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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
不由得傻笑,为自己死到临头仍能如此没溜儿感到有点自豪,却已经可以想象出剑锋刺进胸口的感觉。
疼,肯定很疼。
想起家里人,爸爸,妈妈,大哥,他们在遥远的另一个时空,会不会也正在想着自己呢?如果此去能够回到原来的地方,也未尝不是因祸得福,但,真的能回去么?
天绯……天绯啊……那只坏脾气的狐狸,现在差不多也该回到他的家里了。有家真好,不知到他老了的时候,还能不能记得她这么个人?
像那样的妖孽,怕是不那么容易老的吧?
而自己却很快就要死了,明天早上会有扫大街的,或者开城门的人发现她的尸体,然后她会被拖出去埋掉,埋在乱葬岗上,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腐烂、消解,灰飞烟灭,就像她从来没有到这世界来过一样。
狐狸会知道她死了么?如果知道,他会伤心么?
忽然……很想他……
……
“天绯,天绯……”
闭上眼睛,一遍遍轻轻念着他的名字,并不指望谁来搭救,只是临死之前想着他,总比想着那让人崩溃的剑锋来得愉快。
然而接下来的事实证明,有些人,就是那么不禁念叨。
……
“闭嘴,吵死了。”
凉薄散漫的语声忽然响起,让苏软的心都停跳了一拍,似乎有淡淡轻风拂面,愣怔之间,眼前已多了个白衣胜雪的熟悉背影。
“……狐狸。”
喃喃吐出这两个字,泪水便猝不及防地泛滥成灾。
就像幼儿园里被落下的最后一个孩子总算盼到了接她的家长,所有心酸、害怕、茫然和委屈顿时全都想了起来,哭,拼命哭,不哭不足以平民愤,不哭不足以抚慰自己那颗伤痕累累的心。
天绯起初还只是站在她身前,冷冷地与那白衣男子对视,最终被身后满腔悲愤、连绵不绝的泣血嚎啕吵得皱起了眉,回手抓住那梨花带雨的噪声源,揪着衣领子将她扯到身边。
“你真的很吵,刚才为什么不哭,偏我来了你才哭?!”粗鲁地帮她擦着满脸的眼泪,有些气恼,却又是有些好笑的。
“废话,刚才哭有什么用?!”没好气地顶嘴,伸手一指对面,“我哭死,那个变态就不杀我了么?”
被称作变态的白衣男子在天绯现身时就已经顿住脚步,站在不足一丈远的地方,很安静地看着他们,苏软抹着眼泪,忍不住看了看他又看天绯,像,即使这样比较着,也仍然很像。
他不会是……天绯失散了多年的亲生兄弟吧……
正十分心大地想象着手足相认的狗血剧情,却见天绯对那白衣男子嘲谑地笑了笑:“对付这样一个丫头,居然要用到‘无伤’,天骁,你真是有长进……”
……原来,他们竟然是认识的。
“父王的命令是,无伤,必须刺进她的心里。”
白衣男子,天骁,极其平静地回应。
明明听到了天绯的讽刺,却没有半分生气的样子,这个男人,似乎连血管里的血都是凉的,永远也到不了那个愤怒的沸点。
然而苏软却渐渐开始有了愤怒的感觉,什么世道?!这是什么世道?!连杀人都要设计规定部位?
低头看看胸口……貌似穿了之后,自己的心就变得奇货可居起来,一个二个的,全都奔着这个器官使劲……这……和最近副食品涨价没什么关系吧……
天绯的眉蹙了蹙:“……老东西要杀她?”
“父王下的是格杀之令。”
“原因?”
“我只管杀人,”执剑的手抬起,剑尖斜斜指向地面,“至于为什么,你可以去问父王自己。”
“这个人,你今天杀不了。”
“你打算为了一个人类的丫头,违逆父王的命令?”没有任何嘲谑或者谴责的意思,纯粹是疑问。
“违逆又如何,那老东西的命令,原本就没有几次是对的。”
“你可知道这样做的下场?”仍是波澜不惊的语气,手中,剑上的光华却越来越明亮逼人。
天绯忽然笑笑:“三年不见,你几时变得这么爱说话了?”
……
冰蓝长剑划破夜色,迅疾得像个抓不住的梦。两条劲健如虬龙般的雪白身影拔地而起,凌空相逢处,强大的冲击力让巍然高耸的城楼都颤抖起来。有守城的军士鱼贯而出,仰头看到这场云龙风虎的震撼表演时,又一个个呆若木鸡,松明火把烈焰熊熊,但在漫天迸射的银色光芒之下,却微弱黯淡得如风中萤烛。
苏软很理解他们的心情,无论是谁,在这样的夜里看到两个妖怪似的男人完全颠覆了万有引力定律,飞到半空中舍命斗殴,恐怕都会心潮澎湃的。
原以为那个叫天骁的男子,只是东方连城遣来的杀手,但从他嗖地窜上高空的那一刻起,苏软就知道,自己好像是错怪东方连城了。
能和天绯那个妖孽在半空中撞击出万丈光芒的生命体,绝对,绝对不可能是个人类。
冰蓝色光华如瀚海狂潮般漫天席卷,天绯的身影似乎转瞬便要淹没在无边无际的肃杀剑气里,然而他不但不退,反向着那海潮的中央长驱直入,衣袍发丝飞扬激荡,猎猎迎风,腾身,翻转,刀一样锋利的五指骤然挥出,断水裂帛似的,那冰蓝色剑影竟被硬生生撕开了个缺口,金铁交鸣之声铮然响起,天绯修长的手指扣上“无伤”的剑身,两个同样拥有毁灭性力量的强大个体顿时陷入拼死纠缠的胶着状态。
而作为引爆这场战斗的红颜祸水,苏软却只能老老实实地在地球上看着,纵然忧心如焚,也使不出半分的力气。
忽然有人扯她的衣袖,回头,身后不知何时已站了个极可爱的女孩子,冰雪似的衣袂裙裾,湖水样的清澈大眼,鬟髻精巧,垂髫如丝,正歪了头专注地看着她,就像小孩子隔着铁栏看动物园里的猴,而对于天上那场风云变色的厮杀,却好像半点也不在意。
“你好……”在这种情况下打招呼着实有些奇怪。
“……你……你好……”女孩子略显紧张,才说了三个字,雪白的脸颊上便现出两抹羞涩的嫣红,清透娇艳,让人忍不住想抓过来咬上一口。
但,现在可不是调戏民女的时候。
“潋滟,为什么还不动手?!”
半空里,正与天绯纠结着的天骁忽然轻喝。
“……是,殿下。”女孩子像是吓了一跳,很乖地回应着,湖水似的眼波幽幽看向苏软,几分歉疚,几分怜悯,几分迫不得已。
那神情明显是说,我不想杀你,我真不想杀你,但我确实得杀了你。苏软小脸一垮,很理解地点了点头,转身便逃。
第十四章 白兔捣药秋复春()
太阳升起来的时候,东方连城、东方连锦和莫伤离站在苏软的房间里,对着一面墙壁,相顾无言。
东方连城大王八,
东方连城大王八,
东方连城大王八,
东方连锦大王八,
东方连锦大王八,
东方连锦大王八,
莫伤离大王八,
莫伤离大王八,
莫伤离大王八,
……
琳琅满目,活色生香的百十余个“大王八”,泄愤般爬满半墙,像极了甲鱼养殖场的水池,落款的位置,写了斗大的九个字——我以后再也不回来了!!!!字字饱蘸浓墨,笔锋坚毅,透着杜鹃啼血的幽怨和割袍断义的决绝。
很明显,这是某人收拾行李逃跑之前,难抑心中悲愤而留下的临别致辞。只写了半墙,并非客气,完全是因为身高不够,否则,怕是连房顶都要被她涂鸦了去。
自王朝开国至今,这还是第一个敢在骁远王府的墙壁上题词的,文采虽差了些,贵在一唱三叹,直抒胸臆,倒是让文学水平都颇不俗的三个男人,看得不知该说些什么。
许久,东方连锦才苦笑着道:“昨天晚上我又没在这,她骂你们,何苦株连上我?”
“……可怜的小软软,这次,真的伤透心了。”莫伤离幽幽一叹。
“莫先生,早就知道昨夜她是在装醉的吧?”沉默了许久的东方连城忽然说。
“醉是真醉了,只不过后来被某些人吓醒了而已,我是看着她出了园子的,那小可怜儿,爬树的时候还有些晃……”
“……莫先生看着她出了园子?”
“对啊……你瞪我做什么,昨晚雪狐王族的杀手进了王都,冲着她来的,我如果强把她留住,现在,骁远王府恐怕早就成平地了,要是雪狐王族提前知道了我们的意图,哼……”眉弯一挑,在软榻上坐下,从怀里掏出个精致的玉锉,自顾自地修起指甲来。
东方连城半晌不语,深邃的眼眸里却多了些难以言喻的复杂神情:“那……她怎样?”
莫伤离专心地修着指甲,皮笑肉不笑:“你是担心她的人呢,还是担心她的心?”
“……”
“她的那只狐狸不知为什么又折回来,把她救跑了,这会,可能在哪座山里摘果子吃呢……”
昨夜雪狐王族内讧,两大狐妖在半天空激战的时候,他就站在城门附近一座高楼的楼顶上,喝着最喜欢的桂花米酒,冷眼旁观。
“莫先生也不知道他们去了何处么?”东方连锦慵懒地倚着软榻,问。
“我早晚会知道……”莫伤离浅浅一笑。
虽然那狐狸用了隐匿之术,藏起身上所有的气息,可有时候判断一个人的去向,未见得要凭脚印气息之类。
或许,略略用点心思,有个好脑子和好记性,就够了。
“但不知为什么,近来越来越懒得动脑子了呢……”忽然自言自语。
仰了头,又去看那一墙饱含深情的“大王八”。
小软软,就算在愤发涂墙的时候,你也仍是把东方连城、东方连锦,还有我莫伤离这三只大王八,当成朋友的吧……
可惜天下太大,看不开、放不下、舍不了的牵绊太多了,所以又有几人,能真正好好怜惜你这颗赤子之心呢?
北疆,苍山如海。
“你小子,原来几个月都不见人影,怎么这两天倒成了常客了?”虎王斑斓九嘴上跟天绯打着招呼,两只铜铃般的金色大眼却径直瞄向了天绯身后玉色软袍,楚楚动人的女孩子。
苏软也在好奇地看着这个虬髯黄发,吊睛阔脸,身高丈二有余,穿一件嚣张的虎纹花袍的男人,还未及开口问好,冷不丁就被一只簸箕般的大手抓着拖了过去。
“她……就是你那个人间的小妞?”上下打量着,忽然喜形于色,“怪不得你这死狐妖肯千里迢迢跑来找赤焰草给她,这姑娘不错,细皮嫩肉,果然看起来好吃得很……”
“天……天绯……”苏软本能地挣了挣,纹丝未动。
生平第一次被人以“好吃”二字称赞,到底应不应该表示感谢呢?
“我不是来给你送饭的。”天绯伸手,将苏软从那只巨掌里夺回来,“我今晚要回雪原上去,这个丫头,得暂时寄放在你这。”
“你要回去?”苏软怔了怔。
“有些事情,我必须得弄清楚。”天绯看着她,“明天,最迟后天,我就会回来。”
“可是……”
很想让他带上自己,又怕一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