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擅自出城,孚琦欲广目界,违制私出,只道清廷无由遥制,谁知冥官偏不留情。)一到燕塘,张督等统已出场,相见毕,彼此坐定。霎时间飞机上升,越腾越高,但听得大众惊诧声,鼓噪声,谈笑声,闹成一片。不但百姓齐声喝彩,连大小文武各员,也称为奇物。孚琦更为快慰,只因身任将军,有城守责,不便多留城外,便起身辞了各官,先行入城。甫至城门口,忽闻轰的一声,孚琦探头出望,巧巧一颗子弹,飞中额上。(可谓一广额界。)孚琦慌忙大喝道:“有革命党,快快拿住”。这话一说,反把手下亲兵,吓得四散,连轿夫也弃轿远走。孚琦正在惊慌,那枪弹还是接连飞来,恁你浑身是铁,也要洞穿。枪声中止,放弹的人,跳跃而去。适值张督等回来截住,刺客一时不能逃避,枪弹又未装就,即被兵警擒祝这时才去看孚将军,早已鲜血淋漓,全无气息。轿子已打得七洞八穿,玻璃窗亦碎作数片。广州府正堂,及番禺县大令,忙饬轿夫抬回尸首,一面押着刺客,随张督等一同进城。张督立饬营务处审讯,刺客供称:“姓温名生财,曾在广九铁路做工,既无父母,又无妻小,此次行刺将军,系为四万万同胞复仇。今将军已被我击死,我的义务尽了,愿甘偿命”。问官欲究诘同党,温生财道:“四万万汉人,便是我同党。”问官又欲诘他主使,温生财道:“击死孚琦是我,主使也就是我,何必多问”。(视死如归。)问官得了确供,便向督署中请出军令,立刻用刑。
温生财既死,官场中格外戒严,纷纷调兵入城。黄兴等闻这消息,顿足不已,大呼为温生财所误。当下秘密会议,有说目下未便举动,且暂时解散,再作后图,独黄兴主张先期起事,提出三大理由:
第一条是说我等密谋大举,不应存畏缩心。
第二条是说大军入城,有进无退,若半途而废,将失信用,后来难以作事。
第三条是蓄谋数年,惹起各国观瞻,若不战而退,恐被外人笑骂。
众人闻这三条理由,恰是确实情形,不得不举手赞成,遂决计起事。到了三月二十九日,官场也微悉风声,防守越严。黄兴谓束手待毙,不如冒险进取,遂于是日下午六点钟出发。他们先想了一个计策,着敢死团坐了轿子,向总督衙门内,一直抬入。管门的人,还道他是进见总督,不敢上前拦住。那敢死团已闯进衙门,便乱掷炸弹,将头门炸坏,击毙管带金振邦。敢死团复向二门捣进,直到内房,并不见有总督,也不见有总督家眷。原来总督张鸣岐,闻风声紧急,早将家眷搬在别处,只有自己留住署内。是日听得衙门外面,枪声大作,忙令巡捕探悉。巡捕未出内室,外面已报革命党进衙,不免心慌意乱,亏得巡捕扯住了他,从室中走上扶梯,开了窗,正是当铺后墙,他两人即攒出窗门,越过当铺屋檐,径入当铺中。众朝奉认得张督,自然接待。张督不暇安坐,急令朝奉引出偏门,三脚两步的走入水师统领署内。水师统领李准,已闻督署起火,正拟调兵救护,忽报张督微服前来,便迎进花厅,作揖才罢,张督即令发兵拿革命党。李准请张督暂住书室,自己忙调动城内防营,速救督署,复亲自上马出衙,赶至督辕前,见营兵已与革命党酣战。党人气焰很盛,枪杆统是新式,看看防营中人,有点抵挡不住。李准大喝一声,催各兵竭力向前,能获住党人一名,便有重赏。那时众兵听见”有赏“二字,争先杀敌。党人虽拚命死战,究竟寡不敌众,有几个中弹死了,有几个跌倒地上,被拿去了,渐渐的剩了数十人,只得望后退走。李准带了营兵,追向前去,到了大南门,又遇着一队党人,混战一场,党人又死了一半,四散奔逃。李准见四面统有火光,复分营兵为数队,向各处兜拿。火起处不得赴救,总教要路拦住,不使党人逃窜,就算有功。所以党人无从得利。次日清晨,还有党人一大群,去夺军械局,又被营兵杀退。营兵到处搜索,党人无路可走,竟拥入米肆中,将米袋运至店口,堆积如山,阻住营兵。营兵搬不胜搬,枪弹又打不进去,正在没法,李准下令,用火油浇入店中,烧将起来。可怜党人前后无路,多被烧死。这日党人死了无数,城中损失,恰不甚多。因党人不肯骚扰居民,见有老幼妇女,尝扶他回家。就是街中放火,也不过是摇惑军心的计策,往往自放自救。到了四月朔日,城中已寂静无声了。那时张鸣岐已回到督署,将捉到党人若干名,一一审讯。党人统是慷慨直陈,无一抵赖。张督便命一半正法,一半收监。旋由同善堂内检点各处尸首,向黄花冈埋葬。后来经党人自己调查,阵亡的著名首领,约有八十九人。
这八十九人内,有七十二人葬在黄花冈,只黄兴、赵声、胡汉民、李燮和数人,总算逃出香港,才免拿获。赵声恨事不成,病痈而死,与黄花冈诸君相见地下,这是广州流血大纪念。民国纪元,当三月二十九日,为黄花冈志士周年期,上海某报,曾有一副挽联云:
黄花冈下多雄鬼,五色旗中吊国殇。
广州流血后,水师提督李准,得了黄马褂的重赏。清政府也以为泰山可靠,越加放心,从此阳说立宪,阴加专制,不到数月,又想出一个铁路国有的计策,闯出一件大大的祸事来了。欲知后事,请看下回。
摄政王载澧,监国三年,未闻大有失德,而国势日危,实由于变乱已深,不可救药。故谓亡清之咎,专属摄政王,我不敢信。但必以摄政王可告无罪,亦岂其然?当其监国之始,严谴袁、端二大臣,似觉刚克有余,乃其后泰阿倒持,政权旁落,叔侄子弟遍要路,无一干济才,但惟是贪婪淫欲,掊克为生,是岂恐其亡之不速,而故速其亡耶?谁秉国政,顾任其骄纵若此?革命党人,乘机骚动,一败而清廷相庆,再败而清廷益相贺,三败四败,而清廷且自以为无恐矣。抑知败者愈奋,胜者愈骄,革命之声喧传海外,虽欲不亡,不可得也。故广州一役,人为革命党悲,吾为清室惧,天夺之鉴而益其疾,觇国者于此决兴亡焉。
第98章 争铁路蜀士遭囚兴义师鄂军驰檄()
却说清政府闻广州捷报,方才放心,安安稳稳的组织新内阁。庆王弈,资望最崇,作为总理,自不消说。汉大臣中,如孙家鼐、鹿传霖、张之洞等,先后逝世,只有徐世昌,历任疆圻,兼掌部务,算是一位老资格,遂令他与那尚书桐,作为内阁总理的副手。内阁以下,如外务、民政、度支、学务、吏、礼、法、陆军、农工、邮传、理藩各部,统设大臣副大臣各一员,从前尚书、侍郎的名目,悉行改革。凡旧有的内阁军机处,亦一律撤去。又增一海军部,命贝勒载洵为大臣。并设军谘府,命贝勒载涛为管理。洵、涛统是摄政王胞弟,翩翩少年,丰姿原是俊美,可惜胸中并没有军事知识,只仗着阿兄势力,占居枢要。(一对绣花枕,好看不中用。)各省谘议局联合会上书,略称:“内阁应负责任,不宜任懿亲为总理,请另简大员,改行组织。”折上,留中不报。联合会再上书续请,方接复旨,据言:“用人系君主大权,议员不得干预!”顿时全国大哗。
还有邮传部大臣盛宣怀,倡起铁路国有的议论,怂恿摄政王施行。中国的铁路,自造的只有三四条,余外多借外款建筑,甚且归外人承办。光绪晚年,各省商民,知识新开,才听得借款筑路,由外人监督,连土地权也保不祝于是创议自办,把京汉(北京至汉口。)粤汉(广东至汉口。)两大干路,集款赎回,又由四川到汉口一线,亦由川、汉商民,自行兴筑,这也是保全铁路的良策。偏偏这位盛大臣宣怀,要收归国有,难道果有绝大款项,能买回这铁路么?据盛大臣奏章,说是:“川粤铁路,百姓无钱续办,不如收为国有,借债造路。此路一成,偿了外债,还有盈余。”说话似乎中听,其实只好去骗摄政王。除摄政王外,若非与盛大臣串同舞弊,简直是骗不进的。
盛大臣是苏州人,他家私约有几百万,也算是中国一个富翁,他的钱财,多半从做官来的。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也好知足,还要做什么邮传部大臣?还要想什么铁路国有的计策?无如他总想不通,看不破,家中的姨太太,弄了好几十个,费用浩大,挥金如土,他的子弟们,又是浪吃浪用,不肯简省,累得这位盛老头儿,还不能回家享福。他运动了一个邮传部缺分,本是很好,可奈晚清路航邮电各局,多抵外债,进款也是有限。他从没法中想出一法,借铁路国有的名目,去贷外款几千万,一来可以敷衍目前,二来有九五回扣,可入私囊。等到外人讨还,他已早到棺材里去了。就使寿命延长,尚是未死,借主是清朝皇帝,与己无涉,中人勿赔钱,乐得眼前受用。摄政王视事未久,不甚晓得暗中弊端,庆亲王弈,总教有点分润,也与盛大臣一样想头。此倡彼和,居然把盛大臣原奏,批准下来。(这段文字,写得淋漓尽致。)
盛大臣遂与英、美、德、法四国,订定借款,办粤汉、川汉铁路。外人正想做些投资事业,一经盛大臣与他商议,把路作押,自然谨遵台命。那时盛大臣又想出办法,把从前川、粤、汉的百姓已垫路本,统作七折八扣的计算,从中又好取利若干,而且不必还他现钱,叫用几张钞票,暂时搪塞,便好将百姓的路本,取作国用。一举数得,真得无上妙法。谁知百姓不肯忍受,竟要反抗政府。谘政院也奏请开临时会,参议四国借款。各省谘议局,直接申请,要请政府收回铁路国有成命。盛大臣一概不理,且怂恿摄政王,下了几道上谕,说甚么不准违制,说甚么格杀勿论,百姓看了这等话头,越加气恼。川人格外愤激,开了一个保路大会,定要与政府为难。川督赵尔丰,与将军玉昆,将川中情形,联衔上奏。
这时盛大臣已有二三百万回扣到手,那里还肯罢休?巧值端方入京,运动起复,费了十万金,得着一个铁路总办的缺分。盛大臣本帮他运动,所以同他商议。要他去压制川民,就可升任川督。端方利令智昏,居然满口答应,(要去送掉老命了。)草整行装,立即启程。行抵武昌,闻川民闹得不可开交,商人罢市,学堂罢课,不觉暗想道:“赵尔丰如此无能,一任民人要挟,如何可作总督?”遂夤夜拟一奏折,叫文稿员缮就,翌晨出发,奏中极说:“赵督庸懦,须另简干员。”大有舍我其谁的意思。嗣得政府复电,令他入川查办。端方遂向鄂督瑞,借兵两队,指日入川。(此时可算威风。)
川督赵尔丰,本是著名屠户。起初见城内百姓,捧着德宗景皇帝的牌位,到署中环跪哀求,心中也有些不忍,因此有暂缓收回的奏请,旋闻端方带兵入川,料是来夺饭碗,不禁焦急起来。欲利人,难利己;欲利己,难利人。两利相权,总是利己要紧。(人人为此念所误。)忽外面传进了一纸自保商榷书,列名共有十九人,他正想把这十九人传讯,那十九人中,竟有五人先来请见。尔丰阅五人名片,是谘议局议长蒲殿俊,副议长罗纶,川路公司股东会长颜楷、张澜,保路会员邓孝可,不由的愤愤道:“都是这几人作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