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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平日的自己只是个假道学,就像我以前的侍女燕甜所说的,虚伪。
甚么话能刺伤他,我现在就想说甚么话。
葵皇毅唇边的冷笑愈发恶劣,恍惚就连眉头眼额都染着某种名为恶党的颜料,「过奖。」他冷冷的、低沉的嗓音,如旧。
如果一切都如旧就好。
我宁愿我看不出他那看惯了的冷笑中,现在尚有着别的意思。
穿越前有一首歌怎么唱来着?
我一边转身往大门而去,一边苦思冥想。
啊,想起了。
───放不下,你冷笑中,有一丝苦涩的牵挂。
我刚走到大门,就看见正向这边走来的旺季和凌晏树。
「哎呀~是兰兰啊?」凌晏树笑着向我挥挥手。
我向他们福身行礼,微笑着说:「早安,旺季大人,凌大人。」
旺季向我点点头,欲言又止。
看来他们也是知道的。我笑了笑,叫甘草将早就备下在轿中却没来得送出去的东西拿来,递给了旺季,「旺季大人,这是我从蓝州带来的蓝鸭蛋和猴头菇,是此行的手信。」
凌晏树噗一声笑了出来,「你每次都买上这么多的。那我的呢?」
「是,这份是凌大人的。」那是一份水母标本。
凌晏树看了礼物,笑得更开心。
「谢谢。泽兰,保重。」旺季这样道。
我向他们福了福身,微笑着说:「是。两位大人也请保重,旺季大人要注意身体,公事繁忙也请不要总是忘记吃饭。」
行过礼后,我就头也没回地上了轿子。我的手紧握着腰间的一个香囊,里面放了他送我的白玉葵花头饰。
下轿的时候,我站了好一阵子,然后静静地抬手--
将香囊用力地摔在地上。
听得一下清脆的碎裂声。
我轻声道:「甘草,麻烦你帮我将它远远地扔了。」
「是的,小姐。」
我微微一笑,「这次别偷偷收起来了,我知道自己在做甚么的。」
甘草抬眼望了望我,然后严肃地应下。
回到房中我如常梳洗,慢慢的,看见镜中人在哭。
竟然,如此。
我在房中休息了一整天,晚上便去大厅跟飞翔一起吃饭。
「三妹。」飞翔担心地望着我。
「没事。」我笑了笑。
「你说一句,我现在就给你去拆了葵府。」
「不用了,我已经拆过了。」我拉着他坐下,轻拍他的手背,「大概我就是个嫁不出去的命?」我说笑道。
飞翔拍了一下桌子,「怎么可能!我家妹子一定会再找一个好人家的!」
我笑眯眯地道:「我只是说笑而已。」
飞翔顿了顿,不再耍宝,认真地问:「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说退就退了?如果不是章老爷子的事,你们本来就都已经结了婚的。」
「能是甚么?只是突然清醒了而已。」我拿起筷子,给飞翔夹了些菜,「本来就是乱来的。」
「你和葵皇毅是乱来的人吗?」
「所以我说,」我侧头笑道,「现在是清醒了。」
飞翔扒了一口饭,隔了好一会儿还是道:「葵皇毅没多久前才遇刺,他好像和盐商闹得正凶。三妹,你不要再考虑一下?他大概是有甚么难言之隐。」
「既然盐商之事都闹开了,我想他很快就会收官定案,他自有分寸。」我吃了口饭,喝了一口汤,才慢条斯理地道:「二哥本来就不喜欢我跟他的,是吗?为什么还要再劝?」
「我倒是没甚么,」他放下碗筷,拍了拍我的肩头,「他对你好就行。」
「都被退婚了,你还说他对我好吗?」
「明知他是为了甚么,阿三你还要这样说吗?」飞翔望着我,似乎他那双炯炯有神的大眼中已经看穿我的想法。
我苦笑一下,「抱歉,是我失言。」
「你就是破口大骂也没甚么,我就怕你憋着。」
我静默了好一会儿,等饭菜都凉了才道:「二哥,我有去找过他。我会回来是因为他说,」我抿抿干涩的唇,「他说他有份害死大哥。」我还怎么可能嫁给他。
飞翔闻言也楞住,我便将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他,他听罢便拿起外衣,急步出了去。
大概是去求证?
我重新拿起碗筷,一口一口地吃着,咽下。
如果是当年,我会将葵皇毅纳入报复的范围,但是现在正如飞翔所言,明知他是为了甚么而推开我的,我还能怎样?嫁不得,恨不起,那就只能如他所愿,离他远远的。将我的每一个反应算得准确,该说不愧是他吗?
我顿了顿要夹菜的手,最终还是颓然地放下手。
他怎么能这样?
怎么能,瞒下这样重要的事来向我提亲?若是等我嫁了他才事发,他有没有想过我要怎么面对钟老夫人?我要怎么面对自己?他真的就是个石头做的心肠?
我紧紧地抿着唇,最后也只能叹一口气。一天之前,我还做着美梦的。
人生如梦。
飞翔回来的时候甚么都没有说,只是大力地拍了拍我的肩。
一夜无眠,接下来我还是按着原订计划去处理紫州的赈济之事。因为日间太累了,身上又有伤,过了几天后我倒是已经可以安然入睡。另外,我也开始计划行商的事,也写了信给全商联总会的黄凤呜,说我想跟他谈谈看重返全商联干事会之事。
日子过得好到让我独自一人时不禁连连冷笑。
让我略感意外的是,柴凛也在京中,还投了帖要来见我。
「凛小姐。」我起身相迎。
柴凛快步走来,「章副会长,还请不必多礼。」
我笑了一声,「我早已卸任了。」
一番寒暄后各自坐好,她向我说起了茶州金华经济特区的事。她想向总会解释茶州全商联的调动,但柴凛长年在茶州,并不知道应该先去拜访谁人以打通关节。
我想了想,问:「凛小姐,你介意向我说一下你调动的是甚么人吗?」听过后,我摇头失笑,「抱歉,失礼了。」自我放下全商联之事,郑悠舜又再次毫不留情地利用起全商联,清洗的速度快到让茶州全商联的干事在半年内几乎都换了个遍。怪不得柴凛要向总会解释了。
「我知道您一定会不喜欢这种做法的,」柴凛的目光没一丝闪躲,「但是请您明白,每快一点,就少一点茶州的人民被害。」
「不是不喜欢,只是觉得有一点不合适而已。」我轻叹一口气,「凛小姐,亏本的生意不做,是商人的本质;看见茶家肆虐,群起而击之,是人民。两者重叠之时,你会如何选择?」
「后者。」
「这样的话,你就不再是商人了。不是商人,如何领导以商人为根本的全商联?」我不想吓着这个又能干、又正直的姑娘,便温声慢慢地道:「再打个比方,既是女儿,又是别人的媳妇,更是别人的妻子,儿子的母亲,这么多的角色一但同时成立,凛小姐,你要怎么舍弃?我也很认同你所说的事有先后,只是在分先后以前,是不是能选择调和?」我微笑着说,「茶叶和水,一但份量不对,又或缺其一,都算不得一杯好茶。」
柴凛站了起来,向我行了大礼,「受教了。」
……总觉得自己已经变成个唠叨的老太婆,咳!我起身扶起柴凛,「别这个样子,」我说笑道:「将我弄成个爱训人的三姑六婆似的。」
柴凛笑了一下,依言利落地站起,「您的年纪的确比我大。」
还敢笑话我了?我掩嘴失笑。也是,就是不算穿越前,我现在也是比刚出二十的柴凛要年长。
「这个……」
我扶起她,复又请她坐下,「一到步就直去找会长桓展松便可,」我隐晦地说了一句,「他喜欢别人尊重他。」会长桓展松与副会长黄凤鸣时有争权,偏生黄凤鸣年轻有为,桓展松屡处下风,便愈发喜欢别人先敬他而后再见别人的门面功夫,恍惚不这样做,他就没办法展现他会长的威仪。其实黄凤鸣并不在意这些。
柴凛也非未经世事,我稍说一句她就明白了。她向我点着头道:「是的,我明白了。那个……」她笑了起来,「既然不能再称副会长,我一时也有点不知道该如何称呼您了。」
「都是一句。不过,我想你不会喜欢像浪州牧一样叫我章家大姐?」
柴凛笑了出声。
我也笑了几声,「我没关系的,你愿意的可以称呼我的名字,要不跟其他人一样,称我一声三娘也可。」
「直呼您的名讳不甚妥当,我就还是叫一声三娘,可以吗?」
「好的。」我笑着应下。在这个时代,我也不是适合称小姐的年纪了,她又不愿直呼我的名字,叫一声三娘亦可。
送走柴凛后,我自去了工作。都完成了,便看看书,练练字,在再次出发前偷得浮生半日闲。
再也不用赶着去见谁了。
、第四十八章 分道扬镳
来了贵阳三个月,便又到了我要离开的时候。
临走前的一晚,红黎深来了管府找我。在廊上他和飞翔拉拉扯扯的边闹边走,我直看到捂住额头。
「黎深是有事要找我吗?」我拉了拉飞翔的衣袖。
飞翔一巴掌拍在红黎深的后脑勺上,「没事!甚么都没有!」
红黎深一脚回踹,嗒的一声打开手上的折扇,「没事我过来找你有个屁用。」
「……」屁?那个,没记错的红黎深明明是大贵族……我噗一声笑了出来。
他哼了一声,「说了又怎么样?你还怕她会回去找那条臭虫吗?」红黎深睨着我,「要不要也是她自己的决定,你瞎管甚么?」
飞翔望望我,松开扣住红黎深脖子的手,「好,是我错,要说你就说。」他双手叉着腰,转过了脸,「我都不管了。」
他们这是怎么了?
红黎深又是嗒的一声收起折扇,「葵皇毅说的和事实有出入。」他用折扇指着我,「你被耍了,蠢材。如果他是有份害死杰潼的人,我早就将他丢进臭水沟淹死了事。」
他这样说……是甚么意思?
我晃了晃,扶着柱子在栏杆边上坐下。最近受到的刺激有点大,我都有点傻眼了。
「有跟踪记录,是因为姓葵的派了人去保护他。」黎深撇开了脸,在夜色下他的五官昏暗不清,「只是,派去的人也死了。」
我皱了皱眉,「真的?」
「你真是猪屁股做的脑子。也对,要不也不会看上那个恶心的家伙。」红黎深撇了撇嘴,不耐烦地嚷嚷道:「他接下的案子还让死了考生,他怎会故意让自己出这种漏子?白痴啊你。」
是吗。
我苦笑一下。我都差点分不清甚么才是真的了。红黎深所说的,如果我冷静一点也是可以想得出的,可惜多年的相处让葵皇毅太了解我了,要想惹火我,易如反掌。这个说谎高手。
红黎深随手转着折扇玩,「蓝州那边,私盐商有人不听话,蓝家是借葵皇毅之手清理门户,帮助你是要表明蓝家的态度。那堆强力臭虫!要你来当红家的帐房你偏不肯。」他啧了一声。
低头想了想,我抬眼望他,「为甚么要告诉我?你不是也不喜欢葵皇毅的吗?」
红黎深趾高气扬地道:「当然是要来搞破坏的!他想做甚么,我偏不如他的愿。」
其实是担心我因为杰潼的事而心里不好受的,对吗?我笑了起来,「谢谢。」虽然当年只是短短数月,但杰潼能够认识到这样的朋友,真是太好了。
「啧!」
「阿三,」飞翔转回头来,「那你还走吗?」
「当然。」我笑着也大力拍了一下飞翔的肩,「不只是男人,女人也是一旦放手了就不会回头的。」我觉得,有点累了。我向飞翔笑着说:「看来,丈夫还是找个蠢点的好。」
我没办法原谅将我随意摆弄到这个地步的他。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仅仅是奢望。想找一个可以坦诚相待的人过一辈子,有这么难吗?还是说,我的世界观果然有甚么地方错了?
我没再说甚么,带上人安静地离开了贵阳,一边行商,一边教导林