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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长达十余里的农田间穿过之后,便进入了新襄城的边缘,也就是子由路的起始部分,这里则是新建的高级别住宅区,一座座小院分割开来的类似于别墅的建筑,整齐地分布在道路的两侧。如今这些院子大多都有了主人,其中有少部分是因为工作出色而被奖励的,大多数则是动用自己积蓄购买。自然,能出这笔钱的,也大半是虎卫中的各级将官。
“徐兄,你是在这下车还是怎么着?”
轨车在小区前的一个牌子处停了下来,俞国振向徐林问道。
张溥瞄了一眼那牌子。上头写着“碧桂苑”三个字。
“先回去看看,许久不曾回来了,总得看看家里情形。”徐林拱了拱手:“济民,你夜里回不回来?”
“自然回来,那夜里到我这来吃宵夜,把你家姑娘带来,给子仪搭把手。”
听着他们象是普通领居聊家常一样说话。张溥心中惊讶,他一向觉得俞国振不好相处,可和这个商人为何如此亲近?
“济民也在这里有宅院?”他忍不住问道。
“嗯。这里宽敞,离城中近,做事方便。”俞国振笑道。
不过他却没有邀请张溥去他住处。放在几年前,两人或者有这种交情,但到现在,完全没有了。
就在众人还为那个小区而惊羡之时,紧接着,他们便进入了真正的新襄城。
又经过一年的努力,新襄城中六层高的楼房已经不只两幢,以新襄的能力,完全可以造出更高的大楼,可是在还没有升降梯的情形下。造更高的楼只能增添麻烦。不过,六层楼已经足以让来自金陵的张溥等人目瞪口呆了。
进城不久,轨车又一次停住,俞国振当先下了车:“这边便是终点了,若要再乘。得换乘城内的轨车。”
“济民,你这城,为何没有城墙?”
张溥忍不住又问了一个问题,这座城市,他还只是初略一见,但其繁华富庶。已经远超过他的想象了。
这么一座城,没有城墙保护,怎么让人觉得安全?
俞国振笑道:“民心即我城。”
说完这句话,他转向盗泉子道:“道长,我带你去老君观,这个时候已经下班了,癸泉子道长应该回到了老君观。”
“如此有劳南海伯了。”
盗泉子也是极潇洒的人物,并未与俞国振过多客气,便随着他而去。张溥见俞国振不招待自己,反倒是带着一个道人就这样离开,再想到他开始与一个商人谈笑风生,仿佛多年挚友,心里一股怨气便翻腾出来。
若是早几年,他肯定要大叫,你俞济民为何重商贾道士而轻士子,可现在,他在俞国振身上吃的耳光已经够多,足以提醒他不要轻言妄语。
不过既然到了终点站,他也不得不停下来,然后转眼四顾,只觉得一片茫然。
俞国振是以十年甚至百年的眼光考虑问题,因此这轨车车站预留了相当大的广场,这一片广场上如今并没有多少人,毕竟到了日落时分,张溥站在其中左盼右顾,不知该如何是好。
便是与他一起来的人,如今都纷纷散去,各有各的去处,而他却孤零零站着,仿佛被遗弃的小狗一般。若是别的地方,人生地不熟他并不怕,可在这里,他突然间觉得惴惴不安起来。
仿佛他到的并不是异乡,而是……另一个世界一般。
然后一个戴着红色袖套的人走过来,同他抱拳道:“先生在这徘徊许久,不知有什么是我们市管可以帮助的?”
“啊……这个……我是来寻人的。”张溥道。
“不知先生寻谁?”
“万……万时华万茂生,你可曾听说过?”
“万茂生……啊呀,原来是他,万先生住在太白路的麒麟小区,离这儿还有些距离。先生看到这条路么,这便是太白路,顺着这一直向前走,大约一里半吧,便可以看到一个牌坊,牌坊上有麒麟小区字样,你进去见着穿制服的人问一问,他们会带你去寻。”
听得这样的回话,张溥心中一动,立刻拿出一个信封来,那信封落款上确实写着新襄市太白路五十号麒麟小区的字样。张溥向那人道谢,那人却是拱手微揖:“先生速去,举手之劳,应为之事,不必挂齿。”
看那人晒得黝黑模样,分明是一个执贱役者,但言谈之间,却是谦恭有礼。张溥心中对新襄的感觉顿时又复杂起来,说俞国振厮文扫地,似乎也不太合适,他治下百姓都如此热情恭谨……
顺着太白路走去,两边高大的乔木散发出淡淡的植物香味,晚风还是很清新的。街道两边店铺林立,既有卖新襄各种物产的。也有卖南北奇珍的,甚至连鲜国的高丽参、倭国的折扇,在这里都能看得到。张溥还见着了巨大的座钟,当他经过钟店时,恰恰是六时正,于是数十架钟一齐发出报时的当当声,甚至还有钟的报时声为悠扬的乐曲。份外悦耳。
然后街上的店铺纷纷挂出了灯笼,而行人的数量并未减少,看起来。新襄并不宵禁。路上行人,都衣着崭新鲜艳,神情也是欢喜洋溢。面色红润精力充沛,实在让张溥心惊。
“都说钦‘州乃是蛮荒之地,我来时也查阅了些典籍书册,特别是方志,新襄这一块原本靠近峒人,没料想被俞济民建起这般模样。别的倒还好说,可这边的人心士气之高昂,实是天下罕见,无论是南北直隶,还是苏杭扬‘州。都未曾见到过!”
两边的店铺里有书店,张溥忍不住走进其中一间,就着通明的灯光看去,只见各式各样的书籍应有尽有。既有半墙的百家经史子集,又有各种各样的实学书目。单他能见到的,就有两三百种之多,绝大多数都是在外未曾见过的。张溥随意拿出一本《诗经》,只见背后署的书价是十铜元。
以张溥对新襄人收入的认知,这十铜元应当不贵,不过是一分银子罢了。
在书店中徘徊了好一会儿。外头已经越发地暗了,张溥想到再晚的话,只怕要打扰万时华休息,便加紧脚步。不一会儿,看到路右侧便有一个牌坊,凑上去看,牌坊上写着“春秋小区”四个字,却不是麒麟小区。
他便又前行了段路,果然第二处牌坊上确实是麒麟小区。小区里多是三层的整齐楼房,若是不曾见过碧桂苑的院落小楼,这边的房子也算不错了,环境较好,绿树成荫,还看得到假山、水塘。张溥向里走了一步,便听得身边一屋子里传来声响:“谁,做什么的?”
“啊,学生是来访友的,不知万时华万茂生先生,是否在此?”
“万先生,请等一下。”
走出来一个穿着类似于虎卫衣裳的人,张溥注意到他原来坐在牌坊后的一间斗室里,那斗室的窗子镶嵌的竟然是玻璃。张溥这时才猛然想起,自己一路上见到的窗户,十之八九都是玻璃窗。
想到自己的眼镜便是由玻璃制成,价格极为昂贵,弄得自己都不舍得使用,而这里却用这么昂贵的东西制窗纸,张溥就在心里哼了一声“穷奢极欲”。
那穿制服的拎着个灯出来,却不是那种灯笼,而是玻璃罩着的马灯。他拿着马灯照了照张溥,然后道:“先生莫怪,还请登记一番。”
“啊,好的,好的——你看得出我是我地来的?”
“那是,若先生是本地人,不待我说,就来找我登记了。”那人愉快而骄傲地道:“我们新襄人,都知道在新襄,第一要务便是守规矩,唯有守规矩,方能大自在。”
“此话怎么讲?”
“先生一路来,觉得街上是否干净?”
这是个好问题,张溥也是想到,新襄街道干净得实在不象是人走的,路上几乎没有看到垃圾,便是有,也很快有人清扫。
“干净。”
“街面干净,大伙便觉得自在,而想要街面干净,大伙就都得守规矩,勿乱扔垃圾。”那人道:“若是有人为了图方便自在,随处扔垃圾,他倒是自在了,可对旁人来说,就是大不自在!”
这话若是自道家高人口中说出,张溥不会觉得奇怪,可是从这个明显只是守门人的嘴中说出,张溥不禁心中一动:“此语可是阁下自己想出来的?”
“倒不是,是听万先生说的,万先生是我们小区的义务德育员,他可说过不少……”
“原来是他!”听得这话,张溥心中突然间有些不安。
他从万时华的来信中发觉,万时华似乎在变,到新襄的短短两年时间,给万时华的触动似乎非常大,大到两人原是挚友,虽然隐隐有分歧,可直到来新襄之前,张溥还觉得自己完全可以将万时华拉回来。
现在他突然没有那么强烈的信心了。
(未完待续)
【四二八、阉戚清流实一家(一)】
“你是说,张天如想要见我?”
俞国振对万时华提出这样的要求,并不觉得惊讶,他惊讶的是为何会如此迅速。
张缚前日夜间到的,这才隔了一天,便要见他,只证明一件事情,他与万时华相处得并不愉快,甚至两人连吟诗作词赏烟霞的功夫都没有。
众叛亲离,俞国振心中暗想。
再没有比事实更具有说服力的了,万时华初来新襄时,只是想谋一条出路,顺便也作为复社的一枚棋子打入进来。可是,面对着生机勃勃的新襄,反省死气沉沉的大明,万时华性子原本就是激愤的,必然会思考一个问题,为何不是整个大明都如同新襄一般。
唯一的结论,就是大明病了,病得不清。不仅仅是朝堂的公卿病了,就是一向以消流自诩的士林亦病了,支撑这个庞大帝国的百姓还是病了。
人间何有回春手,还我乾坤朗朗天!
毫无疑问,万时华最初时也是觉得,唯有他们禀承了东林气节的复社一脉,才是医国圣手。但在新襄的经历,却让他第一次对这种想法产生了怀疑。
俞国振对东林和复社的态度,万时华很清楚:与其中个人保持友谊,与其整体保持距离。初时万时华觉得这可能是不想卷入朝堂中的党争,但到后来,万时华发现,并非如此。
而是因为俞国振根本不屑东林、复社的这一套!
当俞国振的《从屁股到脑袋》一文出现之后,万时华觉得,自己终于找到了答案,东林也好复社也好,始终没有超脱自己的阶层,他们拿豪伸的钱,或者本身就是豪伸,那么他们就理所当然地为豪伸说话,而当豪伸的利益与大明的利益有了矛盾时,他们毫不犹豫地站在豪伸这边,抛出与明争利等等大帽子。
这也是张缚引以为饮的苏州抗税五人墓碑的本质:一群豪伸,为了避免皇帝收税,指使可怜的工人打了锦衣卫,最后又推出五名一无所有的工人顶罪,然后假惺惺地在五人坟前立下了碑文。
他们苏的只是朝廷多征一些税,而付出生命代价的却是仿织工。
万时华自己就曾极度贫困,甚至用新襄第一医院里的话说,是极度营养不良。为了谋生,他不得不四处奔波,即使是这样,也不希望放弃读书人的体面。但无论他如何文名远扬,如何努力,连温饱都不能解决,更何况体面!
因此比起家境殷实的张缚,他更能理解俞国振站在普通百姓的角度上思考问题的态度。
他思想发生了转变,便从最初对俞国振这一套的不认可,发展到现在拼命引经据典,从儒家两千年的传承中为俞国振寻找理论依据一一如果单纯的孔孟之说里找不到,他甚至不惜去老庄墨韩等人的言论中去寻找。越是寻找,就越觉得俞国振才是得了上古圣贤一脉相传的道统,也越发地觉得,单纯靠着自己,是无法完成这一伟业的。
故此,他全力邀请张缚来新襄,希望借助张缚的学问与影响力,完成这项伟业。他可以肯定,若是能完成此,自己等人比起独尊儒术的董仲舒都要影响深远。
张涿前夜来时,他是极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