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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地善良、不忍目睹惨状的老人和妇女,也上前连声代为求情,棚目这才从鼻子里哼出两声,喝住手下,把人事不省的小茶壶和满脸是血的麻杆拖进城内,威胁说要把人锁在门边的岗哨外面木桩上,没有保人拿钱来赎,就扔进班房。
巧的是,巡警局北正分署一名老警察正好出城,晃眼看到似乎是熟悉的小茶壶,吓了一大跳,连忙上前捧起小茶壶的脑袋,又捏人中又泼水,终于把小茶壶弄醒,可小茶壶被打得神志不清,面目浮肿,脑袋仍然无力地耷拉着。
老警察连忙跑去和守城棚目交涉,很快跑回来叫住路过的一辆马车,与麻杆一起,把小茶壶搬到车上,急奔医馆。
入夜,小茶壶悠悠醒来,看到床边站着急得流泪的易姐、邓掌柜、罗老四和吴家兄弟等一群人,还有包着脑袋神色忧伤的麻杆,忍不住痛哼一声,咬着牙吐出句话:“老三,等我好了,和你一起练武……”
易姐失声痛哭:“龟儿子的,别说了,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的,让姐姐和一大群人靠谁去啊……”
屋里顿时抽泣声一片。
邓掌柜长叹一声:“没办法啊,这世道,连秀才见到那些官兵都得绕着走,我们有什么办法呢?只怨我们命不好,命中活该有这个劫数,想躲也躲不掉啊!”
吴老二愤怒不已:“萧老弟,你好好养伤,等过些日子事情平淡了,老子带上几个兄弟做了南城那个姓江的棚目,老子就不信,讲理没地方去,我们就没法子报仇了?”
小茶壶艰难地露出一丝惨笑:“二哥,不值得拿命换他一命,这仇我们记着,来日方长。”
“唉……”
吴三狠狠地跺跺脚,转向自己二哥,大声求道:“二哥,你明天陪我去求求刘伯爷他老人家,求他收我和我大哥为徒,我们一定好好孝敬他老人家,好好练武,再也不让人欺负了!”
吴老二为难地摇摇头:“难啊!刘伯爷连我们老爹的面子都不给,我们能请得动他老人家吗?自从他儿子媳妇一家沉船遇难之后,他都有五六年没走出那间院子了,不如,请刚退休的护法谭师傅吧?”
吴三一口拒绝:“谭师傅只会耍嘴皮子,没得啥子真功夫,不行!”
“好了,别争了,夜深了,大家都回去吧,我没事……真的没事,大家别担心,有我姐陪我就行。”
小茶壶反而劝起大家来。
大家听他这么一说,也只好担忧地提出告辞。
邓掌柜上前握着小茶壶的手,低声问道:“要不,明早我去求一下那个罗柏亭先生?别的我们不敢奢望,至少也得有个说法,把那两匹好马要回来才是。”
小茶壶心里已有计较,咽了咽喉咙:
“不用了,老叔,要是罗柏亭真的出面了,你想整个城里的老百姓会怎么看我们?别的不说,狗仗人势这句话怎么也逃不掉,别看洋人有面子,官府都怕他们,可老百姓心里对洋人怎么样,您老心里也清楚,所以啊,哪怕伤得再重,也不能走挟洋自重的路子!
“我们做生意怕的是什么?怕的就是坏了名声啊!我们好不容易有今天,虽然在不少地方和洋人合作,可在街坊邻居和贫苦百姓心里,我们还是有点儿好名声的,这就更得慎重了,起码在大事上我们不能犯糊涂!”
“唉!还是你比我有见识,算我没说。。。。。。你好好休息,车行和店里别操心,还有我呢。”邓掌柜黯然离去,其他弟兄也先后告辞。
易姐再次拿来放凉的盐水,浸湿毛巾,小心给小茶壶擦拭伤处。
小茶壶等她擦完,轻轻抓住姐姐的手,握在手心:“姐,我又给你惹事了。”
“这不怪你,我都听说了,要怪就怪那个杀千刀的官兵,怪这个鬼世道。。。。。。真的,姐不怪你,疼你还来不及呢……”
易姐心酸的泪水再次淌下。
“姐,别哭,都是些皮肉伤,养几天就好了……我跟你商量件事,你辞了‘百翠楼’那边教人弹琴的活计,好吗?搬过来一起住,有你在身边,我心里安稳些,家里一群小的也有人管着,有人教他们识字。”小茶壶低声哀求道。
易姐沉默良久,还是摇了摇头:
“不是说好再等几个月,到年底再提这事吗?现在就走太突然了,这么多年来,熊老板和陆妈妈对我都很好,要不是有他们关照,六年前姐姐就不愿活下去了。。。。。。当时姐姐得罪了道台公子,虽然被他用开水泼了一脸,就此毁了容,但他也差点儿被姐姐一剪刀扎死,唉……不说这些伤心事了,姐这辈子毫无所求,只求你平平安安的,早点儿娶个好婆娘,早点生几个孩子,继承你萧家的香火,等我们死了,也有人上坟烧纸……”
“姐、姐,别哭好吗,千万别这样……”
易姐捂着脸跑出去,挣扎起来的小茶壶颓然倒下,拳头已经握得发白,再也无法忍耐的两行热泪,喷薄而出,紧咬的嘴里,溢出殷红的热血……
第十八章 决定
小茶壶第三天就不顾姐姐和众人的劝阻,强撑着疼痛的身躯,慢慢走向宽广的后院,他所谓“适量运动更利于恢复”的理由,听起来很新奇,似乎也很有道理,一帮人只好陪他在院子里慢慢散步。
来到百年树龄的大槐树下,小茶壶的目光从西面占地广阔的北校场收回,从远至近,依次凝望一片片长满荆棘野草的乱石丘和水塘,最后环视一圈自己的后院,便陷入沉思。
众弟兄和易姐不知小茶壶在想些什么,也没打扰他的思考,使得一个朦胧的计划逐渐清晰,慢慢在他脑子里成型。
“二弟,我们的房契上标明的地界,不包括我们现在站的这片地方和树林吧?”小茶壶突然开口询问。
麻杆挠挠头,把“账房先生”罗老四推了出来。
刚满十六岁的罗老四,果然不愧大管家的称谓,张口就把情况详细道来:
“我们的宅基地不包括这片地方,倒是把前面那个一亩半的死水塘给划了进去,西面这片坑坑洼洼的乱石包和大大小小的水塘,原本是前朝的仓库,据说当年张献忠破城之后,把上万具尸体堆在这片地方一把火给烧了,自那以后,再也没有人管过这地方,几十年来,城里起房子夯墙壁都来这地方取土,慢慢挖成现在这副模样,雨天全是数不清的泥潭乱石堆,不能种菜,不能起房子,什么也干不了,加上城南城东有的是地方,官府哪里愿意花钱来平整此地,于是就此丢荒了。”
小茶壶点点头:“从我们这儿到北面的城墙,再到西面的校场,估计能有八百亩吧?”
麻杆笑道:“我看不止这数,我估计有近千亩……小哥,没事你问这干嘛?”
小茶壶看到大家都很奇怪,只好把尚未成熟的打算说出来:
“我想买下这片荒地,至少买下我们院子后面到城墙脚的地皮,还有西面这几个大水塘,不知道官府会不会卖,地价贵不贵?”
易姐一听不高兴了:“我们东面有十几家邻居,大多是不值钱的木板房和茅草屋,差不多每家每户后面都有院子和菜地,如果你真要买,还不如跟邻居们买,价格便宜得很,百八十块钱就能买下一户,也能让早就不愿住在这里的邻居们得到点儿好处,犯不着买这片坑坑洼洼、野草比人都要高的荒地。车行和两个商行才开始赚钱,你就天天想着大手大脚乱花钱,有钱没地使也不能这样干。”
众人随声附和,罗老四还说哥几个早有卖掉这座院子、搬到城中热闹地段居住的打算,毕竟这里太过偏僻,半夜都能听到鬼叫声,距离闹市区的店铺又太远,每天上工要走两三刻钟很不方便,而且只有一条一丈宽的土路可走,赶上下雨天全是泥泞,马车都难走别说过人了,要不这片地方的地价、房产哪儿有这么贱?
这时,两个住在一起的七八岁小男孩跑过来,大声禀报说有辆漂亮的大马车到来,车上下来个吓人的洋人,拿着很多礼物,还会说我们的话。
小茶壶活动不便,连忙叫麻杆和罗老四前去迎接,吴三和易姐将小茶壶扶到平坦的地方等候。
庄森来了,身穿深棕色猎装,脚踏高腰皮鞋,一头金发梳理得整整齐齐,油光铮亮,整个人看上去整齐挺拔,潇洒英俊。
庄森进入后院,远远就惊呼一声,伸出双手,上来抓住小茶壶的手大喊大叫,严厉申讨为非作歹、罔顾人权的官兵,扬言只要小茶壶需要,他和英国领事馆官员就会向小茶壶提供司法帮助,说到激动处,手舞足蹈,整个人显得无比愤怒。
小茶壶见状,反而开解他几句,等庄森情绪稍微好点,便问起生意上的事情。
庄森转怒为喜,言辞滔滔不绝,最后兴奋地拍了一下小茶壶的肩膀以示赞赏,痛得小茶壶龇牙咧嘴,连声闷哼。
大家笑过之后,小茶壶拉着庄森的手来到大树下,遥指前方荆棘丛生、形同狗啃过一样的开阔地:
“庄森,这片地方怎么样?向北走七百米左右就是北城墙,西面几乎同样的距离,是军队的北校场,一直延伸到南面的政府物资和粮食仓库常平仓。此地已经丢荒百年没人管,估计地价也不贵。”
庄森很快明白小茶壶有些想法,遥望四周片刻,皱起了眉头:
“萧,土地价格倒不算什么,关键是建设投入。。。。。。要想开发这个地方的话,建筑成本估计很高,近期内恐怕罗柏亭先生和我都没有太大兴趣。”
“不不!我不是想寻求你们的帮助或者合作,是我自己来干。”小茶壶非常肯定地说道。
庄森不相信小茶壶有这个实力,惊愕过后,摇头一笑:“我非常钦佩你的野心,可是萧,理想与现实往往是个令人沮丧的矛盾体。”
小茶壶也笑了:“说得对,不过我还是想试一试。从东面的文殊院西院墙,到我们这个院子大门,大约有一百二十米距离,由于我们处于偏僻的荒地边沿,所以这一百多米自然形成的狭窄土路很难走,只要我拿出一笔资金把这条路拓宽,用石头修建排水沟并铺上柏油……庄森,你说到时道路两边杂乱简陋的房屋和土地会不会立即升值?如果不行,我再进一步,想办法筹集资金,沿着崭新的道路修建两排漂亮的房子,把前前后后装点美化一番,你说,能不能卖出去?”
庄森非常意外,左看看右看看,似乎没什么把握,最后竟然穿过北面几十米的杂草地,登上十米高、荆棘密布的土丘,环视四周足有十几分钟才回来,很认真地对小茶壶说道:
“萧,我不得不说,你的设想有可行之处,这片地方占据全城最高的地势,空气也是全城最好的,但是,真要建成一片高尚居住区的话,总投资不会少于十万银元,以你现在的能力……恕我直言,恐怕难以办到。”
小茶壶很感谢庄森的提醒,更佩服他严谨负责的态度,亲热地拍拍他的手,低声问道:
“庄森,前一段时间德国驻成都领事馆领事佛夏利先生不是说,德国侨民的教堂已经不能满足需要,与英、法两国散布在城里城外的五个教堂相比,情况非常令人尴尬,不符合一个世界大国的形象,你还记得吗?”
庄森惊讶不已:“箫,你的意思是……”
小茶壶意气风发地解释起来:“我想先把这一百多米道路两旁的房子和地产,以及萧瑟偏僻、没有几户人家的文殊院西面的空地全都买下来,把两条相邻的路拓宽铺好,将成片土地略作平整,保留多达三百多棵的各类大树,再预先修建质量优异的下水道,利于整片区域的生活污水高效快速地排走,到时候就不怕没人过来建房。
“粗粗计算一下,总投资应该不会超过三万银元,我想,各国教会和慈善机构,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