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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会儿,那人叫骂得越发愤怒,甚至掏出腰间的小匕首,眼见就要给徐霞客一下,而这时,一间木屋里走出一人来,沉声喝止了那人。
走出来的这个,同样的峒人的打扮,头发披散,随意用根布带箍了起来,也没有扎头巾。他身上的衣裳倒是丝绸,相当华美,他缓缓走到了徐霞客面前,徐霞客看着他,并无多少畏惧。
“汉人,你的胆子不小。”这人慢慢道。
听到他能说汉话,虽然带着浓浓的钦州土音,但好歹总能听得明白,徐霞客大喜,忙哀求道:“我是读书人,乃新襄寨俞公子与时罗峒黄峒主的客人,因为贪看风景,误入贵地,还请阁下高抬贵手,放我离开。”
“哈,哈。”那峒人冷笑了两声:“新襄寨,时罗峒……若你不是他们的客人,我们也不会逮你了,前些时日,便听闻时罗峒之人陪着你乱闯,今日总算有机会,将你带到我们这来!”
这话一入耳,徐霞客心中一懔,对方竟然是冲着他来的!
“我不曾得罪阁下……为何要带我来此?”他走南闯北,也经历过无数凶险,因此还能勉强保持镇定:“若是阁下有什么话要我转告给时罗峒黄峒主,或者是新襄寨俞寨主,我很乐意效劳。”
“奸诈,汉人!”那人噗笑起来:“骗我放你走!”
他身边先前发怒的那个峒人又怒骂起来,显然,这个峒人也是听得懂汉话的,方才只是故意装出听不懂徐霞客话语的模样!
徐霞客心中更加不安,这些峒人,早有预谋,而且他们所图还绝非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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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五、破此拘束海天空(四)】
“徐先生还没有找到?”
将岸脸色青得极为难看,罗宜娘嘟着嘴,有些不明白,为何将岸越来越没有岸心,她又没有做错什么,可将岸却摆出脸色与她看()!
“若是再这模样,我就去重新找一个汉郎!”她在心里这样想,尽管她自家也明白,这只是气话。
“没有,我们在几处可能去人的地方都寻遍了……要么是被老虎吃了,要么就是失足落到哪处崖下了。”罗珠哥有些不快:“不过是一个老头儿,喜欢拉着人问来问去……不是你们寨主的老爹,死了便死了。”
即使以时罗峒和新襄寨的关系,要想他们象俞国振一样重视徐霞客这个人,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一点线索……”将岸还想问下去。
旁边俞国振打断了他:“算了,不用问了。”
“小官人!”将岸有些难堪,与峒人打交道的事情,俞国振是全权交给他了的,他在峒寨之中,也很受欢迎,可没有想到真正出了事,峒人却如此不可靠!
“无妨,我想若是有什么事情,自然会有人来找我们。”俞国振吸了口气:“我们回新襄吧。”
离徐霞客失踪已经过了两天,俞国振也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若徐霞客已经不幸殒命,那么再找也无非是寻着尸体,相反,若他是出了什么事情,落入某方人的手中,抓着他的人,迟早是会找上门来提条件的。
从时罗峒回新襄。途中经过窑场时,俞国振特意停留了一段时间。
如今的窑场。其规模比起新襄寨都要大了,窑场前的小码头,也已经扩建成了正规码头,而且分为三段,每一段各自对应一片窑区。每天都有几艘运煤、运石灰石和粘土的船在此停泊,将大量的煤、石灰石和粘土送到这里()。
俞国振到了这儿时,恰好看到胡静水在此探头探脸,看到俞国振来了,他倒没有什么尴尬。很随意地向俞国振行礼:“俞公子,还没有找着徐先生么?”
“暂时没有。胡先生在这里看到了什么?”俞国振问道。
“水轮之运用,果然奇妙无穷,在新襄寨中,俞公子也是用水轮在带织机吧?”
他一眼看到这一点,俞国振也不得不承认,这位在历史上并无名声的海商,倒是相当有眼光的。
“俞公子,小人倒有一个想法。我观水轮机。都由铁齿带动,这铁齿能制得如此精密,已经远胜过佛山。若是俞公子真的制出铁器。小人愿意为俞公子发卖!”
水轮机的应用,齿轮是一大关键,为制出合格的齿轮,俞国振可是花费了不少心思,翻砂铸模的技术储备,就是在这个时候实现的。胡静水看到这些铁齿轮,便意识到俞国振这的铸铁技术甚至超过佛山,而此际中华的铁器,不仅卖到了东南亚一带,便是欧洲殖民者,也从美洲跑到中华来收购铁钉等铁器!
这一笔买卖若是由他经手,一年里只怕又要赚个几千上万两。
俞国振大笑:“若是这般,胡先生其不独占了我们襄安的出产!”
胡静水脸不红心不跳:“公子奇技,岂只于此,这铁器不过是薄利多销,既劳心又劳力,正是交给我这笨人来处置,至于公子,想来有的是厚利的买卖!”
他的恭维恰到好处,并不让人讨厌,俞国振笑眯眯地摇了摇头:“这却不成,我已经给你了一门好的生意……不过,若是胡先生真想发财,而且是长久发财,我倒觉得,只靠着海上奔波赚取差价是不够的。”
“唉,不奔波赚取差价,莫非还要买田置产么?”
“胡先生,你收来丝绢,卖给倭人和西夷,这其中获利颇丰,可那些卖你丝绢者,岂不知卖给倭人西夷能获更多利益?”俞国振道:“他们如今只是困于自己无力航海,所以将这利益分与你,若是他们自己也能走广州至会安这条海道,你还有利可图么?”
胡静水微微一哂,俞国振说的道理他当然明白,不过中华之大,哪里会人人尽数经商()!
“就算别人不行此道……实不相瞒,我今后会组织一支极大的船队,往来于中华与诸蕃国之间,到那时,我船上总得装满货物,这样往来才不至蚀本。”俞国振又道:“到那时,我抬高一成价格收胡先生的货物,胡先生觉得……你还能收得到多少货?一成不行,那么二成,二成不行就三成……总之,收到胡先生无利可图为止。”
“这个,这个……俞公子是在说笑吧?”
“不是说笑,行商虽是致富之策,但若无实业,只凭行商,终究是无根无本受制于人。若是胡先生自己有实业,办工场,制成品,那么我再如何强势,也无法从这一点上限制胡先生了。”
“俞公子!”胡静水顿时急了,他知道俞国振说的没错,以俞国振的实力,过几年真有可能拉起一只船队,独占广州到会安的贸易线路,他既有物产,又有武力,若真那样,那他胡静水就只有改行,回家去充足谷翁去!
“单是行商,不事务工,终难长久啊。”俞国振笑道。
胡静水在那想了好一会儿,俞国振说这番话,当然不是要抢他的饭碗,以俞国振的家当身份,想夺他财物,当初在莺岛一句话就是。那么这样说,应该是点醒他,让他知道行商之劣。他细细思索,自古以来,经商赚得万贯家财的有的是,但是有了万贯家财之后呢,大多买田置产,耕读传家,之所以如此,除了是因为商人地位不高外,另一原因,也是心中有些发虚吧()。
他在一旁深思,俞国振自顾自地视察窑区。第四座和第五座码头也在开始建了,要完工还需要一些时间。这两座码头主要是为即将开建的玻璃窑与冶铁炉而建,不象是砖窑水泥窑,可以随便用粘土来建,这两种窑对温度的要求要高得多,因此必须采用耐火材料,而高岭土是相当不错的耐火材料。
并且,俞国振记得他在穿越之前曾看过一本名为《东宁记》的书,其中作者便提到,高岭土酸碱度适中,能减少化学反应,延长高炉的使用寿命。
有了砖瓦窑、水泥窑的经验,俞国振所建之窑,都是反射窑,火与料隔开,因为作为燃料的煤中含硫量过高,所以还专门有烟道,将废气排出窑外,防止其又污染材料。
“高岭土已经运来了?”当看到码头边上堆着的灰白色土块时,俞国振很是高兴。
“自灵山县运来的,一共是六船,黄顺和他的兄弟们,如今干起活来可起劲了。”
管着这边窑场的是纪循,他儿子纪燕在家卫少年当中算是比较出众的,因此他也得了个管事的衔,另外,俞国振的窑炉设计,他也出过不少气力,在如何建窑这上面,他是难得的权威了。
还有四个在南京雇的窑工跟着他,充当他的助手。
“好,好,既然已经运来了,你便调配人手,用这高岭土先建一座试验窑吧。”俞国振放手让他施为:“这边的事情,我就便交与你了,还有坩锅,窑制好后,先试试坩锅能否烧出,记得让家学里的那些小子来帮忙,注意他们的安全就是……”
跟随俞国振一起来的,还有近二十名家学里不到十四岁的少年,蒋佑中现在是他们的头头,这些少年俞国振对他们的期望甚高,只要有时间,就要亲自过问他们的功课。
这近二十人是从数十名家学孩童中挑出的,都是聪明肯学愿意吃苦,因此才得了俞国振的青眼,被他从襄安直接带到新襄来()。
“是,小人明白小官人的意思!”纪循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些十四岁以下的少年,正是奇思妙想最多的时候,俞国振将他们组织起来,每三人一组,专门做各类分组试验,象坩锅的原料,纪循是军中铁匠,倒是略知一二,无非是石灰、瓷土、粘土等,按一定比例混合后高温煅烧,但具体何种比例最佳,他就不知了。
这个时候,家学孩童就可以派上用场了,他们按各种不同比例来分好,再进行分组试验,这样既可以培养这些孩童的实证精神与动手能力,同时也让他们参与到新襄的建设之中,增加他们对新襄的归属感。
“千万注意他们安全,这帮小子,皮得紧,该打骂时你只管打骂。”俞国振又交待道。
前些时日便发生几个小子私自跳入渔洪江游泳之事,两人因为抽筋险些淹死,最后全部被俞国振以军法处置,皮鞭三鞭外加禁闭一日。俞国振从来不觉得,为了呵护所谓幼小心灵的健康成长,不能体罚和人格污辱,相反,他觉得适当的体罚与耻辱教育,才真正有助于这些顽皮的小家伙们成长成有责任感的男子汉。
“小官人请放心。”
正说着,那边胡静水猛然拍腿,上来对俞国振道:“俞公子,小人想通了……小人也愿在钦州购田置产,借俞公子的东风!”
俞国振笑了笑,这厮现在说这话,还是有些不情不愿,他也不去与其计较。正在他欲回复时,突然间看到一艘船在码头处靠岸,紧接着,一个人飞快地向这边跑了过来,他眉头微微一皱。
“小官人,有峒人来了,说是……徐先生在他们手中!”那名家卫禀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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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六、破此拘束海天空(五)】
一六六、破此拘束海天空(五)
“你是什么人?”俞国振望着这个一身峒人打扮的家伙,微微皱起了眉()。圣堂
“我来自如昔峒,前日捕得一过界汉人,自称姓徐,是新襄寨的贵客。”那个峒人披发跣足,见到俞国振的时候大模大样,随手一指:“你便是新襄寨主俞国振?拿五十杆鸟铳来,便可放人。”
“五十杆鸟铳?”俞国振微微一愣。
就在这时,跟着将岸身边的罗宜娘猛地跳了出来:“禤祚,你们如昔峒人,如何跑到我们这边来了!”
“咦,罗宜娘……你竟然真的嫁与了汉人?”
“什么真的嫁与汉人,汉峒原本就是一家人,黄、罗、禤,都是当初伏波将军马援手下()!”罗宜娘气鼓鼓地道。
“呵,皇帝老官收金印时却不曾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