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绯雪倾城-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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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自己的心情,好像也还不错,只因为看见她笑得灿烂。

    莫非和傻子待久了,便会多少染上些傻气?

    “等过些日子花开了,我们去郊游怎样?”苏软提议。

    狐狸却没有回应。

    “不想去么?整天在院子里待着,太闷了。”苏软耐心的引诱,“外面山清水秀的多好,还可以采蘑菇、摘果子、看花、蹚河、野炊,出去散散心啦。”

    “非要只狐狸跟着,你才能出去散心?”身后有人说。

    苏软转身,东方连城负手立在院门处,正带了些琢磨不透的神情看着她。

    “王……王爷……”脸上泛起一个憨憨的微笑,“也不是,我只是想让它多运动,这样身体能好得快些。”

    “……你对它,还真的很上心。”清冷的眸子掠过那只神态自若的狐狸,又转向苏软,“吃了晚饭,随我出个门。”

    “哦。”苏软有些纳闷的答应着,以前他出门的时候,自己也不是没有随侍过,但这种事差个人来通知一声不就好了,何苦这位爷亲自跑一趟呢?

    “不想问问出去做什么?”东方连城走到她面前,抬起手,轻轻擦掉她刘海上挂着的一滴水珠。

    苏软莫名其妙的看着他:“随你出门是我的工作,但出去做什么,就是你的事了啊。”

    “你倒撇得干净。”东方连城轻笑,“这次,却也有你的事呢。”

    “我?”

    ”晚上我们要到江边接一个重要的人,而且,他早就听说了你,特意要见见你吃了晚饭就来吧……江边风冷,你穿的厚些。〃苏软还想问什么,他却笑笑,转身出门了。

第17章 天绯山上雪() 
我出生的时候,额上便有绯红色的印记,于是老东西说,就叫天绯吧。

    老东西是雪狐族的王,按人类的习惯,我该叫他父亲。

    雪狐族的领地在这世界的极北之处,站在峭拔入云的冰山上看风景,除了头顶浩瀚无边的蓝,就是脚下苍茫万里的白,以至于小时候很长一段时间我都认为,世间所谓风景,也无非就是这两种颜色。

    天紫笑我,说我傻得像井里的青蛙。

    很久以后第一次看见青蛙,我非常生气。

    天紫喜欢穿色彩鲜艳的衣裳,柔媚的红,娇嫩的黄,华丽的紫……她告诉我,那些是遥远的白色雪原之外,属于人间的颜色。

    我对人间并不感兴趣,但我喜欢那些颜色,因为在雪狐族白衣来去的族人里,那些颜色总能让我第一眼就找到天紫的影子。

    在我看来,这便是那些五彩斑斓的颜色存在的唯一意义。

    天紫并非王族血统,她是若干年以前老东西和我母亲外出游历的时候,从外面捡回来的狐族遗孤。直到今天我仍然记得当初在王宫大殿外,第一次见她时的模样,清瘦苍白的一张小脸,却长了双那么大的眼睛,左手攥着老东西的长袖,右手牵了母亲的裙裾,半是羞怯半是好奇的看我,看着看着,忽然就笑起来,笑颜如鲜花盛放,让我产生瞬间的错觉,仿佛王宫周围皑皑千年的雪,也开始有了消解成溪的迹象。

    我怔了怔,朝她伸出一只手,那是我第一次向什么人伸出手,片刻之后,一只冰凉的小手便贴进了我的掌心。

    “真凉。”我说。

    “真暖啊。”她说。

    天紫生性畏寒,即使是在最温暖的宫殿里,最明朗的阳光下,她也仍然是冰凉的,我不喜欢那种冰凉,总想焐热她,她却就此赖上了我,心安理得的偎在我怀里,读书、睡觉、唱歌、弹琴、刺绣、看雪,一年年长大,由细瘦柔弱的孩子,渐渐变得风姿绰约,仪态万千。

    有时她会忽然停下正做着的事,勾着我的脖子发呆,许久才浅浅一笑:“还是天绯最暖了,要是以后没有了你,我可怎么办?”

    我不清楚,她究竟把我当成什么物件,一床锦被,一个暖炉,还是一件袍子。

    但,都是无所谓的吧。

    “没有我,为什么?”我漫不经心的反问,认为这种假设毫无可能性。

    她却靠了我的肩膀,再不肯说一句话。

    天紫还有个喜好,就是站在很高的地方看风景,常央我带她飞到雪山绝顶去,那里经年寒风凛冽,鸟兽无踪,我只能用些焰术护住她,否则凭她那样的体质,恐怕待不了片刻就会被冻成冰雕,但她乐此不疲,因为站在这里,据说可以看见雪原的边界。

    据说而已,即使是最晴朗的天气,我也从来没有看见过,而她,却每次都雀跃着说看见了。

    很久以后我渐渐明白,那条边界根本就不在我们的视野里,而是在她的心里,就算不站在那么高的地方,她也一样能看见。

    天紫说,过了那边界,就有暖风青草和漫山绚烂的花,再远些,就可以走进人类的城池了。天紫说人是喜欢建造城池的动物,他们用美轮美奂的楼宇彰显尊贵,用熙来攘往的街市承载繁华,有无边的锦绣和无尽的欢乐充斥其中,当然也伴随着争逐和杀戮,但只要胜利了,就会得到想要的所有东西。

    “而胜利对于天绯来说,简直太容易了。”天紫的眼眸熠熠生辉。

    我看不懂她眼神里闪烁着的期盼,只当成是她一贯孩子气的胡思乱想。

    “那很无聊,紫儿,雪狐王族不需要那样的胜利。”捏捏她的脸,看着她眼中的神采黯淡下去,却又是有些好笑的。

    那时的我还不曾意识到,在我们之间,在她心里,有些东西已经滋长蔓延开来,渐渐超出了我的掌控。

    一天早晨我找遍了整个王宫,也没有见到她的影子,询问守门的卫士,却说黎明的时候就见她独自外出,到山下散步去了。

    黎明即起,出门散步,她从来就没有这个习惯。

    我在王宫外的雪地上看见熟悉的脚印,很轻,却连驻足回望的痕迹都没有,就那么一直向前,孤独延伸到看不见的远方。

    心,有些刺痛的感觉,却又说不清是为了什么。

    旭日开始有了温度的时候,我在数重山外,一条幽暗狭长的雪谷里,找到了正困在一群冰狼之中的她。

    冰狼是雪原上最凶残的妖兽,平素里喜欢成群结队四处觅食,月圆之夜便幻化为人,站在山顶上,凄厉的对月而歌。雪狐族与他们向来是没有什么瓜葛的,但这一次,他们的爪子撕破了天紫的衣衫。

    天紫拿着一把剑与狼群对峙,已有些精疲力竭,我看见她肩头的鲜血和眼里的惨淡,忽然觉得,雪原上有冰狼这种东西实在非常多余。

    于是那日之后,月圆时,雪山顶上再听不见冰狼的歌声。

    我抱了天紫离开那儿,她伏在我肩头,看着被冰狼鲜血染红的雪谷,眼眸里无喜无伤。

    老东西说我戾气太重,罚我禁足三年,却忘了当初是谁为了争夺我母亲而与西方的狐族大动干戈,打得血流千里。

    上梁不正下梁歪,真不知他怎么有脸教训我。

    被禁足的日子倒也并不难熬,因为天紫每天都会来,经此一事,我忽然感觉她太弱了,空有王族的身份,却不是王族血统,也就没有雪狐王族与生俱来的各种能力,脱离了王宫和我的羽翼,她在这片雪原上连生存的权利都没有。

    必须要让她强大起来,三年时间,差不多够了。

    我送给她一柄万年龙骨制成的短剑,叫做螭吻,我教她技击之术、变化之术、附身之术、隐匿之术、飞行之术,我看着她的眼神一天天明亮柔媚起来,举手投足间开始有了妖精的魅惑和强者的从容。

    我不知道自己犯了错误。

    月华依依,

    秋水泠泠,

    长袖拂面,

    多情无情

    ……

    禁足期满前的最后一个夜晚,天紫坐在我寝宫外的白玉栏杆上唱歌,曲调温柔缱绻,却像从来也没有听过。天紫说,那是当初她在人间流浪的时候,听酒肆里一位舞娘唱的,不知为什么,虽然过了很多年,词曲却仍然记得清清楚楚。

    “当初学这歌的时候,我就想,将来要唱给最喜欢的人听。”她回眸浅笑,水红色的长裙在栏杆外散漫悠荡。

    我怔了片刻,将她横抱起来,转身走入寝宫。

    其实那天晚上既不见月华,更没有秋水,只有冰冷与灼热的两重世界,冰冷的,是宫殿外漫天飞扬的风雪,灼热的,是帘幕飘摇的宽大床榻上,抵死缠绵的我和她。

    清晨醒来,怀中仍有她身上的余香和温度,但她却不知到哪里去了。

    这次,是真的不知到哪里去了。

    我再次把偌大的王宫翻了个底朝天,阴沉的面色和疯狂的举动似乎吓坏了很多人,但那样的折腾,也不过是为了冲淡心中愈演愈烈的茫然和绝望。生平第一次,我无助得像个孩子。

    太阳出来了,王宫外的山道上雪光耀眼,却再找不到她的脚印,所以就连她去了哪个方向,也无从探查。

    我在雪上徘徊良久,忽然难以抑制的开始狂笑。

    飞行之术,当初教她时用的那些心思,现在看来倒是没有白费。

    我告诉老东西我要到人间去,他眼神暧昧,却最终未发一言。

    于是我权当他同意了。

    跨过横亘在我和她之间的那条边界,雪原之外果然有暖风青草、烂漫山花,还有遍布四方的人类的城池。

    人类是有趣的动物,他们如此羸弱,却又十分坚定的相信自己才是万物灵长,这世界的主宰。

    我便在万物灵长的地盘上游荡,边寻找她的踪迹,边见识着那些繁华与萧条,尊贵与卑贱,纯良与沦落,与杀伐,还有一场场白驹过隙般的生老病死,悲欢离合。

    就像看一出万绪千头,无始无终的戏,久了,心都有些疲倦起来。而天紫却显然是沉湎于戏中了的,隐匿之术用得滴水不漏,整整三年,我走过一座又一座城,居然没有感觉到她的半点气息。

    直到某日,我路过一座很大的宅院时,看到那个在楼头凝立的,风华绝代的女子。

    分明不是她,又分明是她。

    那是……附身之术。

    我冷冷微笑起来,有这样一个学以致用的弟子,也许应该感到骄傲?

    她还是喜欢站在高处看风景,但此刻陪着她的,却是一个身穿明黄色锦袍的男人。

    我知道明黄色对于这个国度来说意味着什么,我听见人们毕恭毕敬的叫她太子妃。看来,她真的要站在人间最高的地方了。

    只是那里,会不会比雪山的绝顶更寒冷呢?

    我在那座大宅里盘桓了数日之久,收起自己身上一切能让她感知到的气息与锋芒。我看着他给她画眉,我看着她为他歌舞,我看着他眼里的痴迷和宠溺,我看着她脸上的娇艳和温柔,我看着他们一场又一场的欢宴,一夜又一夜的缠绵。

    月上东山,水榭里飘出熟悉的歌声,曾经有人对我说过,那歌要唱给最喜欢的人。

    我的心上插了把锋利森冷的刀子,疼得狠了,杀意便难以自控。

    冲向那个高坐在玉石台阶上的男人,扼住脖子将他提起来,他是如此狼狈,如此不堪一击,以至于我连弄死他的兴趣都大打折扣,然而天紫说,这就是她选中的人,她的丈夫,活着,她要从一而终,死了,她要舍命相随。

    直到螭吻刺进血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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