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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在河北势力日固,王重阳显然已知事不可为,信中全是心
灰失望之辞。
杨过说道:“这些信读了令人气沮,咱们还是说些别的罢!
咦,甚么?”他语声突转兴奋,持着信笺的手微微发抖,念道:
“‘比闻极北苦寒之地,有石名曰寒玉,起沉疴,疗绝症,当
为吾妹求之。’龙儿,你说,这……这不是寒玉床么?”
小龙女见他脸上斗现喜色,颤声道:“你……你说寒玉床
能治我的伤?”杨过道:“我不知道,但重阳祖师如此说法,必
有道理。你瞧,寒玉不是给他求来了么?祖师婆婆不是制成
了床来睡么?她的重伤不是终于痊可了么?”
他匆匆将每封信都抽了出来,查看以寒玉疗伤之法,但
除了那一封信之外,“寒玉”两字始终不再提到。杨过取过丝
带将书信缚好,放回箱中,呆呆出神:“这寒玉床具此异征,
必非无因,但不知如何方能治愈龙儿之伤?唉,但教我能知
此法……但教我立时能知此法……”
小龙女笑道:“你呆头呆脑的想甚么?”杨过道:“我在想
怎样用寒玉床给你治伤。不知是不是将寒玉研碎来服?还是
要用其他药引?”他不知寒玉能够疗伤,那也罢了,此时颠三
倒四的念着“起沉疴,愈绝症”六个字,却不知如何用法,当
真是心如火焚。小龙女黯然道:“你记得孙婆婆么?她既服侍
过祖师婆婆,又跟了我师父多年,她给那姓郝的道人打伤了,
要是寒玉床能治伤,她临死时怎会不提?何况我师父,她……
她也是受伤难愈而死的。”杨过本来满腔热望,听了这几句话,
登时如有一盆冷水当头淋下。
小龙女伸手轻轻抚着他头发,柔声道:“过儿,你不用多
想我身上的伤,又何必自寻烦恼?”杨过霎时间万念俱灰,过
了一会,问道:“我师祖又是怎么受的伤?”他虽在古墓多年,
却从未听小龙女说过她师父的死因。
小龙女道:“师父深居古墓,极少出外,有一年师姐在外
面闯了祸,逃回终南山来,师父出墓接应,竟中了敌人的暗
算。师父虽然吃了亏,还是把师姊接了回来,也就算了,不
再去和那恶人计较。岂知那恶人得寸进尺,隔不多久,便在
墓外叫嚷挑战,后来更强攻入墓,师父抵挡不住,险些便要
放断龙石与他同归于尽,幸得在危急之际发动机关,又突然
发出金针。那恶人猝不及防,为金针所伤,麻痒难当,师父
乘势点了他的穴道,制得他动弹不得。岂知师姊竟偷偷解了
他的穴道。那恶人突起发难,师父才中了他的毒手。”
杨过问道:“那恶人是谁?他武功既尚在师祖之上,必是
当世高手。”小龙女道:“师父不跟我说。她叫我心中别有爱
憎喜恶之念,说道倘若我知道了那恶人的姓名,心中念念不
忘,说不定日后会去找他报仇。”杨过叹道:“嗯,师祖真是
好人!”小龙女微微一笑,道:“师父今日若能见到我嫁了这
样一个好女婿,可不知有多开心呢。”杨过微笑道:“那也未
必!她是不许你动情嫁人的。”小龙女叹道:“我师父最是慈
祥不过,纵然起初不许,到后来见我执意如此,也必顺我的
意。她……她一定会挺欢喜你的。”
她怀念师恩,出神良久,又道:“师父受伤之后,搬了居
室,反而和这寒玉床离得远远的。她说我古墓派的行功与寒
气互相生克,因此以寒玉床补助练功固是再妙不过,受伤之
后却受不得寒气。”
杨过“嗯”了一声,心中存想本门内功经脉的运行。玉
女心经中所载内功,全仗一股纯阴之气打通关脉,体内至寒,
身体外表便发热气,是以修习之时要敞开衣衫,使热气畅散,
无半点窒滞,如受寒玉床的凉气一逼,自非受致命内伤不可。
寻思:“何以重阳祖师却说寒玉能起沉疴、愈绝症?这中间相
生相克的妙理,可参详不透了。”但见小龙女眼皮低垂,颇有
倦意,说道:“你睡罢!我坐在这里陪着。”
小龙女忙睁大眼睛,道:“不,我不倦。今晚咱们不睡。”
她深怕自己伤重,一睡之后便此长眠不醒,与杨过永远不能
再见,说道:“你陪我说话儿。嗯,你倦不倦?”杨过摇摇头,
微笑道:“你不想睡就别睡,合上眼养养神罢!”小龙女道:
“好!”慢慢合上眼皮,低声道:“师父曾说,有一件事她至死
也想不明白,过儿你这么聪明,你倒想想。”杨过道:“甚么
事啊?”小龙女道:“师父点了那恶人的穴道,师姊不知却为
甚么要去给那恶人解开穴道。”杨过想了一会,只觉小龙女靠
在他身上,气息低微,已自睡去。
杨过怔怔的望着她脸,心中思潮起伏,过了一会,一枝
蜡烛爆了一点火花,点到尽头,竟自熄了。他忽然想起在桃
花岛小斋中见到的一副对联:“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
始干。”那是两句唐诗,黄药师思念亡妻,写了挂在她平时刺
绣读书之处。杨过当时看了漫不在意,此刻身历是境,细细
咀嚼此中情味,当真心为之碎,突然眼前一黑,另外一枝蜡
烛也自熄灭。心想:“这两枝蜡烛便像是我和龙儿,一枝点到
了尽头,另一枝跟着也就灭了。”
他出了一会神,只听得小龙女幽幽叹了一口长气,道:
“我不要死,过儿……我不要死,咱两个要活很多很多年。”杨
过道:“是啊,你不会死的,将养一些时候,便会好了。你现
下胸口觉得怎样?”小龙女不答,她适才这几句话只是梦中呓
语。
杨过伸手在她额头一摸,但觉热得烫手。他又是忧急,又
是伤心,心道:“李莫愁作恶多端,这时好好的活着。龙儿一
生从未做过害人之事,却何以要命不久长?老天啊老天,你
难道真的不生眼睛么?”
他一生天不怕地不怕的独来独往,我行我素,但这时面
临绝境,徬徨无计,轻轻将小龙女的身子往旁挪了一挪,跪
倒在地,暗暗祷祝:“只要老天爷慈悲,保佑龙儿身子痊可,
我宁愿……我宁愿……”为了赎小龙女一命,他又有甚么事
不愿做呢?
他正在虔诚祷祝,小龙女忽然说道:“是欧阳锋,孙婆婆
说定是欧阳锋!……过儿,过儿,你到哪里去了?”突然惊呼,
坐起身来。杨过急忙坐回床沿,握住她手,说道:“我在这儿。”
小龙女睡梦间蓦地里觉得身上少了依靠,立即惊醒,发觉杨
过原来便在身旁,并未离去,心中大是喜慰。
杨过道:“你放心,这一辈子我是永远不离开你的啦。将
来便是要出古墓,我也是寸步不离的守在你身边。”小龙女说
道:“外边的世界,果然比这阴沉沉的所在好得多,只不过到
了外边,我便害怕。”杨过道:“现今咱们甚么也不用怕啦。过
得几个月,等你身子大好了,咱俩一齐到南方去。听说岭南
终年温暖如春,花开不谢,叶绿长春,咱们再也别抡剑使拳
啦,种一块田,养些小鸡小鸭,在南方晒一辈子太阳,生一
大群儿子女儿,你说好不好呢?”小龙女悠然神往,轻轻的道:
“永远不再抡剑使拳,那可有多好!没有人来打咱俩,咱俩也
不用去打别人,种一块田,养些小鸡小鸭……唉,倘使我可
以不死……”
忽然之间,两颗心远远飞到了南方的春风朝阳之中,似
乎闻到了浓郁的花香,听到了小鸡小鸭叽叽喳喳的叫声……
小龙女实在支持不住,又要朦朦胧胧的睡去,但她又实
是不愿睡,说道:“我不想睡,你跟我说话啊。”杨过说:“你
刚才在睡梦中说是欧阳锋,那是甚么事?”小龙女道:“我说
了欧阳锋么?说些甚么?”杨过道:“你又说孙婆婆料定是他。”
小龙女听他一提,登时记起,说道:“啊!孙婆婆说,打伤我
师父的,一定是西毒欧阳锋。她说世上能伤得我师父的人寥
寥无几,只有欧阳锋是出名的坏人。我师父至死都不肯说那
恶人的名字。孙婆婆问她:‘是不是欧阳锋,是不是欧阳锋?’
师父总是摇头,微笑了一下,便此断气了。那欧阳锋可不是
你的义父吗?他武功果然了得,难怪师父打他不过。”
杨过叹道:“现下我义父死了,师祖和孙婆婆死了,重阳
祖师和祖师婆婆都死了,甚么怨仇,甚么恩爱,大限一到,都
被老天爷一笔勾销。倒是我师祖最看得破,始终不肯说我义
父的姓名……”突然大叫:“啊,原来如此!”
小龙女问道:“你想起了甚么?”杨过道:“我义父被师祖
点了穴道,不是李莫愁解的,其实当时师祖没有点中!”小龙
女道:“没有点中?不会的。师父的点穴手段高明得很。”杨
过道:“我义父有一门天下独一无二的奇妙武功,全身经脉能
够逆行。经脉一逆,所有穴道尽皆移位,点中了也变成点不
中。”小龙女道:“有这等怪事?”
杨过道:“我试给你瞧瞧。”说着站起身来,左掌撑地,头
下脚上,的溜溜转了几个圈子,吐纳了几口,突然跃起,将
顶门对准床前石桌的尖角上撞去。小龙女惊呼:“啊哟!小心!”
只见他头顶心“百会穴”已对着石桌尖角重重一撞。“百会
穴”正当脑顶正中,自前发际至后发际纵画一线,自左耳尖
至右耳尖横画一线,两线交叉之点即为该穴所在。此穴乃太
阳穴和督脉所交,医家比为天上北极星,所谓“百会应天,璇
玑(胸口)应人,涌泉(足底)应地”,是谓“三才大穴”,最
是要紧不过。哪知杨过以此大穴对准了桌角碰撞,竟然无碍,
翻身直立,笑道:“你瞧,经脉逆行,百穴移了位啦!”小龙
女啧啧称奇,道:“真是古怪,亏他想得出来!”
杨过这么一撞,虽未损伤穴道,但使力大了,脑中也不
免有些昏昏沉沉,迷糊之间,似乎突然想到了一件重要之事,
到底是甚么事,却又说不上来。小龙女见他怔怔的发呆,笑
道:“傻小子,轻轻的试一下也就是了,谁教你撞得砰嘭山响,
有些痛么?”杨过不答,摇手叫她不要说话,全神贯注的凝想,
但脑海中只觉有个模糊的影子摇来晃去,隐隐约约的始终瞧
不清楚,似乎要追忆一件往事,又像是突然新发见了甚么,恨
不得从脑中伸出一只手来,将那影子抓住,放在眼前,细细
的瞧个明白。
他想了一会,不得要领,却又舍不得不想,不住抓头,甚
是苦恼,道:“龙儿,我想到了一件极要紧的事儿,却不知是
甚么。你知道么?”一人思路混杂,有如乱丝,自己理不清头
绪,却去询问旁人,此事本来不合情理,但他二人长期共处,
心意相通,对方的心思平时常可猜到十之八九。小龙女道:
“这事十分要紧?”杨过道:“是啊。”小龙女道:“是不是和我
伤势有关呢?”杨过喜道:“不错,不错!那是甚么事?我想
到了甚么事?”
小龙女微笑道:“你刚才在说你义父欧阳锋,说他能逆行
经脉,这和我伤势有甚么关系?我又不是他打伤的……”杨
过突然跃起,高声大叫:“是了!”
这“是了”两字,声音宏亮,古墓中一间间石室凡是室
门未关的,尽皆隐隐发出回音,“是了,是了……”之声不绝。
杨过一把抓住小龙女的右臂,叫道:“你有救了!你有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