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莫名的悲伤和怨恨,便在拥住他腰身的瞬间溢满胸膛,让整颗心都变得坚硬。
当螭吻刺出,渐渐冰冷下来的不仅仅是他的怀抱,还有我全身的血液。我知道从这一瞬间开始,有些东西将会在我的生命里消失,永远不会回来。却又仍然执拗地觉得,即便如此,他也会一如既往地原谅我、纵容我,哪怕从此恨我刻骨,也绝不会伤我分毫。
只因为他是天绯,我的天绯,雪山明月之下白衣清冷,掌心却很温暖的少年,冰狼环峙之中目光妖异,却仍然轻柔抱着我的男子……
冶艳的鲜血喷薄而出,染红了他的袍袖,也灼痛了我的魂魄。雪狐王族的血液何其珍贵,绝不应该洒在这样的地方,但不用这样的方式,我又怎么能让他明白,此刻他手中扼着的那条不堪一击的性命,牵连了太多我放不开舍不下的东西。
明明很清楚,螭吻并没有刺中要害,强悍如天绯,这种程度的伤应该还不至于要了他的性命,但看着他离开,心却开始慢慢变得空旷,空旷到似乎把我此时所有的一切都埋葬进去,也仍然没办法填满它。
他很疼吗?他……会死吗?
这个问题纠缠了我数月之久,直到在上元灯市上,遇见那个叫苏软的女孩子。
拥有异世之心的小丫头,眼神清亮,笑颜灿烂,跟在南安王东方连锦身旁,欢蹦乱跳得像只兔子。
但她身上,怎么会有天绯的气息?
擒了个游荡觅食的竹女,夤夜遣入骁远王府,说是打算取她性命,其实只想验证我的猜测。
果然,一去不复返。
小丫头是没有这个本事的,那么,便真的是他。
我无法想象以天绯的秉性,究竟在什么样的情形之下,才能与人类厮混一处。但从此他身边就真的多了这个累赘,像得了什么宝贝一般,近乎偏执地宠着、守着,违逆父王的命令,与王族决裂,甚至不惜用离魂之术,冒着魂飞魄散的风险,也要护她周全。
而这丫头,不过就是个弱不禁风的人类罢了。
她不会比我活得更长久,只消区区数十年,就会苍老丑陋得不堪入目,曾经让我恐惧焦躁的种种情形,会在她身上一一发生,这样卑微脆弱的存在,怎么值得他如此执拗决绝,甚至倾尽所有?
遵从父王谕令,杀了她,毁掉那颗会给雪狐王族带来祸患的异世之心,这是对父王的承诺,也是对雪狐王族的报答。
但,真的只是为了雪狐王族么?
鲲州城外,苏家庄园,那丫头被气得狠了,像个悍妇般,指着我的鼻子破口大骂。有生以来,。从来没有人这样声嘶力竭地骂过我,但可笑的是,我竟然想了很久,也没有想出一句像样的说辞,可以回敬她的气势汹汹。
她说:你是个有心的人么?在爱你的人身上捅刀子,你也配心情好么?!
她说:你有什么资格在毁了一个人的心之后,还赖在他怀里假装仪态万方?!
她说:别在我面前摆出一副雪狐族公主和王朝太子妃的范儿,老娘就喜欢粪土当年万户侯!
她说……她说:从你的剑刺进他身体的那天开始,你就已经人剑合一,变成了一个贱人,不折不扣,如假包换的贱人!
……
……
我的记性并不很好,但不知为什么,那天却奇迹般地记住了她说的每句话,每个字。天绯抱着我,只有我能看清他眼底的风云变幻。我期待着他会像以往一样,毫不留情地教训敢于冒犯和侮辱我的人,但他却什么也没有做。只是在小丫头跌坐在泥地上的时候,才微微皱了皱眉。
“起来。”他说,“坐在那里,你不嫌脏么?”
如果不是伤口太疼,我几乎忍不住要狂笑,心却如日薄西山,一点点地变得黯淡阴沉。
不为她的羞辱,只为他的淡然。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可以比当初纵容我更过分地,去纵容另一个女子?
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的喜怒荣辱,他已经能够视而不见?
莫名的酸涩充盈了胸膛,那种感觉叫做嫉妒。
我……居然在嫉妒。
就像个因为任性而离家出走的孩子,所以不留恋、不回头、不在乎,也无非是因为从心底深处觉得,那个人是永远属于自己的,即便弃他而去,无论何时回头,他也仍然会在那里等着我。
而现在,我看不到他了。
“有些东西,我不叫你碰,你便不能碰,就如同花瓶一般,你打碎了我的,我便会打碎你的,而且,绝对让它碎得更彻底,更无可挽回,这样的游戏……你喜欢么?”太子府中,他的手指抚过我的脖颈,记忆中永远温暖的指尖,此刻却凉得像冰。
我看见他眼中深邃的寒冷和逐渐凝结的杀意,忍不住苦笑,这个男人永远不知道该怎样对别人表达他的心思。花瓶?这实在是我听过的最蹩脚的比喻。
有谁肯为了一个花瓶如此大动干戈,又有谁会为了一个花瓶,愤怒得几近疯狂呢?
天绯,真的已经不再是我的天绯,那个有着最温暖怀抱的人,已经因为我的渐行渐远,而永远消失在视线里。
都是因为那个人类的小丫头,但,天绯,值得么?
“值得。”
暮云江边,他轻描淡写地说出这两个字,然后离开。我愣怔良久,似是豁然开朗,却又痛彻心扉。
原来这就是我一直想要的答案。无关血统、无关容颜、无关生死,只要他将那个人放进了心里,什么,都是值得的。
只不过那个人,不再是我……
……
……
“如果哪一天,我要你为我放弃所有,你会怎样?”被明辉太子拉着,踉踉跄跄走回王都的时候,我忽然问。
并不关心答案,但有个人说话,总好过独自郁郁。
“不知道。”他闷声回答。
”不知道?!”有点恼羞成怒,这个从出生便懂得巧言令色的男人,难道被天维掐了两次脖子,就连句甜言蜜语都不会说了?”也许我能为了你放弃一切,但真放弃了一切,你还会留在我这里么?”那男人的苦笑,甚是真诚。
第四十八章 好收吾骨瘴边()
夜重;冷月孤悬;窗外的招摇古镇满目空寂,看不见半点灯火。
苏软抱了膝盖靠在床角,听天紫语声冷淡地说着那些旧事,半晌未发一言。
知音姐姐这工作,以前在学校她也是干过的,由于人缘不错,班里的小女人们有了啥感情问题;总喜欢找她倒苦水。苏软知道她们之所以倾诉;不过是想有个人能听听罢了,所以便只是听着,从来不试图做什么开解或者点拨。人生在世,各自有各自的不称意;自己的烦恼尚且无从消解,又如何以其昏昏,使人昭昭?所以与其站着说话不腰疼地劝,还不如老老实实温温柔柔地听。
但她却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倾诉的那个居然会是这女人,而男主角,是狐狸。
事不关心,关心则乱。
于是有点郁郁,有点感慨,心尖儿上的某个地方有点抽抽地疼,不知不觉就出了神。
“人家把几辈子不说的事情都告诉你,你在那发什么呆?!”耳畔响起天紫嗔怒的语声,一记暴栗凿在脑门上,好疼。
更可恨的是,就连凿人暴栗的手法,都与那妖孽一模一样呢。
苏软抱了脑袋,苦闷地看她一眼,这女人,回忆个往事还得逼着人评论打分么?
并非不想搭腔,而是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未曾经历天紫那般的过往,便也无从评判彼时彼刻,天紫的是非对错。
不是所有童话般的爱恋,都会有童话般的结局。
当王子无法理解公主五颜六色的梦想,而公主也厌倦了王子清冷如雪的生活,他们是可以分开的。
当王子拥有千年不朽的青春和生命,而公主却每天都在恐惧着衰老和死亡,他们是可以分开的。
当王子与公主各自坚守着自己的骄傲、孤独、和脆弱,却从不肯真正向对方敞开心扉,他们是可以分开的。
既然分开不是一个人的问题,那旁人就没有资格去评论孰是孰非。
其实从开始到现在,苏软对于天紫所有的不喜欢,并不在于她屡次三番的迫害和挤兑,最大的症结,也无非就是因为,她刺进狐狸身体的那一剑罢了。
不敢爱了,不能爱了,可以走开,但不能如此残忍地去伤害。没有谁注定应该受到伤害,不论是为了幸福、自由,亦或其他什么人
所以对于天紫,苏软是厌恶过的,但那样的厌恶,到了此时此地,又还能剩下多少呢?
也许,当雪山绝顶,星光灯火中,她告诉自己天绯的生命仍然有希望挽回,那个时候,所有的怨恨与反感就已经消弭殆尽了。
而现在,坐在这间屋子里的,不过是两个同样心思深重的女子,一个淡淡地讲,一个静静地听,在黎明前的暗夜里,在这也许是最后的片刻安闲之间,很奇怪地成为最疏离又最切近的同伴。
“反正,一切都已经过去了。”沉默了片刻,苏软说,“明天之后,你仍然可以继续做你的太子妃,过你想过的日子,而我,本来就不属于这个世界,只要把天绯的身体换回来,也就没什么可抱怨的了。”
这算是安慰吧,其实作为一个即将灰飞烟灭的路人,安慰别人也是件滑稽的事情,但长夜漫漫,不说点什么,未免太寂寞了。
“我跟你说这些,可不是想要你劝解的。”天紫有些虚弱地靠着床幔,冷哼,“小傻子,问你个问题。”
“什么?”
“如果当初换了你是我,你会怎样?”
“……?”
“如果过了今天,你能活着回到天绯身边,跟他厮守一生,你会让他看着你一天天苍老,直到死去么?当日在苏家庄园,你骂我骂得豪气干云,那个时候我就想问你,如果换了你是我,又该当如何?”
这女人还真是小气,不过骂了她一回,就记仇到现在,你好几次都差点弄死我怎么不说?
不过,她提的这个问题,倒是从来没有想过呢。
苏软于是真的开始仔细想这件事,仰了脸,呆呆地看着屋顶,脑袋里描绘着几十年后,自己变成小老太太,白头发,核桃脸,而天绯仍旧俊美无俦绝世独立的画面,良久,有点小寒。
“……据你对狐狸的了解,他喜欢皱的东西么?”小心翼翼地问天紫,得到一个白眼。
“你也是害怕的,对吧?”那女人嘲谑地看着她。
“是挺让人郁闷的。”苏软托着下巴,点头,“不过,那是几十年以后的事情?我这一辈子也不过就几十年,为了不确定的未来,放弃眼前能给你温暖的人,这么2的事情我是不会做的。”
“只怕现在的温暖,到你齿摇发疏的时候,未必还会再有。”天紫凉凉道。
“那就等齿摇发疏的时候再说吧。”苏软耸了耸肩膀。
生老病死老天爷说了算,能爱女人多久男人说了算,而自己能做的,也无非就是守住一颗真心,爱我所爱,无怨无悔罢了。
“宁人负我,我不负人,但行好事,莫问前程,如果他跟我在一起觉得快乐,那么即便我成了老太太,我们也仍然会快乐,如果,将来他会介意我的皮相,不再快乐了,那就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