,我就笑他“吃葡萄不吐葡萄皮,不吃葡萄倒吐葡萄皮”,他却从未听说过这个绕口令,让我连说了三遍才听明白意思,直逗得他仰起脖来哈哈大笑。
还有的时候,他会给我讲一些有趣儿的故事,一些关于皇宫里那些小皇子小公主童年时的趣事,讲着讲着就讲到了他自己小的时候,因为生得瘦小,长得又白,所以常常被他几个皇兄取笑成小姑娘,他恼了就同人家打架,但是每次都被揍得鼻青脸肿。
这位平易近人的王爷更是告诉给我一件关于他自己的窘事:就因为小时候他生的瘦小,长得又秀气,皇家里的那些大人们就总拿他当小女孩儿看待,以至于他一度曾经混淆了自己的性别。那个时候有一位皇兄时常帮他揍跑那些欺负他的皇子,感动之际他便发誓长大后一定要嫁给这位皇兄做皇妃……
听到这儿我实在忍不住哈哈地笑起来:想不到这些至尊至贵的皇家子孙们也干过这样糗的事儿。人与人其实当真没什么不同……除了那些堕入魔道的疯子。
王爷不肯自己一个人出丑,便让我也给他讲自己小时候的趣事儿,然而因此前我已经对他说过自己失忆了,所以没法子讲,只好挑一些那一世的笑话,经过改编讲给他听,逗笑了他的同时自己也能跟着笑一笑。
有时候不闲聊,他倚在马车里的小榻上看书,看到有趣的地方就念给我听,我忍不住也向他借了几本在旁边榻上坐着看,同样把自己看到的有趣的地方念给他听。后来他建议把我们各自看到的好的段子滕到纸上,然后每天晚上临睡前和早上起床后各念一篇,他说:早上念会使这一天的开始有个很好的心情,睡前念能够身心愉悦地进入梦乡。
由于是我念他写的、他念我写的,当他一看见我的笔迹时立即就认了出来,还把那柄写有“鸡生蛋还是蛋生鸡”的扇子拿出来佐证,既惊讶又好笑地望着我道:“你这小丫头!原来这扇子是你写的!怎么当初在我那别苑做客时不说明呢?!”
那个时候……我不还只是个小长随么。我眨着眼睛微笑。
他看了我一阵,也笑起来,用扇子替我轻轻地扇着风,吹开我额前发丝,吹干肌肤上那层细汗。我低着头帮青黛剥荔枝,剥到第四个的时候他忽然伸过手来,轻轻捏住我的手腕拉至面前,而后张嘴将我手中那颗才剥净皮的荔枝含入口中。
七月是这一地区多雨的季节,小雨还可照常上路,若是遇到大雨就只好在客栈里多住个两三天。通常这样的时候会很闷很无聊,王爷便邀我同他下棋,可惜我对围棋一窍不通,就干脆教他玩五子棋,后来甚至还用竹片做了副扑克牌,同王爷、青黛和眉山四个人在房中玩得不亦乐乎。
有的时候走在半路会突然遇到暴雨倾盆而至,王爷就亲自跑到车外去指挥几个侍卫把陷入泥淖中的马车轮子推上来,待他回到车上时不知怎么就弄了个满脸泥,还冲着我做鬼脸。
我很感激这位可爱的王爷,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我放开心情直面生活,而我也不想辜负他,他之于我总有着一种莫名的亲切感,就好像……就好像很久以前,我就认识他一般。
新生之罪
一个月的行程,我们甚至还没有出得江南地区,而我的肚子一天大似一天,行动越来越笨重,人也越来越懒,一天十二个时辰,几乎有八个时辰都在吃吃睡睡。
太医对王爷建议我要多运动,这样才能使腹中胎儿滑到正确的位置,以利于将来生产。纵然我再不愿动弹也拗不过王爷硬拉着我起身,每晚日落前进了落脚的城镇后就带着我到街上慢慢遛弯儿,欣赏当地的风土人情。
由于我的双脚已经开始浮肿,走起路来很有些吃力,王爷便亲自搀扶着我,一手还替我扇着扇子,路过水果摊时停下来买了一只梨,用袖子擦干净,手拿着递给我吃,惹得卖梨的大婶一番打趣儿:“哟哟哟!瞧这小两口儿多甜蜜!真是羡煞了旁人呢!”
王爷只是轻笑,也不解释,扶着我慢慢离开。
随着我要生产的日子一天天临近,我们每天能行进的路程越来越短,到了九月份的时候,我们一行人在枫城停下了脚步。枫城,顾名思义,自是以满城红枫闻名于世,王爷在这里也有一处别苑,叫做含嫣小筑,他决定让我就在含嫣小筑里待产。
九个月了,与楚龙吟分别至今已有九个月,好长的一个梦,多么希望梦醒后我还在他卧房的外间床上躺着,听他在里间懒洋洋地叫着“小情儿,给爷穿衣”……
好想他,真的好想他。
我不知道其他的孕妇在产前是不是也会情绪不稳,我却是在这几天里常常失控,有时嚎啕大哭,有时烦躁不安,有时悲观厌世,有时又勇气十足。
王爷在我的身旁陪着几乎寸步不离,而我失控起来也根本忘记了他是位王爷,焦虑的时候甚至还推过他一个大跟头,痛哭的时候还把鼻涕眼泪都蹭在拥着我安慰的他的身上。我听见青黛和眉山私下悄悄议论:“主子对这位情姑娘好得令人惊讶呢!难不成主子……喜欢她?”
另一个便道:“不大可能罢……听人说咱们主子至今未娶王妃,是因为心里一直有个挚爱的女子,只是两人有缘无分,没法儿在一起,主子情愿一生为她守候,怎么可能又会对这位情姑娘动心呢?”
“那又有什么准儿?这么多年过去了,再浓的情也有淡去的时候,何况这情姑娘长得又美,又会说笑话,又会写字,还会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哄主子开心,你没看见咱们主子同她在一起时脸上一直都带着笑么?主子有多久没有真心笑过了?”
“可是……可是情姑娘已经……已经有了别人的孩子了啊……”
“那又怎样?主子的性子你还不清楚?他若在乎这个当初就不会……”
“嘘——你这嘴呀!越说越没把门儿的了!那件事是禁忌,你还敢提!”
我偎在院子里阳光下的躺椅上,沉沉地闭上眼睛。
迷迷糊糊地睡了片刻,察觉有人为我盖了条薄毯在身上,这才醒了过来,睁眼看时见是王爷,就坐在我的身旁,凝眸望着我,眼底还有着未及收尽的温柔。
“醒了?喝些水。”他拿过旁边小几上的杯子递到我的唇边,我想用手去接,却被他伸了另一只手握住,只好启唇喝了两口。
“王爷……情儿想生下这孩子后自己去京都找我家老爷,不敢再劳烦王爷为了这么点儿事到处奔波。”我轻声却坚决地道,小心地抽回自己被他握着的手。
王爷放下杯子,双眸在我的脸上盯了良久,道:“本王同你一起去,此事已不仅仅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