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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只是当初,”念乔急切地打断我,“有谁会想到以后发生的事呢,或许前一刻还恨不能生死相守,后一刻就会参商相离。挽素,你比我聪明,有些事我都能看透,为什么你会不明白呢。”
“认识艾蒙的时候我只有十五岁。还记得那是一个大雾天,你被杰西卡邀请去看画展了,我没有去,一个人在伦敦街头漫无目的地闲逛。雾真的很大很大,只能看清金在咫尺的人和物。我沿着泰晤士河往上走,艾蒙往下走。”念乔像是陷入了回忆,她娓娓道来,“如果那个时候我们没有相遇,我的命运可能会完全不一样。偏偏当时有一只牧羊犬跑到了我的身边,我发现它长得很像姗妮家的洛吉,忍不住蹲下来摸它的毛。我感到旁边有人,沿着那双黑亮的皮鞋往上看,艾蒙正对着我笑,他说:‘小姐你好,这是我的狗。’在四季差不多都是雨天或雾天的伦敦,艾蒙的笑容就像一道阳光,我感到自己就快被他融化了。心里有个很强烈的声音不断地提醒我:‘就是他了,就是他了!’”
随着念乔的话语,我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雨雾朦胧的城市。英俊的男子和美丽的少女在白雾茫茫的泰晤士河边邂逅,唯美得很不真实。而我见到他是在那个充满腐旧气息的小巷,我一身狼狈坐在地上,倔强地拒绝他伸出来欲扶我的手。一切都是注定的,怎样的开始就注定有怎样的发展。只是结局,却是我们谁也不曾想到的。
念乔继续说:“可是相处久了,我发现我对艾蒙的感情并不是爱,那只不过是情窦初开时心的一种本能悸动,它会随着时间的荏苒日渐淡去。如今我看着艾蒙,再也没有初见时那种的感觉了。”
情窦初开时心的一种本能的悸动?我嘴角泛起意思苦涩的笑意。想起当初我陷进对高蒙奇的单恋中,看见他和念乔出双入对的,我是那么地渴望站在他身边的那个人是我。现在想想,或许正像念乔说的一样,那只是我情窦初开时心的一种本能悸动罢了。若我同时遇到高蒙奇和沈煦之,谁也猜不到事情又会变成什么样。
本来看见高蒙奇那么痛苦,我是有些怨念乔的。听完念乔的一席话,我觉得她并没有错。他们谁都没有错,错的是那场不合时机的相遇。
挽断罗衣留不住
看着镜中的自己,我不由从心底涌上一种酸涩感。三天前我知道了关于挽衣的一切,外公答应过我,今天会带我去看她。隔了十八年的光阴我才等来这次迟到的见面,然而却不是我想象中的大团圆。我亦不知见到的时候自己又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是物是人非的无奈,是怅然若失的悲凉,还是今夕何夕的惘然?
挪着沉重的步子走下楼梯,金姨见到我的打扮吓了一大跳。她大声叫道:“挽素你这是干什么,你你你……不会穿成这样出门吧?”
“是的,”我的笑容夹杂着悲凉。
“可是你……”
金姨似有一大堆的问题要问我,见我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她只好把话都咽了下去。难得今天她起这么早,我以为不会有人见到我这副样子,我也不愿让他们看见。
我走到大门口,外公的车已经停在那里了。司机打开车门。外公见到我眉头微微一皱,很快又恢复了平静的神情。“上车吧。”他的声音中包含了许多我无法体会的复杂情绪,但我能感到此时的外公再也不是那个在权力中心运筹帷幄的政客了,而是和普通人一样有着太多的无可奈何。
外公叹了一口气:“是我没照顾好挽衣,我愧对你妈妈啊。”
“谁也不想这样,我相信妈妈宁愿永远不知道真相,哪怕能少一分痛苦,那也是好的啊。”
“那么你呢,你觉得外公做得对吗?”
我没有回答。不是不想回答,而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不管外公怎么做,结果都是一样的。妈妈和挽衣终究会离开我。
“老爷,我们到了。”司机帮我们打开车门。
我搀扶外公下了车,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我其实很软弱,这是我一早就知道的。站在挽衣的坟前我早已泣不成声,用颤抖的手轻轻抚摸着墓碑上的每一个字——白氏挽衣之墓。
“挽衣,挽衣,姐姐……”
挽衣死的时候只有六岁,她比妈妈更早离开我们。外公说,挽衣从娘胎里出来就带着很严重的病,从生到死她都没有离开床一步。她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孤帆远影,莺飞草长,小桥流水,似锦繁花……她也不知道自己还有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妹妹。
如果不是生来就带着重病,挽衣就不会一出生就被外公抱走,从此过着与世隔绝般的生活。她应该和我一样,是外公的掌上明珠,是沈家众星捧月的公主。
我蹙眉:“白氏挽衣之墓?”
“是的,挽衣姓白。”外公轻声回答,“本来我想瞒你妈妈一辈子的,她是我唯一的女儿,从小我就没有让她受过任何伤害。嫁给你爸爸后她活得已经够累了,我不想让她再承受这失去女儿的痛苦。”
“所以挽衣一出生你就把她藏了起来,让她成了白家的人。但没想到还是被妈妈发现了她有挽衣这个女儿?”
“不,这是你妈妈的意思。只有这一次她是自私的,她想留住挽衣。她说挽衣只是她一个人的女儿,和沈家没有任何关系,挽衣应该留在白家,跟着她姓白。”
我默然。我没有告诉外公,妈妈这不是自私,而是因为她爱爸爸。正如外公不想让妈妈承受失去女儿的痛,妈妈对爸爸也是一样的。毕竟挽衣是他们共同的女儿。
那日在书房外公对我说,妈妈直到死都不知道其实挽衣已经先她一步去了。外公只告诉她挽衣有很严重的病,却瞒了她另一个事实:挽衣刚出生就被医生断定活不过八岁。挽衣死的时候外公骗了妈妈,他说他把挽衣送到国外去治病了。
妈妈在被病魔折磨得奄奄一息时,她放心不下我,或许也放心不下爸爸,但她最放心不下的人是挽衣。所以她在写给我的信里说:外公年事已大,终有一天会随妈妈而去。若挽衣还活着,代妈妈好好照顾她……挽衣是你的姐姐,是妈妈的女儿,但和沈家没有任何关系。答应妈妈,不要把挽衣的事告诉你爸爸。
颜婆婆说她不知道妈妈指的适当的时候是何时,看了信我能猜到,应该就是外公像妈妈一样离开我们的时候。妈妈不愿让爸爸知道挽衣的事,所以外公故去以后挽衣唯一的依靠就只有我了。
我平静地对外公说:“外公,妈妈和挽衣离开这么多年了,你就别再怨我爸爸了,他的痛苦其实不比我们的少。就当为了妈妈,你原谅他吧。”
“挽挽,你还太小,有很多事你是不会明白的。本来这些话我不应该告诉你,你知道他为什么冷落你妈妈这么多年吗?因为那时他迷恋上了一个叫陈绮盈的舞女,为了那个低贱的女人,他在新婚当晚丢下你妈妈跑到大上海歌舞厅一夜未归。我是不想让家丑外扬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本以为时间长了他会收敛一些。哎,早知如此,我是死也不会把女儿嫁给她的。”
外公的话并没有令我感到特别惊讶,我知道爸爸年轻的时候风流滥情,身边不乏各种各样的女人。对我来说,只要他是真心爱妈妈的,他所有的错我都可以原谅。但外公和我不一样,让他放下对爸爸的成见不是件容易的事。
起风了,凉意沿着我的小腿往上蔓延。我今天穿得很单薄,
是一件纯黑色的旗袍。为了祭奠挽衣,三天前我特意去裁缝店定做的。以前沈煦之老让我穿旗袍,但是穿习惯洋装的我并不像其他女子一样钟情于穿这种衣服。这就像是上帝跟我开的一个玩笑,我第一次穿旗袍竟然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起风了,我们走吧。”
“外公,先回白公馆吧,我想换身衣服再回家。”
我答应过沈煦之要帮他拿那份名单。
到了白公馆,我陪外公在他的书房中下了几盘棋。外公从来不许别人进入他的书房,除了我。小时候他总喜欢把我抱到他的膝盖上,一边读书给我听,他希望我在书香的熏陶下能长成像妈妈一样温婉的女子。他疼我,信任我,而我却在他下楼见客人的时候偷偷窃取了他的机密文件。
在拿到名单的时候我很犹豫,有那么一刹那我想过把它放回去,可我终究没那么做。走到大厅,外公正在和他的客人聊天,听到他们的谈话我才想起,过几天就是外公六十岁的生日了。
“挽挽,快来见过孙叔叔。”外公朝我招招手。
我笑着冲那个戴眼镜的西装男人叫了了声孙叔叔好。他点点头,眉开眼笑的地对外公说:“这位就是沈家小姐吧,像,实在是太像了,和语陌简直是一个模子了刻出来的。”
我微笑:“孙叔叔和外公慢慢聊,我先回家了,出门久了爸爸会担心的。”
外公坚持让司机送我,我拒绝了。
天色尚早,我静静地沿着路往沈公馆的方向走。路上的汽车行人很多,声音也很嘈杂,周围的一切都如高山之水般流淌着,只有我静止在自己的世界中。这种感觉对我来说很熟悉,以前在伦敦我最喜欢和念乔像这样漫无目的地在在街上闲逛。蓦然醒悟,时间已匆匆流逝,朝云都已化为暮雨,潇潇而下,在我心头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愁绪。
今天的路似乎格外短,我稍稍一走神,沈公馆的大门已经出现在我的面前。梅姨在院子里散步,看见我她尖着嗓子说了句“大小姐回来啦”,我嗯了一声,算是打过招呼了。她怎么说也是沈煦之的母亲,不能爱屋及乌,我只能尽量不和她发生冲突。要不然沈煦之又会在我耳边念叨:你别老是和我妈过不去,就当卖我个面子。这些话他说得多了,我都能倒背如流了。
“挽挽——”
我回头,是爸爸回来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我一遍,问:“去看你妈妈了?”
“啊?”我凝眉。
“早上我看见你穿了一身黑衣服出去,我叫你可是你没有听见。”
“哦,我昨晚梦见妈妈了,所以想去看看她。”一说谎我就心慌慌的。
爸爸的目光很犀利,火辣辣的打在我脸上:“是吗?”
我一惊,正搅着衣服的手马上松开,藏在背后。爸爸显然看出了我是在说谎,我还没想好该说什么,他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挽挽,你出门不久我就去了你妈妈的坟上,我并没有看见你。”
“我,我……”我语塞,期期艾艾了半天没讲出一句完整的话。
爸爸没有追问下去,他转身对一旁看了半天戏的梅姨说:“你去厨房让张妈给挽挽熬一碗燕窝。”梅姨愣了一下,扭着身子走开了。爸爸是刻意把梅姨支开的,我以为他有话想对我说,等来的却只是一句“你脸色不太好,回房休息去吧”。
我惶惶不安。爸爸识破了我的谎言,幸亏他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否则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屋子里很安静,可以清楚地听见我的高跟鞋踩在地上发出了嗒嗒声。今天不用上课,念乔不应该就在房间里,我忽然很想找她说说话。昔日我们有秘密从不会对彼此藏掖,挽衣的事情我也没打算要瞒她。
我在念乔的房间门口停了下来,敲了敲门,可是好久都没反应。进大门的时候我问过看门人,他说没看见念乔出去。我正疑惑她究竟去哪了,房间里传来一阵急促的喘息声。
“念乔,念乔……”我边敲门边唤她的名字,却没人回答我。
疑云顿时布满我的心头。我使劲推门,没想到门没有锁,一推就开了。
“你们……”我脸色惨白。
外公是无神论者,他告诉我人是没有灵魂的,我却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