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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小子最是顽皮,特别是这王瑞,诡计多端,每日里支使着他堂哥做这做那,弄得咱们别院里乱七八糟。”
高大柱已经成了亲,他这样的人家,可没有什么守孝三年的讲究。或许是婚后娇妻调教是当,他如今话也多了,见孙临对这两人感兴趣,便细细说与他听:“不过,王瑞这厮的脑子好使,以前也读过几日书,竟然认得千八百个字,如今在家学中已经是孩子王了。听他说原本王启年也和他一般,可惜被打傻了,如今在家卫中充马夫——这厮被马撞傻的,但却最喜欢马,通马性,小官人说他是一撞的时候被马夺舍了……”
“咳咳!”
俞国振回头横了高大柱一眼:“还不去做正事,何时变得这般唠叨了!”
高大柱笑嘻嘻的没说什么,跟着凑热闹的王瑞笑道:“小官人,大柱嫂有了,这两日大柱哥可是走到哪唱到哪!”
这个王瑞,确实是个读书的料,只是半年时间,留在细柳别院的人中,便只有柳如是ォ能教他,就是大柱二柱,跟着俞国振这么久,学的东西也被他掏空了。但王启年就是另一个极端,简直差到极致,半点读书的天赋都没有,到现在,连自己的名字都忘了怎么写。
“好了,都少唠叨,如今已是正月十五,北边还不知成什么样子,大柱,你立刻下令,半小时内进入二等战备!”
“是!”高大柱神色一凛。
细柳别院的规矩,战备状态分为四等,第四等即是平日里一般战备;三等则要求一切非必要请假都停止,所有人都必须宿入营中,取消每十日一次的假期;二等则要求所有人在岗待命,若是听到命令之声,必须能在西洋时间十分钟内出动;至于一等,那则是已经进入战争状态,武器分发完毕,每人身上携带可支持三日作战的口粮()。
“济民,我们当如何去做?”孙临跟着俞国振进了屋子,屋外已经传来尖锐的锁呐声,这种曲调,就是通知整个细柳别院进入二等战备了。
“不可存侥幸心理,我首先要做的事情,是将所有人物,都撤入金陵城。”俞国振道。
“什么,你要放弃襄安?”孙临惊呼。
这个问题,俞国振没有回答,他推开向北的窗子,朔风扑面而来,阴晦刺骨,似乎带着血腥气味。
“流贼……非去年乱民可比啊。”俞国振说道。
“凤阳也非桐城可比,没有那么容易被攻破吧?”孙临道。
“凤阳必破。”俞国振缓缓说。
此时凤阳,已经陷入一片阴晦之中。
冬日天色原本就暗得早,加之天空中阴云密布,一丝一点星光都未透出来。
中都留守太监杨泽却拍着手叫好:“好,好,天空无月,正好只看花灯……”
知府颜容暄也笑了起来:“公公倒是好雅兴,听闻贼人破了颖州,赏灯之余,咱们还是得谨慎一些。”
“那不是咱家的事情,是你这知府颜大人之事,是巡抚杨大人之事,是总兵朱国相之事,咱家只知道,颖州距咱们这还有好几百里,途中数个州县……为防万一,朱国相不是领兵去迎敌了么?”
杨泽的话让颜容暄的笑容有些苦涩,这几日忙着应酬,每日里都是醉熏熏的,如今好不容易醒了些,想要认真办事,但这位中官大铛却还是一副醉模样()。
也罢,这老阉虽说贪财了些,却说得没错,从颖州到中都,还有几百里路,先乐和了这几日再说吧。
他的这个念头ォ浮起,突然之间,便听得快马声响,街头的游人仕女纷纷闪避,紧接着,一名急报兵丁出现在他的面前。
“怎么回事?”颜容暄心一凛,沉声问道。
他认出了这名兵丁,就是他派出去打探消息的兵士。
“启禀老爷,贼人,贼人已至中都境内,总兵朱大人在窑山兵败自尽!”
这个消息,象是隆冬的一声惊雷,震得众人都是头眼发花。太监杨泽双足一软,身上臊气更重了。
在凤阳城外,人称八大王、黄虎的张献忠咧着嘴,冷笑看着这座没有城廓的中都。
“如何,我说了这边守备空虚,这可是大明中都,若是破了城,有的是金帛女子。”说这话的时候,张献忠脸上的那些麻子都似乎要闪闪发光,他看着自己左右众将,最后目光停在其中一人身上:“可望!”
那人挺胸而出,双眸瞪起:“父王!”
“攻取中都之事,交与你了,莫让扫地王张一川那厮拔了头筹。”张献忠下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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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五、碧血染巢湖(一)】
全文字无广告 一九五、碧血染巢湖(一)
中都皇陵的大火,象是崇祯八年最大的元宵灯会,而会聚于此的流贼,则在这大火前狂欢()。 全文字无广告
张可望抱着胳膊,眯着眼睛,看着皇陵处的余火。据说皇陵共有三十万株蟠松,如今都被烧成了焦炭。
“少将军,你在此发什么呆?”
绰号二大王的张进嘉笑着来到他身侧,虽然此时流贼相互之间统属关系还不明确,张进嘉实际上是半独立状态,在大多数情形下都与张献忠平起平坐,但对张献忠的这个义子,张进嘉相当看重。
大前天攻破中都,张可望领着张献忠的亲兵大七星旗兵,生生抢在扫地王张一川前破关而入。虽然这与中都并无城廓,守军也不多有关,可这一战中张可望绰刀突入,勇冠三军,让张进嘉也极为钦佩。
他自己原本就是一名勇将,对同样勇猛的张可望,自然另眼相看。
“原来是二大王,小侄只是在想……如今这里边会是什么模样罢了。”
张可望向身边的神祠歪了歪嘴,张进嘉也笑了起来。
神祠里闹哄哄的,丝毫没有神圣肃穆,进入神祠的各家反王头目,正在里面商议下一步当如何行事()。
“还会什么模样,不就是吵呗,这几日,哪一日不是吵过来的。聚会便吵,吵完回去便大吃大喝干娘儿们,或者再杀几个人解解闷儿……倒是你家义父,就他聪明,竟然抢了一班子吹拉太监,如今倒是快活得连这大会都不来了。”
张进嘉说这话时满脸都是快活的神情,确实如他所说,大约是被官兵追剿弄得久了,整个流贼当中,都笼罩着一股暴虐,攻下中都之后,这股暴虐就变成了邪火发泄出来。杀人、放心、强‘暴、抢劫,几乎成了家常便饭,原本打着替天行道的旗帜,也换成了“古元真龙皇帝”。
张献忠也是如此,每日里都是狂淫滥醉,听着掳来的小太监们吹拉弹唱,看起来对如今的处境甚为满足。
“听闻闯将向八大王讨要那些个小太监,八大王没准?”张进嘉又低声问道。
“他李自成算是什么东西,也敢向义父讨要人手?”张可望扬起下巴,一脸傲气。
“哈哈,说的是,李自成算是什么东西!”
张进嘉对李自成多少有些嫉妒,以在义军中的资历来说,李自成比他要晚,可这两年李自成的实力增长很快。 (全文字电子书免费下载)
“算了,看来他们也争不出什么名堂,我先回去了。”张可望转身道。
他回到了张献忠处,正在笙歌弦舞的张献忠醉熏熏地瞧了他一眼,然后挥手道:“下去吧,下去吧,老子听厌了,要歇上一会儿。”
那些早就唇开舌燥的小太监们如蒙大赦,一个个瑟缩而退,当他们都退下后,侧卧着的张献忠猛然翻身而起,双眼中醉意半点全无。
“我儿,可打探到什么消息?”
张可望原本不姓张,而是姓孙,自张献忠起事,便追随于他,因此张献忠视之如子,曾不只一次流露出要让张可望成为自己继承人的意思()。正是因此,张献忠的部下,对张可望极是敬重,就连张献忠的亲兵大七星旗兵,也乐意听他的号令。
他如今才十七岁,手中杀戮过的已经超过几百条人命,睡过的娘儿们也超过十个,这让他眸子里带着一股与同龄人完全不同的狂野与狡猾。
“还能商议出什么,一盘散沙,据说要向神灵求计……就凭他们将神祠弄成那模样,神灵会给他们好结果?”
“说的是……”张献忠嘿嘿冷笑:“神灵会保佑我们?”
“父亲,我们真不和他们一起了?”
“那是自然,如今已经跳出了官兵包围,完全没有必要合在一处了。闯王名声最大,就由他拖着官军主力去奔命,李自成那厮,还敢对老子不敬,想向老子抢人!”
虽然同属义军,可是张献忠天生就瞧李自成不顺眼,觉得这厮令人生厌。偏偏这厮狡猾,义军数次关键之时,都是靠这厮献计而转危为安。
“我继续在此醉卧,以掩人耳目,可望,你去暗中调集大七星旗兵,准备好动身。只等闯王和李自成一走,我们便也出发。”
“向南?”
“对,闯王此人,只念着米脂的婆姨,必然是回头向河‘南,咱们向南,逼应天府,若是得成,老子也到南‘京城里去当两天子洪武皇帝!”说到这,张献忠眼睛里全是贪婪与淫秽:“早就听闻江淮的娘儿们水润,到时候,有的是咱们爷俩玩的!”
“是。”张可望也是极兴奋,张献忠的意思,就是让他为先锋,替老营打出一条道路来()。他行了礼,正要退出去,张献忠却又把他叫住。
“去年此时的事情,你还记得吧?”张献忠问道。
张可望眉头拧起:“张儒、汪国华、黄文鼎?”
“正是,当初我让你派人去与这几人联络,试探南直隶虚实,但这三人虽然闹出一番事情,却被人旋踵而灭……那人叫什么名字来着,俺老张最近忘性大些。”
“俞国振。”
“就是此人,此后,你有没有盯着此人?”
张可望慢慢点了点头,他当然有盯着。在张献忠帐下,第一次由他一个人专门负责事情,便是负责在南直隶联络当地英雄。当时正值张献忠面临困难之际,他一来想探探东南面朝廷的守备如何,二来也想借此转移一下官兵的注意力。
但这一计划,还是大半失败了,虽然张可望联络上了闻香教的余党,也让他们在桐‘城发起了暴动,可只是短短几天功夫,这暴动就被扑灭,除了让张献忠判断出中都、南直隶一带也都民怨沸腾外,并没能减轻他们的压力。
这件事情,一直是张可望心中的遗憾,义父交给他办的第一件事,便没有办圆来。而让他未能全功的,就是一个叫俞国振的家伙,绰号是……无为幼虎。
“我记得那厮年纪也轻,才是十六七岁?”张献忠道。
“今年十八,长儿一岁。”
“杀了他。”八大王说这话时口气很平淡,往常他要杀人,脸上的麻子总会象活过来一般,而现在却无。
在他心里,真的觉得这是件无足轻重的小事,有几百家丁的豪强,他一路征战,没有杀过上百,也杀过几十了,如果这个俞国振不是恰好坏过他的事情,名字根本不会传入他耳中,其人也根本不会被他记在心上()。
“是。”张可望嘿嘿笑了起来。
“天气可有些冷。”孙临抬头望了望阴晦的天空,这几年的冬天分外冷,虽然没有下雨,但下来的冻雨,让人更难受。
俞国振心情沉重地点了点头,这么冷的天气,确实让人难熬,特别是对于那些背井离乡的人来说,更是难到了极致。
“还要继续劝说?”孙临又问道。
“那是自然,自己乡邻,若不努力,以后会后悔的。”俞国振吸了口气。
接下来这户人家,就是雷九家,因为这两年发了小财,攒下了千两银子的家当,所以雷九把他的破屋子拆了,年前才起了前后三进的院子,至少值当三四百两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