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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謇认为,国家复兴开发公署维持3000万的雇员就顶天了,完全吸纳了城市失业者,那些平时在农村就懒懒散散的人,不愿意进城打工挣钱的人,看到可以在国家工程中混日子才加入的。根本就不能要。
这种不满让他跟潘训站在一起,而且坚定不移。
潘训则告诉张謇。如果他当政的话,肯定会削减那些混日子的懒汉,同时慢慢缩减国家雇员,将更多的资金用到教育上,不但要办理大学教育,更要办理一大批职业教育。山东过去的职业教育是企业办的,但是经济危机让企业大受打击,当年鼎盛时期,西门子、克虏伯这些大型企业建立了5000多家附属技校,但现在还在维持的不到3000家。潘训认为,国家应该把办教育的担子接过来,继续提供这种职业教育,让一些人可以学到技术,对个人对国家都有好处。
张謇对这个问题深有感触,他建立的大生集团基本上就是被大量的学校给拖累倒的,现在在他儿子手里,把大量的学校扔了出去,马上就起死回生了。虽然很不满儿子的做法,认为辱没了他老张的名声,但是张謇也吸取了教训,知道有些事企业办确实不合适,国家办教育则是天经地义的。
所以潘逊用几个很合张謇胃口的施政纲领,就将张謇拉倒了自己的战车上,并且打算任命张謇为总理,全权负责农村和教育问题。
很难办。
杨潮沉默了许久。
“跟我去趟三峡吧。”
他突然说这话,显得那么的突兀,完全没有兆头。
张謇瞥了他一眼:“你觉得我很清闲吗?”
张謇当然不清闲,农会的事情有他忙的,幸好他长期从政,而且管理着一个党派,尽管不是全国性大党,可是在江苏一统天下,也有几万成员,其中不乏各行各业的知识精英,毕竟江苏是一个发达地区,人才并不匮乏。
可是即便有这些人帮忙,全都投入全国性农会组织,但依然杂事繁多,中国4亿多农民不是那么好组织起来的,尤其是当这些农民不是在几千座城市,而是在几十万,几百万农村的时候。
张謇手下的骨干,平均每个人都要负责近百个乡村,那真是跑断腿的事业,有时候张謇是深深的感觉到农村的交通太不发达了,但是让他提出给村村通公路,打死他都不会提,他知道不现实。
这反而促生了张謇的工业化决心,他之前可是坚定的农村伦理维护者,但是如果农村不能让人活的好,实用主义的张謇,就会支持农村人进入城市生活。
所以他越发的看不惯把一些懒汉都招到国家复兴开发公署,而那些钱本来都是拿来给失业工人维生的。
不知不觉间,这个民族资本家的世界观越来越倾向于工业化,越来越像一个真正的资本家了。
“水运很重要,您大概不知道,同样货物运输量,美国大平原地区的农产品运输成本是四川的五分之一。为什么,就是因为他们可以通过密西西比河水道运输,而四川的农产品,却大多数要靠川汉铁路和成昆铁路等代价高昂的铁路。”
一说到农产品,张謇顿时就认真听起来了。
杨潮所说的数据,有些是后世的数据,不过他自己脑子也记混了。
杨潮记得同样货物运输量,在美国的运输成本比为1:4:15,铁路水运比差不多四比一的关系。
“我找水利专家做了一份疏通三峡水道的设计。如果最高水准施工,可以让3千吨航船出入四川。如果四川将岷江等河流进行综合治理,整个四川的水运条件。不会比欧洲的德国差。四川的环境不错,最适合农业发展,如果运输条件也解决了,依托本地的农业,四川可以形成世界第一等的食品工业。”
杨潮说完,张謇点了点头。
随即问道:“那么投资呢?”
杨潮道:“投资不是问题。应该说经营水道是最划算额,形成同样的运输能力,河运、铁路、公路所需的基础投资比为1:3:7,疏通三百公里的三峡水稻,顶多也就是一百公里的铁路造价,你说能花多少钱?”
张謇马上道:“那很划算啊,那还等什么。”
杨潮瞪了他一眼:“你说干就干啊。还要等水利专家继续做进一步的论证,目前数据还不够,我打算亲自去调查一下。跟上海的水利专家一起。你去不去,如果你没空的话,就算了。”
张謇马上道:“谁没有时间,时间多得是,关乎川蜀八千万父老生计的大事,必须得去看。”
杨潮心中暗笑,张謇上钩就好。
马上出发,上海专家早就准备好了。坐火车到奉节,然后从这里坐船。顺流进入瞿塘峡,瞿塘峡的壮观,让张謇这样的文人颇有一番豪情。
张澜派来的水利专家曾弘是留日学生,曾在川汉铁路上做过早期工作,但是薪水微薄,常常需要家里补贴。通过留日同学关系,在水利局找了一份工作,在黄河上积累了水利知识。
这次四川要修三峡,张澜又把他请了回来,当年就是张澜请他在川汉铁路上工作的。当年没钱,现在有钱了,给他涨了工资。
“您小心点!”
曾弘很谦卑,这是留日学生的普遍现状,不是从日本学到了那一套,而是杨潮主政开始,留日学生在中国普遍混的不如意,因为杨潮偏爱留欧、留美学生,觉得日本学生让日本人给塞的私货太多了,但打败日本后,杨潮就不再对日本学生有歧视了,可社会已经形成了日本不如欧美的惯性认识,所以留日的背景,还比不上在青岛上过学来的好。
进入瞿塘峡,看到了很多船。
四川货物多走铁路的概念,杨潮认为也不对,因为他看到了很多船,根本原因其实是因为水运现在的制约太大,无法运送太多物资,才让铁路占据了绝大多数货运量,倒不是四川人不想用长江运输,是运不出去。
有轮船,还有木船,显然这里的航运十分落后。
很快就看到一处比较平缓的河岸,发现很多船停靠在岸边。
曾弘很健谈立刻解释起来:“前面是黑石滩,有一块黑色的巨石堵在江中,逼仄水道,水流湍急,过滩需得拉纤。这些船留在这里等着过滩呢。”
川江纤夫并不是一个正式的职业,因为像现在这里,几十艘船聚在一起,船工们互相帮忙,一艘一艘拉过去后,才一起走,这是千百年来形成的互助习性,纤夫就是船工,船工就是纤夫。
“那如果有船落单,就像我们这样,怎么办?”
杨潮笑道,他们是一艘轮船,不过是艘小轮船,三峡过不了大船,千吨是一道坎。
曾弘笑道:“我们的船虽小,但是马力大,不惧激流。若是落单的木船,则需要找纤夫了,这两岸山崖上就有不少村子,山崖种不了地,他们有的在岩洞中凿盐水煮卤,平时也帮人拉纤。”
杨潮疑道:“那怎么找他们呢?”
这又没有电话。
曾弘的手圈成一个筒状捂在嘴上,突然发出呜噜噜噜的声音,也不知道是什么号子。
“就这样,川江号子,听到就有人来了。”
杨潮恍然大悟,原来川江号子,是起这作用啊,这是古代电报啊,他还以为川江号子就是唱唱黄歌,纤夫们苦闷之下用来解闷呢。
“看,黑石滩到了!”
曾弘突然提醒,杨潮抬头一看,一座巨大的黑石,几乎压在江心,将长江水道急速收紧,水流突然加速,发出哗啦啦啦的水声,而那黑石上充满气孔,地理学家肯定知道,这是一块巨大的火山岩。(。)
第六百二十六节 三峡龙王()
第210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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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謇只顾着看风景,此时看到那巨石,也啧啧称奇。
如果炸掉这些石头,不知道这种文人会不会扼腕叹息。
小船是特制的大马力柴油船,马力大,船小,同时船长经验丰富,才得以通过险滩。
曾弘告诉杨潮说,即便到了现在,也不是所有的轮船都能自己过滩的,顺流而下还好说,如果是逆流,他们这艘船肯定也要找纤夫。
他还告诉杨潮,当年第一艘进入川江的轮船是英国轮船利川号,就过不了兴隆滩,雇了300个纤夫拉纤呢,就那样还把没见过险滩的英国船长吓的面色发白,套着救生圈才肯开船。
曾弘还说,那利川号也是倒霉,他们1898年来长江,其实兴隆滩是1896年才形成的,当时连日大暴雨引起北岸黄官槽山岩崩塌,泥石冲入江中阻塞江流,江面从原来的宽365米,缩窄为90米,兴起急流险滩,故名兴隆滩。
300多米的江面,陡然间缩减为90米,可想而知水流会有多么急促。
三峡两岸的石山是最坚固的河岸,同样也是最大的隐患,还无法治理,否则凭借中国古人的智慧,恐怕早就把河岸修好了。
交通大学的水利专家给的方案是,炸开赌河礁石,必要的地方可以炸山开道拓宽河面,同时深挖河道,这样能大大减缓水流,提高川江的通航能力。
顺流而下速度还是很快的,过了许多处险滩,张謇看的非常爽。自从办农会以来,他很久没有这种闲情逸致了。
“状元公,如何?”
已经到了西陵峡,就快要出三峡了,杨潮立刻问张謇。
“什么?”
张謇不明白。
杨潮笑道:“如果炸了这险滩奇石,不知状元公可舍得?”
张謇皱眉:“如何舍不得。开险滩,通河道,乃是千古大业,壮哉。”
杨潮不由一沮,好吧,这是一个实用主义者,中国人基本上都是,从来没有浓郁的艺术气息,不会多愁善感。
杨潮一叹:“炸石开滩。壮是壮哉,可千难万险啊。”
曾弘也道:“川人自古治滩,多无大用,所费糜多。若能在险滩处置办绞车,可省人力无数。”
张謇叹道:“也坏无数纤夫生计。”
杨潮道:“没有了纤夫,也是种进步。”
这是整体效率的提升。
张謇叹道:“若有五丁开奇山,平险滩,通千涧。川江万里俱欢颜。若有神龙……”
也不知道张謇要唱什么诗,刚说到神龙。突然船一下子跳了起来,接着看到大江之上涛涛巨浪,江心竟然爆出了一条巨大的水柱,幸好船慢了半拍,快一步,就要被那水柱冲上天去了。
众人都大呼好险。
可是突然那老船长哆哆嗦嗦的跪在地上。磕起头来,嘴里不是的喊着:龙王爷显灵了。
众人不由看去,只见那水柱冲上天,哪里又是水柱,分明是一条威严无比的巨龙。身上的鳞片带着青泽,龙头上扬直冲天际。
所有人都愣了。
杨潮突然惊叫:“状元公你念的什么咒法,咋把神龙招上来了。”
张謇和曾弘都呆愣愣的看着天上,懒得搭理杨潮,船长已经熄火,让轮船随波逐流,只顾着带领几个船员跪在甲板上不断的朝天上磕头,跑水的人一般都比较迷信,海上的水手信妈祖,河上的一般都信龙王。
此时见到了龙王,虽然心里震惊无比,但这时候不磕头,还等什么,这可是真龙,不是祭祀时候庙里的泥塑。
其实这还真是泥塑,起码是泥塑的外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