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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此刻听完刘备所诵,心里不禁万分震颤。不知怎的,在他某个念头里,突然觉得自己若想称霸,那么此人是自己最大的障碍,而自己若无称霸之心,那么此人倒是自己效劳的对象。
臧霸震颤过后,骨子里的那股睥睨天下的傲然突然一下消失不见,剩下的只是沮丧和说不出的烦闷。
刘备一愣,不知自己随口所吟的这首李白的《侠客行》会起到这么大的作用,只见他突然拱手赔罪,更是莫名其妙。但见他脸色紫涨一片,便是威武飞扬的胡须也自降落,正不知道何解,臧霸先自收宁心神,呵呵笑道:“时间不早了,玄德我们这就动身吧。”
刘备心里其实早着急,巴不得马上领兵灭了那伙贼党,好挥兵去救临淄。此刻听他这么一说,立即笑道:“臧将军所言甚是!”
臧霸便先检点兵马,约束士众。刘备也已经让自己带来的兵马和张飞所带的几十轻骑合在一块,只让臧霸大军先出城,而自己等则紧跟在后。
刘备等甫一出城,不想大道上一骑飞奔而来,到臧霸身边便即落马,拱手叫道:“将军,离此五六里,不知何处杀来一队人马,气势腾腾,只有无数,正向开阳奔来!”
臧霸和刘备俱各一怔。
臧霸脱口道:“难道是曹操又杀了回来?”
第九四:攻心
刘备听臧霸一说,正是吃惊。想要是蛾贼未剿,而曹操又扑了过来,那岂不是一波未平,而一波又起!
张飞兜马叫道:“如是曹操来了,这首功却要臧将军让与某!”
臧霸只是勉强一笑,对侦骑道:“再去探!”
“诺!”
侦骑应声翻身上马,一溜烟去了。
臧霸回马对刘备道:“玄德,如若是曹贼来了,我们该怎么办?”
臧霸此话一出,心里不由先自一颤。想我怎会不知不觉把自己转向了他部下的角度,跟他请示这句呢?曹操来了,回城据守就是了,为何要问他?
正自吃惊,不过转念一想,是了,我这并非是向他请示,而是在把他当客人,从尊敬客人的角度,主人有必要问这么一句。
他这么自解,但内心里还是忐忐不安,终觉得自己这句话问得不该。
刘备当然也没看出他这一微妙的变化,只拱手答道:“若真是曹操来了,那么我们自也不必急于回城据守。”
臧霸一愣,不由接着问道:“那是为何?”
刘备道:“曹操远来急于奔命,则部伍尚未得到休整,他这么一路奔来早是疲惫不堪,如此疲惫之师战斗力则必下降。
而我们刚一出城,尚未劳力,部伍都在枕戈待旦之中,正如日之中天,士气旺盛,锐不可挡。”
臧霸想他这话不无道理,不由接着问:“然则,我们便是此刻在城外布阵,以候曹操之师?”
刘备信心十足的道:“不!在兵法上有言:半渡而击之。现在我们虽然不必借助水之力量,但我们可以借助他山之石,以攻其玉。”
臧霸听他将‘他山之石,可以攻玉’该成‘他山之石,以攻其玉’,虽只动数字,但意境韵味全都变了。如果说‘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是‘移花接木’的战略,而‘他山之石,以攻其玉’则是‘借力打力’或者‘借助暗藏势力,攻击明处势力’。而他这句话再明白不过,便是要设伏破曹操了。
臧霸一通思量,心里不由大放异彩,说不出的舒坦。只这简简单单‘他山之石,以攻其玉’八字已让他内心顿时激荡不已,就似是找到了从未有过的快感,不由将先前的阴郁一扫而空,内心也转而豁然淳明。
臧霸接着问道:“依玄德公的意思是……”
玄德后面加了个‘公’,自是臧霸自己也没想到,这也只是他脱口而出。但他这次发乎内心,并没有留意,更谈不上后悔了。
他在这之前,一直将他当成一个自己结交的对象,便是称呼上也只把他看成是自己的属下,所以自视甚高。便是第一次见到刘备的时候,只怪他迟迟来救徐州,更是没有给他好颜色看,不是张飞一席壮语,他就连‘玄德’上也要加‘刘’字以示区别了。
刘备见臧霸对自己突然如此尊敬起来,虽然先前也没发现他对自己有什么怠慢的地方,但这种感觉突然莫名的渲染出来,总是有点诚惶诚恐。内心里虽然有点不适应,但也是一片窃喜。
其实他并不知道,只他的‘他山之石’已悄悄攻破了臧霸内心深处狂傲和不羁的骨子,让他渐渐低下了睥睨天下之心,反而使他转而对眼前这位英雄格外尊敬起来,说话里自然不知不觉就有点变化了。
刘备说到兴头,也没注意上他称呼的改变。只把自己当成了一个‘设计师’,而他现在正在把自己所‘设计’的一件他认为可行的方案拿了出来,急于向世人展示。
刘备道:“此去城外有一片山谷,是进入开阳的必经之路。不若我们就近设伏,以破曹操!”
臧霸虚心问道:“适才得探子所说,似乎来敌甚多,我是担心如若一阵未能杀退他,我们便来不及撤退了,那该怎么办?”
刘备其实来时早将那段山路记住了,此刻想也不想,笑道:“臧将军所虑甚是,曹操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我们是要做好万全准备才是。依我的主意,我们先可以来个‘十面埋伏’,再来个‘关门谢客’,如此就不用怕他曹操有十万雄兵了!”
臧霸惊咋不已,身心不由被其带动。这‘关门谢客’他知道,便是如若真的败了,先是城上早做好准备,一旦败退来,便即开门纳入,等我军进来后,就可以‘拒客于外’,阻止曹操继续兵犯开阳了。只这‘十面埋伏’实在没听过,便是问他:“不知玄德公所言的‘十面埋伏’如何说来?”
其实这也并非刘备想的,只是史上有此一计。
当年曹操与袁绍‘仓亭一战’,曹操将十路人马埋伏在山谷两侧,又不停使人挑战,诱敌深入,然后十路齐出,再是不断派出奇兵袭扰,便是让袁绍败得血本无归,从此一蹶不振。
此计杀伤力无与伦比,便是程昱所献,名曰‘十面埋伏’。
不过当年程昱这计里运用了诱敌深入、背水一战两大计谋,只是此刻无水可背,便是只得依山而伏,出奇至敌了。
刘备笑道:“简单的来说,我们可以设多个埋伏点,一个没能拦住,就第二个,第二个拦不住,还有第三个!呵呵,如此,我看他到底能拿出多少人来填这无底窟窿!便是几战下来,不但使用不上这‘闭门谢客’,就是不将曹操这厮杀了,也可吓得他速速退兵而去!”
臧霸听到高亢处不由高声附和:“玄德公所言实在高明!”
臧霸到得这时,称霸天下之心尽去,只想此人厉害非常,我若称霸岂是他的对手?如此雄才之人,将来定能成就一番功名。我不若趁他尚未崭露头角之时便即跟随了他,那么将来富贵自是无可限量了!
张飞在他们身边一直听着,也插不上一句。只是见得臧霸不停的虚心请教自家大哥,便是他这个做小弟的也不觉沾了不少光彩,便是心里喜不自禁,替大哥感到无比骄傲。
张飞一直以来只听臧霸直称大哥的字,便是心里早就不高兴,但想他也是一城之守,又性格豪爽,便也不做计较,才没放在心上。现在听他一声声‘玄德公’,反而听来别扭不过,心里讶异,不由脱口问道:“咦,臧将军如何称我家哥哥‘玄德公’?”
臧霸尴尬一片,只笑道:“玄德公一席话使我听来茅塞顿开,如享醇酒,岂能不拍案叫绝?便是自然而然改此称呼,张将军也不必见怪。”
刘备经张飞这一提醒,也才注意到,殊不知自己的一席话至令对方潜移默化,心里虽然觉得不可思议,但也不甚欢喜。想自己这么一通说终于算是没有白费口舌,倒是收到臧霸悄然对自己尊重之心。其实他哪里知道,这他一席话不但起到的是对方表面的臣服,更是直攻其心,使得他悦服不已。
刘备也怕臧霸尴尬,便是立刻喝止。正要客气几句,不想烟尘处,一骑奔至,是探马回来了。
刘备见到侦骑,心里不由骤紧。如蚁之挠心,如锥之刺骨。想自己计谋虽妙,但终是不想遇到曹操这样的强敌,毕竟‘你有过河桥我有拆梁梯’,曹操之狡猾我又不是不了解。所以宁愿此计废之不用,也不愿遇到他。
第九五:十面埋伏
侦骑下马道:“回将军,看得清楚了,敌骑打的是‘刘’字旗号,大概有五六千人马。”
刘备和张飞俱各一怔,只刘备心里暗喘了一口气,如不是曹操来了就好。臧霸只也一松,转头看着刘备。
张飞咦的一声,叫道:“这人数倒是跟大哥所带的人马差不多,便是旗号也是对的,只子梦他们不是在黄昏山么,如何在这里出现,难道是别人冒充?大哥,你说奇也不奇?”
刘备微一沉吟,只道:“三弟,你自己去看看!”
张飞兜过身来,早就跃跃欲试了,便是捏着丈八蛇矛,呼啸一声,快速打马而去。
臧霸看刘备不说话,便是上前问道:“玄德公,这里面难不成有什么蹊跷么?”
刘备只皱了皱眉,道:“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昨晚子梦他们尚在黄昏山,如何现在却奔这里来了?难不成他们被蛾贼打败,才逃了过来?只……”
转头问那侦骑:“来军部伍如何?”
侦骑尚未走开,回答道:“很是齐整。”
刘备道:“既是如此,当不是被败下阵来。只张飞既来开阳找我,当嘱咐子梦坚守阵脚,只没见到我,他当不会擅自撤军。”
臧霸看着刘备,正要说话,只见刘备若一思索,便即道:“不过这样一来,那就更奇了!来军既不是我军,又打‘刘’字旗号,只会是谁人?”
臧霸道:“玄德公,来人越来越近,等张将军再一个来回,设伏点虽然相距甚近,只怕来不及准备了。依某看,不管来人是谁,便是先设下埋伏再说。”
刘备想想也是,便即点头。
臧霸接着道:“此‘十面埋伏’既然是玄德公所出,这里的人马当由玄德公调度才是,不可推辞!”
刘备听他一说,心里面别说有多高兴。只这种做埋伏的事他也不是没做过,便是上次还‘设伏捉于禁’呢,想现在情况紧急,也不好再做多的推辞。
刘备便是领着人马到达山谷间,将他们分做几处,各有约束,只马衔枝,人噤声,密布于两山林后。只等敌人最后的部队进入了埋伏点,然后一合围,便要将他们伏击聚歼。
刘备只呆在山石之后,怕惊动了对方,所以也不再派人去侦察了。只他愈等愈心急,为何张飞去了许久还未归来?
便是臧霸在他身边也很是焦急,不由看了刘备两眼,道:“不然某亲自去看看!”
刘备连忙阻止:“臧将军千万不可再过去,敌军马上便即临近,若然这时候去,只怕会搅乱时机。”
臧霸也即会意,想两军交战,错不得任何一步。特别是设伏在暗处之人如何能频繁暴露?只怕不小心露出一点破绽,不是动辄有杀身之祸,便是惹得全军败亡,那可不是好玩的。
也就在这时,静谧的山谷间突然传来隐隐雷鸣之声,便是如万马脱缰,震颤着每个士兵的耳鼓。
刘备捏了捏双股剑,臧霸低声提醒:“敌军已经来了!”
刘备点了点头,只心里纳闷不已,敌人都来了,三弟只为何还没回来?
臧霸也似是猜到了他的心思,只安慰他:“张将军可能是来不及回禀,便是一时躲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